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
那是火焰吗?
苏洛欣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感到炽热的魔鬼在用着宽大的火舌舔舐着他的全身。
好烫啊……
视线终于明朗了起来,他看清了自己此时正处于舞台的中心,被铁链绑在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上,而手心则被钢钉钉在十字架的两段,刺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着牙。
好疼、好烫……
脚底燃烧的薪火企图吞噬他的一切,很可惜,这雄雄燃烧的火焰就要得逞了。它们带着恨意一步步地攀上他的身子,呲呲嚓嚓地宣告着他的死刑。
这不是苏洛欣第一次梦到这种情景,仔细看看就会明白了,自己所穿的欧洲古代的囚服和与自己性别向悖的胸部尺寸就是他仍在梦境中的证明。
“圣女大人!”
“魔女!去死吧!”
舞台下观众哀嚎着,也在怒骂着。这些异国的音节传到苏洛欣的耳内便自觉地翻译成了中文。
【圣女……贞德吗?】既然已经知道这一切都为梦境,那么苏洛欣也犯起了坏习惯,开始思索自己的知识库里有谁能配得上圣女的称号。
但是他却无法继续思索了,焚身的痛苦撕碎了他每一寸的皮肤,焦味越来越浓,代替了他不能发出的哀嚎。
每次置身于这种梦境中的他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要不是因为能够确信自己确实处于梦境之中,他几乎要跪在那切肤的灼烧之痛面前大声嚎叫了。
【结束吧,结束吧,我……快点醒来吧……】
——
等到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感觉一切都熟悉了起来,虽然白色的天花板和吸顶灯却显得是如此地无情。
被吵醒的他悠悠地向声音来源看去,闹钟显示屏上冷漠的星期一,让他没有任何赖床的理由。而他砰砰跳动的心跳声,也不会让他有赖床的心思了。
对他来说,做噩梦是常有的事。比这更奇怪、更可怕的噩梦他都做过,因此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机械教条般地完成洗漱并穿上校服之后,他摸起那副黑框的平光眼镜,卡在了自己的脸上。
苏洛欣并不近视,但是戴上眼镜会让自己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金色的头发耀眼却又杂乱,过长的刘海让他粉色的双眸躲了起来,而眼镜则很好地隐藏起了他面部上每一个细微表情,过于板正的校服穿着也透露着他的死板,而缺少血色的苍白面孔则是病秧子的潜台词。上个星期四他就因为身体不适而请了假,在家修养三天后,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换句话说,出现在镜子里的,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病恹恹书呆子而已。
但是苏洛欣却觉得,这样就好。
(这样就够了。)他躲闪着镜子里的自己。
当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李阿姨已经把准备好了的早餐摆好了。
因为母亲工作繁忙的关系,她往往一早就前去公司了,而且不回家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就请来身为熟人的李阿姨来负责家事的打扫和苏洛欣伙食。
和李阿姨打完招呼之后,苏洛欣象征性地扒了几口粥,他早上吃的不多,这母亲和李阿姨都知道。但是并没有人会指责他什么,因为他跟母亲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吃东西。可能这也是他体质不好的一个原因吧。
“路上小心。”
他微笑着点点头来回应李阿姨的道别,在背起书包时,并没有太过于注意其跟往常不同的重量。
“早呀,阿苏!英语作业给我抄抄呗!”
等他刚一出门,一位茶色头发的少年就紧紧地挽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
这位少年正是对门邻居家的孩子,名为杜子春,不仅年龄和苏洛欣一样,他们所上的还都是一个初中,从苏洛欣搬到A市之后,两个人就一直玩得很好。
但是跟苏洛欣的性格不同,杜子春是那种超级自来熟,即便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也能跟旁边的行人聊得热火朝天的。
不得不说,这点苏洛欣还是很佩服的。
“勒……勒死我了……”苏洛欣挣扎着掰着他的双臂。
“哦哦,抱歉抱歉!”杜子春闻言后,赶忙松开了苏洛欣的脖子,脸上却带着恶作剧完成的坏笑。
“我说你,也自己动手写一下作业啊,你不是英语不好吗?”
“正因为英语不好所以才不写的!其他作业我都有好好完成啊!”杜子春大言不惭地说道,苏洛欣不由得为其的厚脸皮叹了口气。
“我们不同班这件事你是不是忘了?”
“但是你们班英语的进度一直比我们快啊。”
“……好了,我知道了,一会上校车的时候给你抄。”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等两人下楼梯到了二楼时,杜子春看看一扇棕红色的防盗门,“漩她应该早走了吧?”
墨色的长发似乎在苏洛欣眼前泛起了涟漪,墨祈漩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现。
墨祈漩与苏洛欣认识的时间原比杜子春要早得多,因为墨的父母与母亲是学生时代的好友,所以自从苏洛欣懂事以来,就跟墨祈漩玩在一块了。当然,自从他们俩搬到A市之后,就跟相当自来熟的杜子春也成为了朋友,哪怕是被冠以“高冷大小姐”外号的墨祈漩也招架不住他的热情。
“嗯……墨叔叔会开车送她去学校。”
而苏洛欣的母亲,本着绝不溺爱孩子的教育理念,即便工作繁忙但是家里还是有请司机开车送他去学校的经济实力的。可还是让他去坐校车,并且委婉回绝了墨的父亲提出的顺路捎他去学校的建议。
【小欣跟小漩不一样,不能对他过度保护,而且我想让他多锻炼锻炼,改改他的性子。】
虽然很想跟漩一起去上学,但是对校车安全性一直不放心的墨叔叔大概也不会让漩跟他们一起坐车吧?苏洛欣略带寂寞地想道。
最后倒是杜子春欢欢喜喜地同意了跟苏洛欣一起去坐校车的邀请,对他来说这是个抄英语作业的好机会,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讲相声式的一言一语地走到小区门口,登上校车之后,发现整个车子里也就只有零零星星地几个人,与平时满满的车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怎么回事?人怎么少了那么多……”苏洛欣小声地问道。
“啊啊,上次的事,那个嘛……”杜子春毫不顾忌地坐下后急匆匆地摊开了苏洛欣的英语作业本,话还没说完就先一股脑地抄了起来。
司机语气不悦地提醒大家坐好,然后不紧不慢地发动了车子,整个车厢都弥漫着汽油的蒸汽味。
苏洛欣歪歪头,等着杜子春的下文,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顾低头趴在书包上补着作业,嘴里还念叨着选择题的答案。
“什么事啊喂……”就在他这么问的时候,校车拐过一个转弯口,苏洛欣清楚地看到马路对面一群黑压压的人群正聚集在圣殿的门口。
虽说圣殿是处理圣者事件的特殊组织,但是在苏洛欣眼里就是个特殊点的警察局而已,他对其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平时一直对圣者很感兴趣的杜子春却没什么反应。
抗议者们情绪激昂地举着牌子和横幅站在门口,穿着着保安服的工作人员很头疼地向他们解释着什么,但却似乎没有给现场焦急的气氛降温,人群依旧急躁地要向大门涌进。
苏洛欣定睛一看,那些人举着的牌子上写着“反圣者”的标语。
反圣者吗?
虽然也在新闻上看到过类似的抗议活动和组织,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正儿八经的示威。
奇怪的是,与苏洛欣的翘首不同,杜子春几乎没有把眼睛往对面的骚乱瞟过,只是淡定地合上了作业本,还给了他。
这与杜子春平时一谈起圣者就双眼发光形成了巨大反差,不过既然“反圣者”的标语都出来了,估计也不是啥好事。
“上星期五你因为身体原因请假的时候,有一辆小学的校车被一位圣者用圣体掀翻了……后来那个圣者虽然被圣者抓住了,但是受害者的家长们要求圣殿给个说法,毕竟有两个孩子当场死亡了……不知怎么慢慢就变成了反圣者的游行了。”
杜子春刚说完,迎面又见到一群人举着“反圣者”标题板经过。他们激昂地喊着口号,面容扭曲到了一起,这些骚动足以吵醒整个城市。
苏洛欣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杜子春反应这么冷淡。)
圣者,身为超能力者的他们会被人们忌惮也不奇怪,毕竟曾经也有不少利用自己圣体作恶的家伙。所以现在仍然有些地方是不接纳他们的,而A市虽然说不上排斥,但是对圣者们也是不怎么宽容的。每每有类似的圣者的事件,圣殿都会被民众当成诘问的对象,被乱骂一通。
虽然这一切都跟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无关就是了。
(这么严重吗?怪不得都没什么人坐校车了……不过,母亲肯定知道吧?她还真是放心我……不过说起心大,杜子春的家人肯定也知道的吧?怎么会这么放心大胆地继续让他去坐校车呢?)
苏洛欣看着过分沉默的杜子春,这么想到。
“子春,你不害怕吗?”
“不哦,我不怕。”
“为什么,即便如此也要跟我坐校车?万一……”
“因为我要补作业……”
本以为杜子春是因为担心自己,但听到他的回答后,除了无语沉默,苏洛欣实在是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