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拐了个弯向着建筑内部延伸进去,由于没有一般意义上的窗户,通道两边每隔几米就架着一对油灯,勉强照亮了两人脚下的地面。千叶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莉莉娅,空气中淤积着油脂受火焰灼烧散发出的气味,让她稍微有点胸闷。
“请问……这是要去哪里呀?”
走在前面的莉莉娅始终一言不发,虽然是十分正常的沉默,千叶还是渐渐有点紧张。大概是城堡里环境过于阴暗、空气也不畅通的缘故,她总觉得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了,为了抹去这种难受的感觉,她试着向莉莉娅搭话。
“我等的主人克莉斯殿下的书房。”
莉莉娅立刻回答了千叶的疑问,走廊中回响着少女木琴般的声音,千叶稍微松了口气,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说是‘我等’的话……意思是整个城堡的主人吗?”
“是的,不过这句话中的我等,单纯是指我和您两人。”
“咦?我也被算在内了吗?”
“您之所以会被召唤至此间,便是为了完成殿下的任务。”
“这可有点……”
忽然之间自己就不得不为素未谋面之人工作了,千叶不禁感到有些困扰。这样完全无视当事人的意见就造成既定事实难道不是违反了人权吗?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么露骨的阶级社会里,有没有人权这种观念还是个问题,搞不好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被人抓去施以酷刑……沉浸在想象中的千叶轻轻颤抖起来。
莉莉娅停了下来。千叶以为她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向两边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房间的门。当她再度看向前面时,却发现莉莉娅正用那缺乏感情的眼神盯着她,她感到心脏猛地一缩,开始后悔自己这么轻率地把不情愿的态度表露出来。
“哎呀、不是的,那个,我……”
“克莉斯殿下的召唤术,完美无缺、天下无双。”
莉莉娅打断了千叶那不得要领的辩解,以毫不傲慢的平静语气,作出了从字面看来自负之极的宣告。
“那是完全超越了魔法技巧和个人选择的层面,进入神秘学领域的仪式。只要主人有所需要,即可遍寻无数世界,从不计其数的生灵中,挑选出对双方都最为合适的人选。时至今日,召唤仪式做出错误选择的例子,一个也不曾有过。”
所以,一定没问题的——莉莉娅这样说着,从黑斗篷下伸出小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千叶的肩膀。
“……”
被安慰了,被比自己还要矮一点的女孩子鼓励了……虽然紧张感似乎消失了不少,羞耻的感觉却又涌上来了。
千叶向莉莉娅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两人继续向前走,在到达曲折走廊的尽头后,一扇小木门出现在眼前。
“殿下,我把人带来了。”
莉莉娅说着敲了两下门,短暂的间隔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千叶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房间,不由得发出“哦~~”的惊叹声。房间的一面嵌着一座书柜,另一侧是塞满各种毛绒玩具的陈列架,一张大床被两者紧紧卡在中间。这犹如搭积木一般严丝合缝的布局,简直就像是先摆好了家具,再在四周砌上墙壁似的。
“没想到是这样的少女,我还以为会召出久经沙场的老兵。”
在千叶惊讶地看向房间里面时,房间的主人也在用略带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千叶。坐在大床中央的是一名金色长发、深红双眼的女孩,层层蕾丝与荷叶边点缀的纯白连衣裙包裹着她小巧的身体,纤细雪白的手腕与裸足仿佛轻轻一拗便会折断。虽然她的语气颇显得高傲,但那紧紧抱着大型布偶的姿态,让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怎么威严。
“可爱!想揉!”
感想脱口而出的速度比理性到达大脑还要快,在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多失礼后,千叶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不过少女看起来误解了她的意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眼前一亮。
“有眼光。这些可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
少女说着将怀中的布偶轻轻一抛,千叶顺势接了过来,看到那个半人多高的熊布偶背后缝着一块标签。made in Ch……
“……咦?”
千叶正感到困惑,一旁的莉莉娅打量了一下布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又是什么时候弄来的?殿下,请不要再因为‘想要新的毛绒玩具’这种理由,就把商人从异世界召唤过来了。”
“哼。自己的能力不为自己使用,那还能拿来做什么?”
莉莉娅的抱怨少女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话说回来,召唤仪式连买布偶这点小事都用得上吗?千叶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紧张感小了很多。
“那么,先来互相介绍吧——我是这座城堡以及这个国家的主人,人称时空监视者的克莉斯。你又如何呢?”
“嗯……我、我是共和国公民,雇佣兵千叶。”
被克莉斯严肃的目光盯着,千叶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就业面试的压力,一不留神就按照对方的那种措辞方式回答了。不过双方头衔差那么多,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后不由得就有种莫名的悲哀感……
“共和国?……嘛,我对异世界的国家没什么兴趣。不过,你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像雇佣兵,莫非你所在的世界很不和平,连你这样的小女孩都要上战场?”
“要说和不和平,大体上应该还算是和平吧……”
“大体和平啊。真是遗憾,这样的话你要适应这个世界就会比较辛苦了。”
这番话让千叶再次紧张起来,不祥的预感像是化作铅块沉进了胃里,令她觉得有些难受。
“这个世界……很不和平吗?”
“确切地说,难得维持了若干年的和平,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克莉斯说着向莉莉娅招手示意,莉莉娅马上从斗篷的口袋中拿出一幅地图递给她,她接过地图将其在床上摊开。千叶放下玩偶凑过去看,一张有点陈旧的羊皮纸上,深蓝色的墨水简略地标注着几个国家的国界线和地形。
克莉斯伸出娇小的手掌,指向其中两个国家的交界处,一个被特意用红色墨水标记出来的城市。
“长久以来,这个世界沉浸在人类与魔族间的血腥战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