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反驳，即便白漓的做法蛮横粗暴，但她说的也是修真界的现状：乍看之下，因为第一王朝加大对秘境的探索，似乎昆仑界的修真资源一下子丰富了不少，魔教，黑市，佛宗……这些曾经在第一王朝崛起时元气大伤的势力只是花了几百年时间就重新壮大，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修真资源，也是前所未有的缺乏：门派有再多资源，也是优先分配给核心弟子，资质平庸或者被打压的，有哪里有多少机会尝到探索秘境的甜头？再者，探索秘境时的厮杀，也不见得就安全了。
不是谁都能轻松得到秘境里掠夺来的资源，然后利用里面得到的材料精心炼制成服用效果最佳的丹药或者做成称手的法宝，甚至为了不便宜别人，一拿到就吃，全然不理会这种吸收方式有多低效的修士大有人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修真界的明争暗斗一定都不比俗世那些追逐名利的凡人轻松，甚至更加激烈。或许面前被白漓碾压了好几回的圣战宗学子也有这方面的自觉，不过看他们的反应，似乎还没遇到过自己会遇到这么两难的抉择。
假如面前有一碗能让修为大增的生肉，不吃的话就可能被自己的仇人拿去而便宜对方。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遵守对真神的信奉不破戒，还是为了修为精进还有压制仇敌而破戒吃肉……这些祭司的儿子估计不用面对如此两难的抉择吧。
毫不意外的，阿仆杜拉等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面对生命和修为这样的切身利益，平日跋扈惯了的他们表现出与往常大异的由于。看来面对考验，这些家伙对真神的信奉也不过如此。
尽管如此，这些以神使后裔自居的半妖还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
“可，可是我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而且，只要比别的修士强，我们哪用——啊！”
“连北域被一群人形傀儡带起的来自俗世的起义都能让你们焦头烂额，真觉得你们圣战宗很强？别傻了，养尊处优的家伙，你能在学院里让人退避三尺，不对你们那些陋习说三道四，是因为你们底下那群被洗脑的，随时可以进行自杀式攻击的狂徒。”
秀眉轻挑，白漓的脚再次踩上阿仆杜拉的脸，让他没法说下去。看着老师如此残暴，本还想向白漓抗议的这些圣战宗学子面面相觑，再也没有出声，只剩脸被人踩在脚下的阿仆杜拉嗷嗷吃痛。
但是也没有谁愿意率先吃肉，似乎，就打算这么沉默着，吃定白漓不会杀他们而打算忍耐到底。不用怎么费力都能想明白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旁观的半妖学子们既是可气又觉得好笑。
气的是白漓虽然能胖揍他们一顿还能瞬间治好，但还真没法威胁他们吃带血的生肉，除非硬塞或者摄其心神；好笑的自然是这些平日里仗着圣战宗恶名的家伙在学院作威作福，现在总算被打惨了。
虽然他们希望能被打得更惨。就在青姬还在思索白漓会采取什么方法对应这种比南域人非暴力不合作还要耍赖皮的办法时，一个语气平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如果吃了真的能恢复气力，老师，我要吃。”
一下子，本就没什么人说话的演武场变得更加安静，到了掉针可闻的程度。而平静说出这句话的，维持着人狼模样的阿拉德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青姬这些并非来自福音会等信奉鬼神的半妖且不说，来自天启宗（比如被白漓打断诵经的金发男）可是惊呆了。
我的乖乖，没听错吧？一个圣战宗弟子要吃带血的生肉了？但是，修士一般都不至于幻听吧？即便是早就注意到这个老实人异常的青姬，也对这一刻他做出的选择感到诧异。
“阿拉德，你这叛徒！你个软弱的家伙，竟然屈服邪魔的压迫，真神不会保佑你的！”
“嘁，真神要是真保佑你们这群蠢货，就不会让你们被老师打得那么惨了。而且，老师说的没错，要不是死守着这些过时的戒律，我圣战宗又何须靠着一般成员的自杀式攻击，才勉强和天启宗，圣裔族抗衡了。”
面对圣战宗学子的责骂和愤慨的目光，人狼青年丝毫不在意，只是迎着白漓玩味的目光，勉力爬着过去。直至爬到白漓面前，才恭敬地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肉腿。不过白发妖修并没有立刻将肉腿交出。
（从刚才打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叫阿拉德对吧？不错，比起你那些一直在挨打的同学，不断听取我建议并改进的你要强上不少。虽然我对你们圣战宗没什么好感，不过你这样做，以后在学院可是会被这些人孤立呢。）
神识传音的下一刻，依旧被踩着的阿仆杜拉就阴沉着脸，看着对白漓卑躬屈膝的人狼，目光怨毒，似乎在说“等下课了就有你好看”。人狼默然，随后艰难抬头，坦然和白漓对视。
“老师，刚才很高兴接受你的指点。但是接下来能让我们再上一场实战课吗？让修为接近的我们彼此打斗，而你在旁边指点，顺便把我们治好。”
说着，阿拉德还指了指阿仆杜拉，以及身后用杀人的目光看他的其他圣战宗学子。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接受高人指点，我不介意他们一起上。”
“可以，这肉腿是你的了，吃了的话不仅能恢复气力，对你以后的境界提升也大有帮助。”
将手中那块血淋淋的生肉放到人狼手中，白漓神色淡漠，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的玩味弧度说明白发妖修的愉悦：面前这个叫阿拉德的青年虽然是圣战宗人，但刚才说的话里，就没几句有提到过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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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炼丹的时候材料都是按份来计，但这些材料说到底还是不同药草混合而来，炼化它们需要花的时间也不同。还是以火源丹为例，炼制它需要的材料有炽火草，白云花，红玉果……”
和在演武场上欺负小朋友的白漓不同，石乐还在向这些昆仑界的修真者们灌输来自前世的科学观念。也得庆幸昆仑界的人们虽然能够修真并且学习威力强大的法术，但这个世界还是能用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来解释。
简单地说，虽然可以修真，但这里不是唯心世界，不会说你心境好丹药就能轻易炼成，不按照丹方来就只能制出一滩烂糊。而炼器同样如此，不按照一定的流程进行，再怎么用心，产出的也不过是废铁。
既然有方，其内里就一定有规律。而有着入微的石乐，则可以比旁人更加轻松地发现和掌握规律。但炼丹师的钻研不会停止，以后依旧会有新的丹方出现，也会有新的灵草药被用在炼丹之中，石乐也不可能穷尽所有规律。
这次课和后面的课程能向这些修真者灌输发现规律的方法就行了。不过说实话，修真界在炼器，炼丹等境界提升外的领域还保留着相当原始的靠经验，而非实验分析归纳出规律，这点让石乐分外困扰。
就算说天材地宝有限，有心去摸索的话，几代人传承下来也该得到些大致的规律，从而让后来者省下不少功夫吧？不明白，想不明白。
“可是老师，这些灵药炼化的规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恐怕需要多次炼丹才能得出的吧？但据我所知，你好像是来自花间派吧？而且在那个四品门派里头，你也只是个下人而已。”
说话的自然还是洛冰芸。到了现在，蓝发少女的脸色早已不复之前那样自若，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尖锐，让旁边有些资历的一年级生感到意外：这个二年级的女王可从来没有这么针对学院老师的啊？
洛诚更是脸色铁青，再怎么说洛冰芸也是他孙女，在石乐表现出色的现在还因为私人情绪和对方抬杠，丢脸的只会是她，还有对孙女管教不力的洛诚。这让他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旁听下去。
“洛同学，作为二年级的学生，尊师重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会吗？”
“洛老师不必激动，冰芸同学这个问题问得好，也是我现在想要解答各位的。虽然确实需要好几次炼丹才能总结出这些规律，但需要的时间其实没冰芸同学想的那么多，只是需要各位炼丹时记得用神识观察材料的变化而已。”
虽然不及入微效果那般显著，但利用神识观察细微变化，比如施展法术的过程也是可以办到的。看似麻烦的问题原来用习以为常的方法就能解决却没能想到，让下方不少和蓝发少女抱有同样疑问的学生感到害臊。
至于洛冰芸，多亏有慕灵曦拉着手，她才只是咬咬牙，带着不甘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石乐。虽然讲的意犹未尽，但掐着时间讲课的石乐遗憾地发现快要到点了。跟面前的学子点明后，也做出自己的总结。
“总之，炼丹这门道虽然有很多手法，但说到底还是对火候的把控和材料炼化，将材料的药效彻底激发融合。这和剑道，炼器，武艺的修习也是一样，看似只能靠勤练和天赋，但把握其中的规律，会事半功倍，甚至超过天赋比你强，却修炼不得法的人。”
说着却是不经意地看了风铃一眼，让这剑修少女心底一颤，让她也有了些想法。虽然刚才讲的是炼丹总结的规律，但看似千变万化的剑术，也是有迹可循的吧？
“那么课就上到这里吧。另外这是我制作的，能自动炼丹的丹炉。有兴趣可以看看，之后我会讲述如何在炼器方面也进行标准量产。”
看着面前猝不及防的学生，石乐结束了自己在昆仑界的第一堂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