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柳号自主星要塞航空港出发,一同飞行的还有歼星舰小柯蓝号、大型宇宙驱逐长福号、宇宙母舰镇远号,以及大大小小的其他舰只约三十五艘。
这支巡航编队相当于一个完整舰队的十分之一,是相当灵活的舰列构型。
庞大的宇宙空间中,外壳没有过多装饰和棱角的玉柳号如同畅游的海鱼般掠过边境线,隔着残骸星带发射了一枚探测信标,紧随其后的小柯蓝号也如法炮制,接着是其他舰只。
无数细小的飞行器链结成阵列没入无底深空,转瞬间消失得了无踪迹,在神秘的宇宙面前,人类的造物始终和渺小的尘埃没有区别。
残骸带是统一战争中沉没的飞船组成的钢铁坟场,各式各样的铁棺材在幽暗的空间中漫无目的地漂浮,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树御海和凌霞站在舰桥的虚拟舷窗处,观看星空的投影,当凝视那片葬送了无数人类性命的战场时,年轻的副官顿时心跳加速,神经逐渐紧绷起来。
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手掌沁出细汗,他下意识用军服的衣角擦了擦。
年长的准将扶正了军帽,罕见地将军服认真地扣了起来,身上的痞气被严肃所替代,树御海对着那片军人的埋骨之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看见了吗,那就是战争的具现。”
压下了身体里兴起的感伤,他语重心长地对身旁的年轻人说。
经历过诸多战役的树御海,早已对军人固有的归宿感到麻木,只是保护家园的天然使命感令他没有堕入仇恨的深渊。
“这场面还是太过阴冷了,长官。”凌霞的声音有些震颤。
“是啊,不过很快就会到恒星附近了,那儿暖和多了。”
树御海这番说辞,颇有些黑色的幽默,凌霞没有回应。
舰桥内的电子元件运作的声音,驾驶员们轻盈的谈话声顺着墙壁弹了过来,树御海阔步走回指挥席,盯着那面硕大的光屏。
他微微眯着眼,缓慢地坐下,玉柳号正按照预设的航线向最近的恒星米尔纳靠近,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边境巡逻,以至于舰桥的气氛完全可以用悠闲来形容。
但短促的警报很快为悠闲的出行凭空加入了名为紧张的调味剂,舰桥内一时间红光大作,指示灯闪。
第一个叫喊出来的人是名负责战时分析的军官。
“残骸带发现敌舰队踪迹,数量约117艘,足有半个舰队!”
分析官焦急的喊声和刺耳的警报同时传来,在场官兵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难以置信,有人迷惑不堪,有人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屏幕上传回侦测阵列的图像,具现在视野中的战舰通体为橘红色,舰体两侧蓄势待发的弹仓颇有些帝国战舰的传统特色。
它好似一面飘飞的旌旗,随着它与自由军边境线的距离缩短,战争最后的导火索就要点燃。
安置在残骸带的侦测器被逐一击毁,分析官波米尔经过短暂计算,得出了对方的行军速度大约在4500光年,如果以自由军战舰的性能做判断的话,这已经接近最大战速前进了。
在舰长王庭风中校的指挥动员下,各单位立即行动起来,不断分泌的肾上腺素令人动作加快,士兵们各司其职,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玉柳号炽能射流的预备装填。
武器准备就绪的信号于主控屏幕上浮现,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树御海的下一步指令。
作为身经百战的将领,从敌人出现的那一刻起,树御海便始终保持着十足的冷静,那张运筹帷幄的国字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的神色。
“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凌霞不知自己该不该问出这句话,但思考再三,他还是说了。
“怎么办呢?当然是撤啊!”
树御海准将用最正经的语气说出了最不符合士兵们预期的答案,明明全舰的武器都蓄势待发,结果反倒是开足了马力先行撤退。
玉柳号舰员们刚刚燃起的一丝战争热情,便在一瓢撤退的冷水面前骤然熄灭了。
企图以少量的兵力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绝对是极不明智的,树御海深知这一点。
在探测到敌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情报同步给了韦司令,而他的同窗好友扎伊采夫也带着舰队匆匆赶赴恒星米尔纳的周围。
树御海起初还想延缓战争的脚步,如果可以避免掉无意义的战争当然是完美的选择,就这样,玉柳号带着和平的念想,朝着横穿残骸带的帝国舰只发起了全频道广播。
“雷蒙帝国的军舰,你们即将踏入宇宙海丝经贸联合的国境,这一举动将被视作挑起战争,请立即停船并返航!重复,请立即停船。”
和平的声音或许在无声的宇宙中仿佛注定无法起到作用,帝国的舰队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自顾自地猛进而来。
如此一来,暴风雨前的宁静马上就要结束了。
树御海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地骂了句帝国的蠢蛋,随后令己方舰队有序地后退到安全区域。
他原本想要无视来袭的帝国舰队,直接返回主星要塞,但避而不战的行为容易消磨士兵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思虑再三,树御海决定临时制定迎击的作战方案。
因为帝国军的战舰群穿过残骸带,数量并没有发生增长,仍然是半个舰队的规模,如果放任对方抵近主星,那么己方的防守布置情况就会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帝国的视线中。
在扎伊采夫带领的支援赶到恒星米尔纳之前,树御海带领的舰队放缓了撤退的速度,于夜晚21时49分和帝国舰队的前锋展开了正面对峙。
没有任何征兆,帝国的舰队率先展开了攻击,驱逐舰发射的长程导弹密密麻麻地划过空荡的宇宙,星光照耀着飞行的弹头,其势如席卷的风暴,顷刻间抵达了树御海舰队面前。
“全舰队向敌右侧机动,巡洋舰靠前,开火!”
好似春天飘散的花粉一般的导弹与玉柳号的舰体擦肩而过,少数命中的飞弹被战舰展开的炽能立场所抵挡,巨大的蓝色屏障上炸开鲜亮的光团,玉柳号开始轻微地晃荡起来,像是雨中浮萍。
爆炸的余波还在不断地传来,导弹群的肆虐波及整个巡逻舰队,不仅是玉柳号的操作手,其他战舰的驾驶员也在竭尽全力地躲过这狂风骤雨的攻势。
与此同时,数量只有敌方三分之一的巡逻舰队勇猛地和帝国军进行着缠斗,舰炮亮起的光芒刺向敌人,击落来袭的导弹,同样不留余力地撕扯着对方的护盾。
不一会儿,移动到帝国舰队右侧的树御海舰队一面避免着被敌人包围,一面寻找着敌人战线中薄弱的地点,他们环绕着恒星进行作战,专门瞄准敌人冒进的战舰攻击。
集中起来的炽能射流像是捆绑而成的花束,敌方一艘轻型驱逐舰护盾碎裂,又被一轮齐射所覆盖,顿时被扎成了刺猬,树御海舰队负责开火的士兵们很机智地瞄准敌人的动力部位射击。
一些损伤较轻但动力受损的战舰逐渐在米尔纳的引力作用下缓慢地坠入了熔炼地狱中,随着炽能反应堆在米尔纳的表面发生融毁,所释放出的能量引发了一系列反应。
米尔纳灼热的星风更加狂乱地肆虐起来,双方舰队都不可避免地被这股来自自然的力量冲刷,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树御海舰队在开启护盾抵挡星风的过程中冒着失控的风险突入了帝国舰列当中。
最前排的帝国战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情况,玉柳号的炮口就已经抵在了脸上,双方的炮火交叉而过,帝国巡洋舰的射流扑了个空,继而被玉柳号击毁,成为了献祭给恒星的又一个礼物。
陷入白热化的战场当中,树御海的旗舰玉柳号顽强地同帝国的敌人搏斗,正在帝国的支援包抄过来的时候,恒星米尔纳顿时迸发出一团赤红色的抛射物,这团燃烧的屏障恰巧阻止了帝国舰队的迂回。
就这样,树御海的舰队凭借一股从心底生出的冲劲,一连击破了帝国军的吹雪号、朝颜号,穿过敌人阵线的同时完成了方向的调转。
然而受到米尔纳星风的影响,许多保护大型战舰的小型游弋舰在红色的风暴中毁灭,这也给自由军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小柯蓝号在跟随旗舰穿越敌阵时,为了保护玉柳号,同时面对着两艘帝国战舰的炮击,虽然小柯蓝号的成员足够勇猛,也动用了十足的智慧,但还是没有挽回被击沉的命运。
其中的士兵们对旗舰做了最后的敬礼之后,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自己牺牲的命运。
由于米尔纳本身并不稳定,在这颗恒星周围作战的双方舰队也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温暖的阳光或许在远处是怡人舒适的存在,但贴得太近就显得有些致命了。
就在树御海竭尽全力指挥舰队保持余力进行还击时,舰队11点钟方向出现了更多战舰的踪迹。
主控屏幕上无数绿色的光点,来者是扎伊采夫指挥的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