天之渠星会战,是统一战争历史上最为残酷的几场战斗之一,这颗含水量高达77.8%的星球位于自由军中环地带的都江堰星系。
因其蕴藏着丰富的资源,帝国部队在占领自由军中环宙域时,便在天之渠星的地表上建立了防御工事,同时在轨道上修建了星舰港。
然而自由军的部队在夺回首都瑶之圃后势如破竹,一路杀回了中环地带,而天之渠星则恰好是中环的要冲之地。
于是双方在这颗行星的周边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战斗,在争夺战初期,双方都以星舰战斗为主基调,然而在两方战舰激烈交火时,诺亚所处的运兵船不幸遭到了波及。
四散的能量流引爆了运兵船的引擎,虽然这艘小船逃过了在宇宙中解体的命运,但仍然没法逃脱天之渠星重力的捕获。
就这样,诺亚和这艘命运多舛的船一起向着星球表面坠去。
最终,失去动力的运兵船迫降在天之渠星主大陆边缘的一处偏远丛林中,经过一番查验,船上的物资和武器都保存完好,大部分船员也都幸存了下来。
当然,这点小小的幸运似乎是命运女神整蛊人时开的第一个玩笑,即使他们迫降时保持着完好的状态,可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雷蒙帝国数百万地面守军。
更要命的是,由于天之渠星的信号屏蔽,他们无法联系上己方舰队,在没有任何增援和补给的情况下,他们无疑被判了死刑。绝望的气氛开始在船舱内蔓延。
将士气低落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的人正是诺亚,他明白眼下的处境有多么艰难,生存的机会是多么的渺茫,但坐以待毙绝对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于是他和自己亲密的战友带领剩下的士兵,利用丛林复杂的地形和雷蒙帝国的守军展开周旋。
诺亚的目的相当明确,一方面他利用地形优势,猎杀小股帝国巡逻队,来达到以战养战的循环,凭借从帝国士兵身上得到的补给,他们能够继续深入腹地。
另一方面,即使无法成功生还,他也要对帝国部队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或者破坏掉某些关键设施,好让日后的登陆部队少吃点苦头。
在付出了重大的牺牲后,诺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一处丛林深处的要塞,他们小心地绕行观察,将帝国守军的布局和设施一一记录下来。
但,原本数千人的队伍到现在也剩下了几十人,经过和战友的商讨,诺亚决定先想办法联系上舰队,把这至关重要的信息发送出去才行。
不过事情在绝境之中迎来了转机,正当诺亚苦思冥想不知要怎么突破帝国的信号干扰时,薇薇小姐竟孤身一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把一个未被屏蔽的电台以及记录着帝国守军布置情报图交给了诺亚,并告诉他们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帝国暗堡,她在里面藏匿了很多物资,足够诺亚一行人渡过难关了。
正因为薇薇小姐的帮助,他们才逃过全军覆没的命运,艰难地从天之渠的地狱中存活了下来,然而诺亚却并没有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快乐,因为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薇薇小姐的信息。
她就像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是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而这个耳坠是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诺亚握着黄玉耳坠,向钱德勒与依爱拉忆述着这段历史,他似乎在忍耐着某种情绪,语气飘忽不定。
“你们的这段经历...我之前闻所未闻,抱歉,现在我能理解你的悲伤了,诺亚。”依爱拉轻声道。
“我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结局。”诺亚无处安放自己的视线,金色的眼中充满了落寞,他从没想过命运会如此残酷地对待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
薇薇小姐出生在帝国的首都七丘之城,本来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安安心心地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大小姐。
可以穿着洋裙漫步,用甜点填饱肚子,不需要去读懂世界和战争,更不需要为了这愚蠢的一切丢掉性命。
但她却选择了恰好相反的道路,成为了一名战地记者,穿梭在弥漫的硝烟之中,耳畔回响的是炽能武器爆炸发出的狂吼。
泥土脏污了她的衣服与脸庞,但她毫不在意,继续用她的热情和掌握的情报,把战争最丑恶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然而薇薇小姐的呼声,就像抛进大海的石头,除了溅起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之外,便再无任何回应。
帝国绝不会停下它狂热的战车,不仅如此,薇薇小姐的善良反而让她陷入了不小的麻烦中,帝国人唾弃她是叛徒,是自由军的走狗。
薇薇却没有因此气馁,依旧默默做着她认为正确的事情,也正是这段时间,她在战场上遇见了诺亚,诺亚没有因为她帝国人的身份而排斥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随着交流的深入变得越来越紧密,后来,诺亚曾多次救下了在交战中受困的薇薇小姐。
只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薇薇小姐最终选择用她所能掌握的情报拯救诺亚一行人的性命。
因为她的父亲并非什么等闲之辈,而是雷蒙帝国的高级将领,号称陨落黑星的拉斯特·埃涅阿斯·维克托。
如果不是那个存满了物资的废弃地堡,诺亚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时至今日,诺亚也无法想象,薇薇小姐之后会因为透露情报而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他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只觉得有人往他的心里塞了一团冰块,血液都快被冻结起来,每一次呼吸,心脏上的钝痛就隐约传来。
“你是怎么弄到这副耳坠的?”诺亚向有些昏沉的钱德勒发问道。
“星际黑市,有人用统一战争的战舰残骸在外太空打造出了一个庞大的空间站,只要你不要命而且足够有钱,你可以买到想要的一切,武器、资源、情报全都不在话下。”
“你亲自去的么。”诺亚心里一紧。
“不,我动用了一些情报网和关系,但卖家没有透露耳坠的具体来历。”钱德勒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重新坐下,他借用酒精掩盖着他的悲伤。
现在诺亚也明白,为什么钱德勒非得让他多喝两杯才肯说这件事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总是无能为力,好像什么都没办法替你们做。”
依爱拉略带不安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昨天已经成为历史了。”诺亚勉强地挤出笑容,试图把刚才沉闷的氛围挥去。
“是啊,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在这个世道下艰难求生的普通人而已。”
钱德勒靠在椅背上,用手盖着脸,一副颓丧的模样。
“如果还有得知其他信息的话,记得告诉我。”
“嗯。”如同半个死人一样的钱德勒发出了很重的一声回应。
“那么,耳坠我就收下了。”诺亚重新用名贵的丝绸手帕把耳坠重新包裹起来,生怕有什么磕碰破坏了这份珍宝一样,他把包好的手帕放进装有护身符的口袋里。
“早知道我应该改天再告诉你们的,不过我这个笨蛋又心急,加上诺亚这个家伙实在眼尖,我才不得不把事情盘出来,现在好了,三个苦瓜脸,大眼瞪小眼!”
钱德勒这句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以他的性格是喜欢热闹且喜庆的氛围的,诺亚也是如此,所以眼下这样死气沉沉的感觉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晚啦。”依爱拉翻了个白眼,她把桌台上的空杯和空瓶都收了起来,随后转身走向内室。
她的动作自然引起了诺亚和钱德勒的好奇,于是两人出声询问依爱拉在做些什么。
得到的回复自然是:“保密!”
此话一出,诺也和钱德勒互相瞥了对方一眼,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刚经历了悲伤的话题,两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说了,仿佛被一团奇怪的情绪糊住了喉咙,他们两人除了磕桌上的瓜子打发时间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过了一段时间,诺亚隐约察觉到空气中多出了一股香甜的气息,带着谷物的清甜和乳制品浓郁的味道。
“依爱拉在做什么好吃的?”钱德勒也闻出了香味,他顿时感到清醒了不少。
“应该是炖菜吧,这是她最拿手的菜式了。”
“是吗,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尝试点更狂野的做法?”
“狂野?”
“对,就是最复古的做法,西班牙风格乱炖。”
诺亚与钱德勒一人一言地相互攀谈着,谈话间,空气中的香味变得愈发浓郁了,诺亚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只有酒水的肚子实际上并没有装多少实物。
而没吃早饭的钱德勒则好像已经饿扁了,加上刚才那样刻意的喝酒,他的状态可以说是一滩烂泥了。
就在他们的食欲被充分地调动起来时,穿着围裙的依爱拉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菜回到了吧台。
他们同时起身,看了一眼锅里的内容,啊,原来是奶油炖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