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爱梅向依爱拉做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个女人之间才知道的约定,那便是等爱梅回到家乡酒酹星的时候,她会将酒酹星上最有特色的鲜花带给依爱拉。
对鲜花的热爱不减当年的依爱拉欣然同意了,同时也决定要为爱梅准备一件特殊的礼物,至于礼物的内容,当然还是未知数。
饭桌上的两位女性窃笑着,令剩下的两位男性摸不着头脑,不过诺亚和钱德勒很快便忽视了这些细节,继续埋头吃着晚饭。
明明是高雅的餐厅,却迎来了这两位并不怎么优雅的男士,也不知道是谁的过错。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这顿晚餐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对于战争年代的人们而言,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饭后,夜色渐浓。
天空中的赤色逐渐被黑紫色所取代,像是逐渐冷却的铁核,与此同时,瓦伦特城开启了属于它夜的篇章,城市的灯火陆续浮现出来,呈现出不亚于太阳光辉的景象。
诺亚依依不舍地拜别了钱德勒和依爱拉,分开的时候钱德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丢给诺亚一个信任的眼神,而依爱拉抱了抱爱梅,转过来面对诺亚时,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保重的话。
这些话快老得掉牙了,光是听着就让人耳朵起茧子,不过诺亚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做了最后的告别。
回到酒馆门口骑上深蓝色的气垫摩托,诺亚载着爱梅加入到川流的车海之中,车辆组成的长河,宛若海底拥挤的鱼群一般挤满了整条街道,小小的摩托车夹在其中,几乎要失去踪迹。
街边闪烁的霓虹灯一片连着一片,灯光明灭之间仿佛具有了意识和呼吸,淡黄色的路灯光又为街道披上了一层轻纱似得金色外衣。
繁华的道路上人影错落,似乎传出了局促的气息,忙碌了一整天的人想要急切归家的心情已然从他们的脚步中传达出来了。
诺亚目视着这一切,心想这也许就是生活的具现。
后座的爱梅安静地捏着手腕,她棕色的眼眸装着城市的光亮和她小小的兴奋,置身于都市的夜景中,让她觉得格外开心。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诺亚望向远方,首尾相连的车辆不断延伸,完全看不到尽头,好似一条围绕在楼宇之间的红绫。
“反正也不急着赶回去吧?”
爱梅仔细想了想是否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她很快意识到,工作上的事情早就在白天完成了,她索性哼着小曲,打发起无聊的时间。
“说的也是。”诺亚对爱梅的话没有异议,但拥堵的路况再持续下去的话绝对称不上是件好事,因为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按响喇叭。
嘈杂刺耳的尖锐响声,像是一声呼号,引得其他人同样窝火,结果就是导致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堵车带来的厌烦情绪此时正通过声波的形式肆意地扩散开来。
这场无谓的闹剧最后被威严的警笛所制止,发泄了一通的人们只能重新冷静下来,继续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车子。
诺亚和爱梅没有参与到这场汽笛大战中,相反,他们趁着笛声大作时,随心所欲地唱着歌,反正没有其他人听见。
等到周围的声音平息,他们又默契地一同收声,接着各自发起了呆。
爱梅回忆着刚才在饭店经历的种种情景,心情恰如花朵盛放般喜悦,自从离开家乡来到研究所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温暖了,虽然研究所的气氛还算温馨和谐。
然而对于爱梅这样处于花季的少女而言,还是显得太过于沉闷了。
幸运的是,先前在饭店内的欢快气息,让她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温暖的滋味,爱梅悄悄地把这份快乐埋在心底,嘴角挂着窃喜。
一旁的诺亚正在用指甲敲打着车身,弄出叮叮当当的细响,他想起依爱拉的叮咛,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在他的印象中,依爱拉总是最珍惜情感的那一位。
这个特质在爱梅的身上同样存在着,也许这就是她们一见面就能相处得很愉快的缘由吧。
诺亚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去,他刚想回头告诉爱梅,天气似乎开始转凉了,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多了一些重量。
原来爱梅已经悄然进入了梦乡,疲惫的少女做着香甜的梦,诺亚的动作不禁放缓了许多,生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她。
他看了看熟睡的爱梅,又看了看远处久久未能变化的车队,心底无聊的情绪犹如春天的野草一样开始疯长。
大约过了一小时,街道才疏通开来,终于摆脱了堵车的束缚,诺亚驾驶着摩托从车流中抽出身,扭拐进出城的道路上。
等回到研究所,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的事了,爱梅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她看见了自己小时候追过的黄色蝴蝶,于是迈着轻快地步伐跟了上去,穿着白色的纱裙似乎有些行动不便,但她仍旧努力地向前奔跑。
跟随蝴蝶来到了一片金黄的沙滩上,爱梅呼吸着迎面而来的咸湿海风,大胆地向着大海发出呼喊。
梦境中的阳光依旧明媚,象征着希望的金色笼罩着一切,看起来十分美好,爱梅因此睡得深沉,即使诺亚将她安置在她的卧室里,也没有让这漫长的梦结束。
安顿好爱梅之后,诺亚小心翼翼地离开她的房间,顺着研究所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这里通向研究所地上部分的大门,因此可以看到广阔的原野。
他借着熹微的月光,拿出了胸前用名贵手帕包裹着的黄玉耳坠,看着那双可爱的首饰,仿佛透过时光的帷幕,再次见到了那位和蔼且阳光的少女。
时间斑驳了记忆,原来刻骨铭心的情感也逐渐开始被淡忘,但凭借着这双耳坠,诺亚在模糊的记忆中,重新看见了清晰的事物。
同时,仇恨和怒火也重新在他的心中缓慢而闷热地灼烧着。
薇薇小姐从这个残酷的世界上销声匿迹了,将她的存在抹消的是可恨的战争、是她帝国的同胞、是那些热衷于将战争与仇恨的种子散播在世界各地的邪恶之人。
她就像一枚短小的蜡烛,用燃烧自我的方式点亮了一束温暖的光。
感谢的话语,诺亚早已说不出来了,倒不如说,即使再多感谢的话语,都不具备任何现实意义,逝者已矣,生者仍需向前。
诺亚不禁想到了依爱拉,那位温柔的酒馆老板娘用她的行动,网住了诺亚一行人即将飘零消失的梦。
人生命的消逝,往往意味着那个人的梦想的终结。然而,死者的梦想依然可以被生者所背负,他还能够接续着薇薇带给他的希望,然后把这渺小的希望带给更多人。
诺亚重新收纳起挂坠,同样也收纳好了自己的心情,趁夜还未深,他一路小跑着钻进电梯,回到了研究所的核心区。
当电梯门向两旁闪开,他惊讶的发现,他的办公桌旁白多出了一个忙碌的身影,那个忙碌的人影正是边境上小有名气的人物——蜜雪莉雅。
她静坐于桌前,专心致志地在许多个光屏之间处理着军队的事务,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触,如同演奏优雅的钢琴曲一般游刃有余,她端庄秀丽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恬静美感。
诺亚走近到对方的身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反而是蜜雪莉雅先发出了问候。
“今天感觉如何,虽然早上没来得及说,但不得不承认,你这身行头还蛮不错的。”
她从环绕的光屏中微微抬起头,初春茶花般的粉色眼眸将目光挪移到了诺亚的身上,她真诚而自然的称赞,让诺亚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这算是我为数不多还算合身的衣服吧。”诺亚抓了抓头发,坦白地说道。
“很适合你嘛。”蜜雪莉雅喝了一口茶,笑着评价道。
“啊,多谢......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诺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的好意,竟只能想出这般尴尬的回复,话音未落时,他就已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脸色不由得泛起红霞来。
“我很久都没有听到有人和我这么说哦。”她故意拉长语调,眯起眼睛,仿佛要将诺亚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这突如其来的“审视”让诺亚感到不寒而栗,他想要说些什么别的话来打个圆场,却一时词穷,不知所言。
被诺亚这幅反应逗笑的蜜雪莉雅连忙摆了摆手:“我开玩笑的。”
“还以为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诺亚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口,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有人夸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这样吗,那我下次换个描述再说一次。”
“那我会洗耳恭听的。”蜜雪莉雅眨了眨眼,马上换了个话题:“瓦伦特城应该还算不错吧,但愿你玩得开心。”
“当然,今天见到了很多人和事。”诺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用水杯喝了一口凉水:“你那边呢,有什么好消息吗。”
“多亏了煤球,我们摆脱了束手束脚的现状,而且还要感谢艾尔莱的帮忙呢。”蜜雪莉雅喜形于色,她的高兴或许来自于行动的顺利。
诺亚的好奇心不禁受到了挑战,他倒是很想了解一下艾尔莱到底出了什么主意,正想着,耳畔便传来了某个不正经的人工智能所发出的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