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能被吃掉吗？若是问旁人这个问题，恐怕对方会嗤笑不已：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像食物一样，会被吃掉呃？
但是在刚才白漓释放出那慑人的气息后，不管是秦恭，梦瑶和莫钰这些还只是筑基期金丹期的修士，还是伊然，夏无双这样的元婴修士，都有种常识被颠覆了的错觉。虽然只是短短数秒，但几乎所有人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好一会才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冥冥中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嘴口，把在场众人的意识给吃掉了一部分。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个通体雪白的巨大狐狸虚影趴坐在虚空，慵懒地合拢起巨大的嘴口，中途还顺便打了个饱嗝。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情，都生动得让人难以相信这只是一个虚影。
而此刻，它正俯视，不，甚至只是瞥了一眼众人，就再也没有理会的兴趣。但是那份威压和窒息感却让人难以忽视，就如同鸡雉见到狐狸一样，哪怕对方已经吃饱喝足，连看你一眼都欠奉，但面对天敌所带来的恐惧简直让人难以消去。
而白漓周围一下子碎裂殆尽的黄色光芒和如遭重击，再次吐血的水问心，也足以说明刚才那白狐虚影绝非徒有外表。
但抛开这些，眼前这个有着矫健身影的巨狐其实长得相当靓丽。身上流畅的线条，绽放着雪白而略带苍蓝光泽的毛发，那双沉静却温和的湛蓝双眸……趴在89757头上的黑猫顿时两眼放光。
（好美的妖闭领域！虽然只是寻常野狐潜修出来的狐妖，但比起孤以前尝过的那些九尾狐媚子还要漂亮！决定了，等孤恢复修为，一定要把她納为后妃！）
（醒醒，星夜，这位大人捏死你就和首长揉捏你一样轻松。）
89757一如既往地打击黑猫，让它抓狂。看着渐渐收敛气息，但气势依然让人心有余悸的白狐虚影，想起古籍上对妖修的记载，伊然脸色一变，不由得低声呢喃着星夜刚才在神识里说出的词。
“妖闭领域……白漓小姐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把这些逸散的妖力转化成真元，维持这个阵法——相信现在操纵着‘无所不能’的你应该能够办到。所以麻烦你帮个忙，我不想到时和水问心斗法的时候破坏周围。”
而无色立方内，白漓转头看向石乐，依旧是一脸淡然的样子。石乐双手一摊，做无奈状，但还是点点头。
“嗯，这个没问题。”
说完，刚才被白漓刻意释放，残留着野兽狂野气息的妖气顿时消散，不，如果用神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妖力突然在一瞬间化为了中正平和的真元，然后融入到了十方阵中，再次加固摇摇欲坠的护壁，使之比之前还要坚固。
不仅如此，场地也随着这外来真元的注入而拓宽了一倍有余，虽然在外头看来无色立方还是那么大就对了。看着两人自顾自地扩大场地，大有继续闹下去的势头，贝齿轻咬嘴唇，夏无双恼怒地看着白漓。
“张白漓，你可要想清楚，这可不同十年前在玄女祭上比试。公然和万世候作对的后果，你有能力承受吗？”
“打不过就拿家长来威胁别人？万世候府的郡主啊，你当这修真界就是你家院子吗？我干嘛要看你父亲脸色？而且我只是和问心切磋一下，你就先跟姓石的继续刚才的斗法吧。”
连停下来回头都欠奉，白漓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着收回金刚钟并布下防护，一脸戒备的水问心走去。这样漠然和无视的态度险些让夏无双更加失态。尽管在石乐看来对方生气的原因不像是自己背后势力被看轻的愤怒。
“张白漓，你说谁是小孩？！”
“够了，白漓！别惹郡主生气，她——”
看到夏无双略显失态的表现，水问心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忙叫停向着她走来的别来，避免对方继续刺激自己侍奉的小姐。然而，在只是相当于元婴境界的时候就能荣获大妖名号，白漓又岂会轻易听从他人？
“生在修真世家，天生有过人神通，简直集完全宠爱于一身，却连一点忤逆都经受不起？那不是奇才，只是备受期待的弱者——而已！”
说着，身子猛地出现在水问心面前，一拳打出。金刚钟形成的保护触之即碎，不只是吐血，水问心的身子甚至连承受白漓的拳压都勉强，身子竟是发出“嘎啦”的声响。
或许是不满于白漓的态度，或许是不能让自己的侍女继续挨打，夏无双正要上前阻拦，石乐却突然闪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再想迈出一步也不可能，身子突然重逾千斤，任凭这美女再怎么用力也难以跨出一步。
“石乐，你！”
“刚才被你打得那么惨，怎么可能不讨回点利息呢？而且难得遇到一个有着这么厉害神通修士，不好好交流一下可不行呢。”
即便被她瞪着也浑不在意，此刻掌握生杀大权的石乐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夏无双，活像是调戏良家的小流氓。只是嬉皮笑脸之下，双眼殊无笑意。
（而且，我也很好奇啊，明明也是女的，而且我没看错的话你的性取向也很正常。那么，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你接近梦瑶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呢？）
当石乐用神识传音给夏无双时，这一刻，绝美的万世候千金再也隐藏不住，变了脸色。正当石乐步步逼近，一阵锐利的剑气突然袭来。微微惊疑，但石乐心念一动，却是轻松让这致命剑气云霄云散。而面前的夏无双正拿着一把软剑，面如寒霜。
“被别人拿自己的能力对付的感觉如何？”
“欺负个弱女子，你还真的好意思呢？”
夏无双反唇相讥，不过石乐显然没有在美人面前展现绅士风度的打算——他可不是那些小说里的主角，被人要置之死地还能怜香惜玉。
“弱女子？哎哟，掌有无所不能这样的天赋神通，未来成就堪比现在那位震古烁今的女皇，你要是算弱女子，那我们这些男的都可以去俗世王国里当太监了——吃我一拳吧！”
看着向着自己冲过来的石乐，夏无双微微一惊，迅速把剑横在胸前，本该锐利无比的剑气突然变得沉钝，就如同一道厚重的大山横在石乐面前。
“没用的！”
然而就和刚才夏无双花式虐石乐一样，现在代替夏无双维持并使用着“无所不能”的石乐，理论上来说在场无人能击破。现在夏无双使用的这一剑招虽然朴实无华，却是防卫自身的精妙剑式，即便是伊然这样出自心剑斋的剑修见了也会心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无所不能”不敢说掌握了能天下无敌，但石乐用来破解这招简直轻而易举，拳头也随之打在了夏无双的小腹，直痛得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还真是娇贵啊，不过这只是第一拳而已！”
看着后退好几步的绝世丽人，石乐狞笑着晃了晃拳头，好些修士已经看不下去，连忙转头四处张望；觉得石乐有些嚣张的风铃脸上显露出几分不悦，就连和石乐关系亲密的梦莫两女也有些为他害臊，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倒是青姬饶有趣味地看着石乐欺负夏无双，一双美目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但几乎没人察觉。而别人怎样想完全不妨碍石乐办事：面前这美女着实了得，抛开神通而论也是个相当厉害的剑修。
然而，不管是进攻还是退避，不管剑招是灵巧多变抑或是狠辣致命，石乐都如刚才夏无双对他那样轻松击破，拳头不断落在她小腹上头。
（别妄想喊出声了，无所不能的能耐你比我清楚。不想继续挨打，就老老实实交代吧，大美人，你对梦瑶到底有什么企图！）
拳头的力道越发狠辣，但夏无双除了换着使用各种精妙剑式反抗，就是用同样冷漠无情但稍微夹带着愤怒的目光和石乐对视着。而没兴趣怜香惜玉的后者，自然是不断加重拳头的力度。
相比于完全一边倒碾压夏无双的石乐，白漓这边倒是出乎意料地，看起来和水问心打得势均力敌。不仅是金刚钟，此刻的水问心还祭出了好几样造型古朴的法宝：血红的阵旗、不断释放银白丝线的拂尘……
封困和杀伤兼备，而且都是极难挣脱的法宝，别说合体期，即便是刚晋升渡劫期的修士，面对这样的攻势也有殒命的风险。但有着白狐虚影跟随的少女，面对这致命险境却闲庭信步，只是时不时伸出手，一拳打出。
纤手白嫩，即便紧握成拳也是粉拳。然而，这些自法宝释放的危险光芒甚至直击而来的法宝撞上白漓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粉拳，却是被后者轻松击退，直到水问心输送真元，这些被放过的顶级法宝才有机会重新进攻。
是的，看起来，也仅仅是看起来势均力敌而已。
视线从石乐身上转移到白漓这边，风铃的目光完全被白发少女那从容而淡漠的身影所吸引，几乎无法挪开。由此注意到白狐虚影的她也想起刚才伊然提及的那个词。
“师姐，那妖闭领域到底是？”
“小铃，那些盘踞在蛮荒，始终对我人族五域虎视眈眈的妖族，你认为他们和白漓小姐有什么差别吗？”
没有直接回答风铃的问题，伊然反问道。仔细想了想，风铃老实回答。
“那些妖修，大多是上古灵兽或者凶兽的后裔，而白漓大人却是寻常野狐修炼化形而来，大概就是她并不具备那些上古异兽的血脉吧。”
“没错，这就是差别所在：和我们人族类似，修为高深的修士间要想孕育并不容易，但一旦产下子嗣，天资十有八九都会很高。而妖族更甚，可以说血脉的高低几乎决定了这个妖修的未来，没有例外。”
微微一顿，伊然继续道。
“但也有一些平凡的兽类，偶然吸纳日月精华，侥幸活过了百年岁月，终于得以化形为人，成为妖修。但这些妖修比起那些继承了上古血脉的同类，其差距比我们人族资质平庸者和天才的差距还要大。而这种差距主要体现在他们所继承的祖先的能力。”
风铃了然。和人族修士类似，妖修也要着自身的天赋神通。但这些天赋神通大多和它们所继承的上古灵兽/凶兽的血脉相关。和人族天赋神通的巨大随机性不同，它们觉醒的神通大多是增强自身继承的先祖的特性，或者辅助这类特性的发挥。
只有极少数是与其先祖特性无关或者相悖的。而白漓这类原形是寻常野畜的就悲催了——因为他们的先祖就是很普通的野兽啊！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即便是这样的窘境，也有一丝转机。
妖闭领域，是化形妖修将体内的庞大妖力完全凝聚，将之与自身妖物原形融合后分离而出的产物。当分离完成的那一刻，妖修也算是彻底化形，从此他的原形不再是某类飞禽走兽，而是完全的人体，唯有被他自在操纵的妖闭领域还能证明他是妖修。
说着简单，但形成的过程可是相当艰难。最起码的，就是要具备相当浑厚的妖力，至少也要和人族渡劫期修士的真元储量相当才可能成功。而对于那些依靠先祖血脉的妖修来说，天生就强横的他们犯不着舍弃变化成妖兽战斗的优势，来凝聚妖闭领域。
可以说，这是个相当尴尬的修炼法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