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

作者:juliuskarl 更新时间:2017/7/25 8:45:10 字数:4251

“你们本是荣光的斯瓦迪亚士兵,迎接你们的应该是花冠和美酒。。。可是你们抛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誉,且自甘堕落与异族强盗为伍,现在,我以《斯瓦迪亚王国军法》,判处你们六人绞刑!其他人可有异议?”国王最亲信的大臣,朗格威尔宰相,向着这六个俘虏宣读了判决书。

包括沃尔夫冈爵士在内,在场的其他高级军官们,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表达不同意见。

“国王陛下,您意下如何?”大臣问向坐在最上首的国王。

“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宰相。。。”哈劳斯国王头戴金冠,眉头紧锁。一想到先王留给自己的,曾经战无不胜的骑士团,居然在剿灭这伙由逃兵组成的强盗时遭到了抵抗,而且还颇有损伤,这让这个即将继位的斯瓦迪亚王国的统治者感到了一丝不快,可是那些乡绅要送给自己的礼物最终还是被完完整整地追缴了回来,这让国王即使有些不快也不好发作。

六个逃兵被压了出去,而我们则目睹了行刑的全过程。在斯瓦迪亚王国,女性最体面的死法是被赐予毒酒,而犯罪的男性军人和贵族一般都是被判砍头的居多,而绞刑。。。可以说是一种专门对付平民和强盗的,最卑贱的死法。这六个家伙被扒光了衣服,像炉膛里的挂在钩子上的烤鸡一般,被膀阔腰圆的刽子手吊死了营帐外立起来的木头架子上。

“真是可悲。。。”就在我正皱着眉头看着最后一个逃兵被吊上绞刑架的时候,从我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傅!”居然是哈罗德,这个老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您这是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去附近的镇子里转了转,”他踮着脚尖,也看了看那几个被吊在树上的逃兵,问道“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强盗?”

“听爵士说,这几个家伙是斯瓦迪亚军队的逃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好把听来的话对哈罗德说了一边。

“逃兵。。。。”哈罗德的脸色 “唰”的一下就变了,“他们有说自己是什么军团的吗?你看到他们的长相了吗?”

哈罗德突然变得如此激动,反而让我被吓了一跳,他见我回答不上了,便急忙又往前挤了挤,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几个被吊起来的家伙的长相。

“师傅?怎么了师傅?您认识他们吗?”哈罗德并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没事。。哈哈,我怎么会认识这种。。。军中败类。”他强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居然不再理睬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离开了人群,拖着步子向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了。

“师傅!师。。。。”我急忙在他背后大声喊着想要追上去,可是哈罗德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仍然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卡夫罗!”正当我准备追上去的时候,一个人抱住了我的肩膀,是那个在树林里被我救过的新兵,这个家伙叫做埃利奥特.杰弗瑞,他的家族在帕拉汶也属于小有名望的贵族,自从我帮了他一把后,他和那些新兵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许多,“爵爷让我们回军营里集合,咱们赶紧回去吧!”

一回到爵士的军营,周围的气氛骤然冷冽了许多,在营地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件崭新的皇家骑士团的红色军袍,军袍的周围还摆放着长剑,长矛等武器装备,老兵们正从哈蒙的营帐中一件一件地清理出这些东西,都一一摆放在了军袍的周围。

沃尔夫冈爵士,和雅克,都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我们几个晚回来的新兵一见形势不对,赶紧偷偷溜了进去,和那些已经在营地中央集合的新兵侍从们站在了一起。

哈蒙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堆在了营地中央的草地上,过了一会儿,几个新兵推着一辆平板车从外面走了进来,而在平板车上躺着的,正是哈蒙的尸体。

除了哈蒙的佩剑和盔甲,所有其他的东西,连同他的尸体,都被付之一炬,在冲天的火光中,爵士为哈蒙举行了一个较为正式的葬礼。

“今天,我们失去了一位英勇的战友。。。”爵士面色沉痛地念着追悼词,在他的嘴里,哈蒙成为了一个“英勇无畏”,“仁慈勇敢”的忠诚骑士,其他人的脸上都映照着摇曳不定的火光,看不出他们内心的想法,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哈蒙这个家伙根本称不上是一个骑士,而我,则更是知道,一个从背后偷袭战友的家伙,怎么可能称得上是一个骑士呢?

在大火熄灭后,所有剩下来的东西被装进了一只陶罐子中。这只罐子会连同哈蒙的佩剑和盔甲,一同送回远在帕拉汶的哈蒙的家人手中。

入夜后,原本疲惫不堪的我却久久无法入睡,每当我闭上了眼睛,在我的脑海中总会回放出那副血腥的画面。

“所以你就来我这儿了是吗?来,喝点热茶。。。”最终,我还是去了汤姆修士的营帐,汤姆修士正在借着蜡烛看书,见是我来了,立马亲切地给我到来了一杯热水。

“是的,修士大人。。。”杯子里像是被放进去了梅子干之类的东西,喝起来一股酸甜的味道。

“好吧,其实你睡不着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新兵第一次上阵后都会有这种情况,”汤姆修士坐在了我的对面,“那就和我聊聊天吧,哈罗德常说,听我说话总是让他昏昏欲睡。”

我咧嘴一笑,却不自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师傅他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哈罗德回来了,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屋子,将身上的披风脱下后扔在一旁,咕咚一声跪倒在了汤姆修士的面前。

“怎么了?哈罗德兄弟?!”汤姆和我都被吓了一跳。而汤姆更是伸手想要去扶起哈罗德。

“汤姆。。。我找到他们了!!”哈罗德一把抓住了汤姆宽大的衣袖。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呢?”汤姆一头雾水地将哈罗德扶了起来。

“我的战友。。那些在伦迪亚堡和我失散的战友们。。。今天骑士团们带回来的逃兵,就是我曾经的战友啊!”哈罗德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他们都被吊死了,汤姆。。。教皇陛下明明答应我,说帮我寻找我的战友,可是没想到。。。”

那些逃兵,居然是哈罗德的战友?!

“哈罗德兄弟,哈罗德!”汤姆把哈罗德扶到了凳子上坐好,“你是说,那些逃兵,是你曾经的战友?!”

“是的。。。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哈罗德稍微缓了口气,而我则捡起了哈罗德那件绣着圣徒教三角标记的长袍,给他披在了身上。

“哈罗德兄弟,你的战友已经从光荣的战士堕落为了强盗,与成为圣徒教骑士的你简直云泥之别。。。而你居然能在这里再次遇见了他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看着惶恐不安的哈罗德,汤姆修士突然反问道。

哈罗德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是圣徒的旨意的,哈罗德兄弟。。。因为你的虔诚,以及教皇陛下对你的许诺,圣徒才赐予了你与曾经的战友们最后见面的机会。。。”

“这。。这是真的吗?汤姆?真的是圣徒的旨意。。。”

“你若是怀疑圣徒,那不就是怀疑你自己作为圣教军的存在了吗,哈罗德?”汤姆微笑着在自己的胸口虚画了一个三角,“这是圣徒对你的奖赏,哈罗德。。。”

“那我。。。那我可以去为他们祈祷吗?”

“正是因为没有人愿意为逃兵祈祷,所以圣徒才安排了你的到来,哈罗德兄弟。。。”汤姆把哈罗德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相信这是圣徒的旨意了吗?”

“只要得到诚恳的祈祷,圣徒便会宽恕死者的一切罪孽。。。”看着远去的哈罗德,汤姆长出了一口气,“你懂了吗,卡夫罗?”

“那。。。那么圣徒会宽恕活着的人的罪孽吗?”我有些结巴的问道。

“会的,卡夫罗。。。只要你诚恳地忏悔自己的罪行,圣徒自然会宽恕你的。”汤姆修士再次拉着我坐了下来,可是听到这句话后的我,却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诚恳地忏悔自己的罪行?!!杀死了自己的战友,我也算是有罪吗?!不,是那个家伙暗算我在先,若是我真的被他偷袭得手杀死了,哈蒙那个家伙会寝食难安,会忏悔自己的罪行吗??

“你怎么了小骑士,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汤姆冷不丁问了一句,把我吓了一跳,而他的下一句话更让我坐立不安,“听说,沃尔夫冈爵士手下的一个侍从被木头砸碎了脑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急忙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汤姆修士,我今天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我也算是有罪吗?”我低着头问道。

“这你完全不需要愧疚,毕竟这些人是危害平民的强盗歹徒。。。”

“可是。。。若是我杀死的人,并不是。。。并不是一个强盗呢?”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问道,“若是我杀死了一个普通的平民,若是我杀死了。。。杀死了自己的战友。”

最终,我向汤姆修士吐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那堆被我推到的圆木,全部砸在了哈蒙的身上,可是这个家伙并没有死,而是下半身被压在了木头下面。而我则抱着肩膀上的伤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个家伙仍然在做无谓的挣扎。

哈蒙动弹不得,开始的时候他还用力想搬开压在他腿上的木头,可是后来他完全放弃了,只能发泄似的捶打着地面。等到他筋疲力尽的时候,我走到了那堆木头旁边,一抢先脚踢开了他身旁的长剑。

“卡夫罗!你这个下贱的家伙,只会用这种偷袭的手段!有种和我堂堂正正的决斗!你想干什么?!不!不!”这个家伙的嘴里还在辱骂着污秽的话语,而当他发现我又开始推动那堆木头时,他又发出了乞求的哀嚎。

“轰!”又一根木头被我推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的哈蒙的脑袋上!而哈蒙的脑袋,也变成了人们发现他时的模样。。。。

“我。。当时的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四肢。。。我原本只是想要,想要让他向我,向古斯道歉,可是那个东西却驱使我杀死了他。。。。”我突然想起了汤姆修士的《圣言册》中,描述的操纵人心的恶魔,我是不是也堕落到被恶魔驱使了呢?

“不不不,卡夫罗,没有恶魔驱使你,我可以看出来,你的心灵还是和一样纯洁。”

“那。。。那为什么当时。。。”

“卡夫罗,你知道吗。。。《圣言册》上说,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住在一头狮子!”

“狮子?”

“是的。。。但你因为某些感情而激动,或者因为渴望复仇而愤怒时,这头狮子就会在你体内觉醒,它会让你暂时忘记伤口的疼痛,并驱使你去继续杀戮,来满足它嗜血的欲望!”汤姆修士指了指我的左胸,也就是心脏的位置,“你也应该是清楚的,有些老兵为什么渴望着暴力和杀戮,就是因为他们控制不了这头狮子,而使自己反而被这种嗜血的欲望所占据,变得蔑视生命,目中无人,最终沦为战争的牺牲品。。。可是你再看你的师傅哈罗德,他也是一个老兵,为什么他表现的如此平和谦逊?”

“是因为圣徒的指引,我的孩子。。。。圣徒教的教义,让哈罗德得以重获新生。卡夫罗,作为王国的骑士,杀戮并不是一种罪孽,罪孽是你因为无法控制这种杀戮的欲望。你必须学会控制这这头狮子,让它成为你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的助力,而不是让它控制你。。。”

“可是,汤姆修士大人。。。现在我该怎么做?”

“现在,孩子,把你的手放在这本《圣言册》上。。。让圣徒成为你的指引者。。。我不是让你加入圣教军,只是让你的灵魂得到圣徒的指引,就像你的母亲和那些信仰圣徒教的人们一样。。。跟着我念:圣徒在上,我,卡夫罗.埃斯特拉,将自己的灵魂奉献与伟大的十二圣徒,愿您的指引,成为我生命长河中的灯塔。。。。”

“欢迎你的加入,孩子。。。。”汤姆修士从脖子上取下了他那枚银色的三角形挂坠,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愿圣徒的教诲指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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