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八 秘密
这片土地的名字叫朝露,如果要问为何是这个名字,其实缘由也非常简单,根据史书记载,在远古时期这片土地的造物主创造出了第一个人类,并将他称为【朝】,从此这片土地便是朝氏的土地,而因为露水在最初是珍贵的甘霖,所以人们便把这片土地称为朝露,而朝的家族便被称为朝府,那位居第一的君王被世人尊称为【公子】。
随着时代的变迁,朝露不单单只属于朝府,根据多年多方势力的整合与分散,如今的朝府不过是朝露政府的代名词而已,而曾经不可一世的公子也没了实权,仅仅是一个“吉祥物”而已。
圣者带来了战争与不幸,难以融入普通人的社会,朝府在输了与圣者的战争之后允许他们自设组织,也给了他们城市让他们生活,却没有想过如何让他们被世人接受。
所以大家将圣者视为怪物,不幸的使者,排斥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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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洛欣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现在刚五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曾经天天被母亲督促五点起床背书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话除了生病身体不适以外他每天五点都要早起背书的,周末也不例外,虽然现在母亲并没有时间逼他了,但是这个习惯却不好改了。
但是今天似乎不太能背得进书。
他简单地收拾了几下,此时还没有食欲,便披着外套出门了,虽说是初春但是早上还是凉风阵阵,雾气笼罩着一切。
整座城市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远处泛白的月牙显着是那么孤寂。
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必须要去邀约,这是无法避免的麻烦,一条一直盘踞在他脑子里的黑蛇。
【王笙楠是圣者?她为什么是圣者?】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小区旁边的那个小公园,以前他跟杜子春和墨祈漩三个人就会到这里来玩秋千什么的。
昨天他发现了那位尽职尽责的班长大人的秘密,本来以为对方会故作镇定地要他保密,没想到她直接用藏在袖子里的美工刀抵住他的下巴,并“邀请”他每天早上五点半到小公园等她。那时他才明白,杜子春所说的“被王笙楠用美工刀砍”什么的也许并不是在夸大其词。
而此时,那个沙坑位置的秋千正坐着一位长发的少女,然而她此时穿着睡裙,披着长发正哼着歌轻轻摇着秋千的锁链。
“啊,你果然来了呀。”她微笑地对苏洛欣说。
“班长?”苏洛欣定睛一看,此时不戴眼镜的王笙楠正穿着还不到膝盖长的深色吊带裙,其蕾丝边和碎花形式之轻佻完全颠覆了她平时那木讷的形象,她的脸上多出两块白色的纱布棉贴,顶着红肿的黑眼圈浅浅地朝他微笑着,但又似乎不是她本人在笑。
“今天周六,又不上课,没必要喊我班长吧。”她摇着脚尖。
“王笙楠?你为什么?”
她没有回话,只是歪着头,闭上眼朝他微笑了一下,示意不要再问了,而这个笑容也成功地让他汗毛倒竖。
“还好是周六呢,其他同学应该看不到这个了。”她摸摸脸颊上的纱布,“毕竟一般都是这个时候。”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苏洛欣才看清她并不是在晃秋千,而是一直在发抖。
“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早上真的好冷啊,话说苏洛欣,在这种氛围下你都不知道怎么照顾女孩子吗?”
他愣了一下,看看穿着轻薄的王笙楠,再看看自己穿着的外套便心领神会地把它让给了这位毫不客气的少女。
“谢谢。嗯 还很暖和呢,我猜你应该有不少话想问我吧。”她裹紧了他的外套,然后眨了下眼,“但是我现在肚子有点饿了呢。”
周六的早上家政李阿姨是不来工作的,所以他便简单地弄了点诸如煎火腿片和面包片这样简单的西式早餐给客人王笙楠填填肚子。
虽说苏洛欣早就从王笙楠平日过于认真负责的态度而察觉到些许违和,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她本人的性子竟然比他想得要恶劣得多。比如说从他住的小区布局到房子的室内装修,用看似赞美但实际嘲讽的语气反复感叹并无意义地奉承他。
“味道还真是不错呀,想不到你还会做饭啊,还真是贤惠呢。”客人就像这样毫不留情地夸赞道,但听上去却是针刺地一般让人刺挠。
“有话直说吧,王笙楠。”
此时的两人已经处于用餐完毕的状态,他们各坐在桌子的两边,王笙楠听后拖着腮帮,左手无聊地摆弄着餐刀。
“苏洛欣对圣者有过了解吗?是嘛,看上去你应该不怎么了解才对,不过你觉得如果我圣者的身份被发现了,还能在桦川中学就读吗?”
显而易见地不能,毕竟他曾经就听说过有学生因为圣者的身份而被其他家长联合情愿要求学校将其退学。
因为他们的不确定性很大,也许他们的圣体会伤害到普通人,之前就有过例子。
“所以,苏洛欣同学,我们来交换秘密吧。”她翘起腿,微笑地用手指夹着餐刀,“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而我这个秘密一旦公布于众,哪怕最小的损失也是退学,要知道想在桦川中学上学可没有那么容易,被退学的话也很难回来了。所以你得拿出与之对应,不,应该甚至是还要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我没有那样的秘密。”他脱口而出,手摸向了刚刚放下的餐具。
“胡说。瑞祥制药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个人的小隐私呢。”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对方的调查如此迅速,王笙楠的攻势让他猝不及防,就像是昨天突然袭击的美工刀。他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餐刀,也暗自握紧餐具,毕竟他们两之间距离很近,不能说毫无危险。
“你放心,为表明我的诚意,今天身上并没有带防身的东西。但是在学校的时候你似乎有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估计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她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没什么原因,我母亲让我低调行事而已。虽然是意外,但是知道你秘密的我确实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就是说,只要我告诉你一个同等重要的秘密,然后我们互相为对方保守,从而达到双赢是吧。”
“是的。”她坐下继续托着腮。
“好的。”苏洛欣抿抿嘴,然后直盯着听客的眼睛“该从哪里说起呢。你有过那种经历吗?就是突然在某一瞬间因为某些原因而变得跟身边的人不一样了。我就有过这种经历,然后我也就意识到了,跟别人不一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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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公正世界谬误 (Just-world Fallacy)吗?
意思是说在一个绝对公正的世界里,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会有公正的结果。换而言之,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但是,这个世界事实上既不公正也不公平,不是有很多人钱包被偷了之后会得来却是“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这样的评价吗?明明这是窃取他人财物的犯罪者的罪过,为什么大家却往往会去选择指责受害者呢?
我认为所谓的公正世界谬误实际上跟“受害者有罪论”是差不了多少的。人们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不公正也不完美的现实,所以当有人“引来”了罪恶时,打不过罪恶的“公正者们”都会去指责更为弱小的受害人。
女孩子走夜路被人所害,会有人说为什么要晚上出去。
学生在学校被霸凌,会有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结婚女性被家暴,会有人说她肯定是不守妇道。
公司职员被压榨,会有人说他肯定是因为自身能力不足。
我并不是为所有的受害者开脱,诚然有些受害人是自作自受,但是我不认为那些成为恶人的猎物的无辜者会有错。
那是我跟苏洛欣在小学的事情了,以前的他怎么说呢,他并不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地陷入几乎不跟他人来往的自闭模式,恰恰相反他并不排斥与他人接触,也很喜欢跟别人交朋友。
而我当时也比现在性格要开朗很多,我们俩因为单纯地喜欢话剧和表演而自告奋勇地要去参加学校的话剧活动。我觉得那是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小欣他在舞台上是不一样的,怎么说呢,当他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我感觉他会发光。
非常地耀眼。
如果可以,真想让你也看看。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当时表演话剧需要有负责的老师对演员进行私下的指导,而当年就有一位很优秀的老师负责指导我们,而且那位老师因为年轻帅气、温柔和善所以很受学生们的喜欢,平时也很有责任感总是处处为学生着想,也为那些被欺负的孩子们出头。
但是我没有想到 就是这样的家伙 这样的伪君子,对苏洛欣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而我一开始对此是完全不知情的,甚至我也跟其他人一样很喜欢那个老师,如果苏洛欣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是完全不敢相信他会对学生做出那样的事情。
而我则是碰巧看到苏洛欣捂着嘴一副想吐的样子,从那个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我的父母并不是那种谈性色变的人,他们简直开明地让我认为死板的自己才是长辈。在我小时候询问他们关于生命起源的问题时,父母很直白地把书上记载的男女器官的图拿给了我看,并且仔仔细细地给我讲了男女之间的不同和注意事项,当时的我因为年龄尚幼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但是我却对母亲强调的“不要独身一人跟异性相处一室”这句话记忆十分深刻,因为当时她没有对我哥哥也这么说。
而且就算是像我父母那样开明的人,也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不要跟年长的同性独处一室”这样的话,由此可见,身为男生的苏洛欣更不可能听过这句嘱咐。这一点你应该能有所感触吧?毕竟没人会去关注男性被人猥亵的事情。
而且当时的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事,如果不是我强行逼问,我估计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所以我当时,非常非常非常地愤怒,不仅仅是对那个人渣,还有是对我自己。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知道?明明他是我家人一样重要的人。
虽说他确实也被人说是个爱哭鬼,但是我知道,小欣他很少为自己而哭,无论遇到多么难受的事情,他都会忍耐忍耐再忍耐,他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所以当我看到他的眼泪的时候,心里非常地难受。
我们是从小时候玩到大的,甚至是那种小时候就经常睡在一起的青梅竹马,所以在我的心里,他已经是我亲弟弟一样的家人了。
因此当时的我非常地愤怒,愤怒地想给他讨个说法,但是却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失败了。
毕竟我说过了,那个老师在学生中口碑很好,而且做事相当缜密,几乎没有留下能证明他罪行的证据,所以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而我的莽撞,给他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痛苦,害得他被人嘲笑、被人因为这件事所霸凌……因为除了我们的父母,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骗子。
最后我们俩都因为这件事而被话剧活动负责人拒绝,我们的父母不满意学校的处理结果,选择给我们办了退学。然后因为我的姑父,也就是康升的父亲,他是市桦川中学的副校长,所以我们就来到了A市,打算重新开始一段生活。
小欣不愿意告诉你很正常,因为那件事给他造成的阴影太大了。当他鼓起勇气问那个人渣老师“为什么是我”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回复的吗?
【因为你很耀眼。】
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原因。恶魔要吃人难道是因为这个人品行不端吗?根本就是恶魔不讲道理而已。但是小欣他却把这一切都归于是他自己不对,是因为他自己不对才会成为受害者,是因为他自己的问题,才“连累”了我。但是明明就不是他的错……
从那之后,我也跟小欣约好了,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我认为是自己的鲁莽害了他,而他则是觉得自己连累了我。
所以,请你原谅我们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杜子春。因为对于我们俩来说,这都是件痛苦的回忆,而且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对小欣有不好的印象。
看完墨祈漩昨天深夜发来的电子邮件,杜子春叹了口气。虽然在康升的“提示”下他对两人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但是以他对苏洛欣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乐于提起过去的人,所以就只好去询问小漩,没想到对方也是不想透露的样子,这篇邮件估计是酝酿了好几天才发过来的。
“所以这就是你打算让阿苏来话剧社表演的原因吗?你想让他重新面对过去,走出阴影吗?”他不擅长客套话,简单地回复了一下,也没有意识到现在刚刚六点。
但是伴随着“叮咚”的邮件提示,他也没想到小漩这么早就有了回复,两人便用邮件回复了起来。
“是的,虽然我这么做有些自私,但是我还是希望能跟他一起进行话剧排练。虽然我现在只是个报幕的。”
“你是想用自己的办法让阿苏被大家接受吧?”
“也不全是……暑假之后就是初三了,要准备复习迎考了,这次的艺术节活动应该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参加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该怎么说呢,我想留个纪念。毕竟到现在我还是喜欢话剧,可以说这是我的愿望,哪怕小欣他不登台表演也好,我只是希望能跟他再次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就好了。”
杜子春能感受到屏幕对面墨祈漩的苦笑。
“其实你跟阿苏都没有错。”
“那错的到底是谁呢?不知情的同学、道貌岸然的老师、掩盖真相的校方……这些人都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是受害者和自以为正义的笨蛋因此而受到了惩罚。”
“没有失去,什么都没有失去,你现在不是还有我跟阿苏吗?”
屏幕对面的墨祈漩放下了原先诧异的表情,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说得对,至少现在我们三个笨蛋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