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极大世界云州苍茫大地的一隅,坐落着此世最有名的武道圣地之一,真武宫。
在这片苍然天地之中,这个门派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宗门内不仅每隔一两代,就要产生一批宗师超凡甚至圣级的怪物级武者,甚至在两千多前,创立这个门派的掌门就成功以神火融炼神格,一举突破成神,冲出这方世界,遨游诸天!
或许是得了这位成神老祖的庇护,两千年来,这个宗门虽然经历数次浩劫,但依旧屹立不倒,香火绵延,还陆陆续续有争气的门徒立地成神。声势虽不如那位老祖,但也是与日月同寿,地位尊崇,在东土圣明皇朝里任了个一官半职,为宗门增光添彩。
而今年,又到了真武宫十年一次的门徒大选活动,来自古州内部数个郡国的人士,甚至是来自其他大州的,渴望以武入道的人们,都纷纷聚集在了真武山下的百炼小镇之中。
但在当晚,一场浩劫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悄然降临在了真武宫之上。
是夜,高耸入云的真武群山之中,山门附近的两个三代青衣门徒正无聊地打着呵欠,谈论着最近的门派琐事和漂亮的师姐师妹,顺便在脑中畅想着明天即将通过入门仪式加入到门派中的新人中,会不会有自己此生缘定的那一半。
但在他们谈天说地之时,一抹阴云,却悄无声息地遮蔽了真武宫之上,高悬了千年的明月昊光。
首先袭来的,是一股强烈到了极点的压迫感,就宛如春雷之前的闷热一般令人窒息,几乎是瞬间便让这些守卫山门的弟子察觉到了异样与不安。
随后,真武宫的护山大阵之外,毫无征兆地涌起了漫天的乌云,乌云之中竟有火蛇腾跃,异样的红光在乌云映衬下显得格外不详,其间响起了一个带着回音的人声。
“太真你个贼婆娘!本座来报仇了!”
成千上百的火蛇自乌云冒出,居高临下地对山门吐着蛇信,不容忽视的灼热伴着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的吞吐声淹没整个宗门的护山大阵上,激得大阵凝结的护罩出现摇晃。
“快去禀告掌教!”
为首的青衣弟子脸色一变。虽说只是大阵外围的光晕轻微摇晃,可这是真武宫的护山大阵啊!别说是超凡境了,就算是那些此世少见,足以在门派担当要职的武圣法圣,都无法撼动老祖留下的大阵分毫!
能令防护罩晃动,那就说明眼下上门挑衅之人,最起码是炼出神格的仙神!
兹事重大,没等其他弟子反应过来,他就立刻冲到了山门附近的那口洪钟旁,鼓起真气,以拳为锤,咚咚地擂响了大钟。
钟声上铭刻的法阵将钟声回荡在青冥山间,在这一刻,真武宫上下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二代弟子们迅速地指挥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以及后辈们避难,黑衣的直传弟子们则则驾驭着各自从宗门那分配到的飞行法器,跟着御空飞行的长老们和掌门腾空而起。一时间,无数人影在玄武山上飞总穿梭,却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缭乱。
但山门外的不速之客显然没有等待掌门和长老到来的耐性。见火蛇们喷吐的灼热破不开护罩,乌云中出没的火蛇就在它的操纵下全部游走到一起,化作足以遮蔽玄武群山的巨大火龙,前爪轰然抓向身下大阵。奋力抵抗了一会,大阵散发的淡金色光亮如同落地的玻璃,阵阵碎裂!
碎裂的声响清晰传入山上的每个人耳中,正在避难的弟子后辈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据说这大阵的防护可是要神明才有实力打破啊!
保护山门的大阵一破,一个身披玄袍,立足虚空的俊逸人影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宗门虽然有好些成神的前辈还留在太极界,但他们不是入了皇朝为官,受命镇守在荒古大森边缘,就是隐居于尘世,享受久违的俗世之乐。
而来犯者早已用行动证明他的实力堪比神明。就算破开护罩后遭到当初设计好的反噬,令火龙剧烈一震,但玄袍人影,同时也是真武宫当代掌教的齐天权,可不觉得自己这个浸淫圣域多年的武圣是他的对手。
“来者何人?”
“无知的小辈!竟然没听说过本座黑火尊者的威名!”
火龙吞吐着热浪, 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夜空。
“不过算了,今日本座是来找太真老太算账的,叫她滚出来!”
“太真祖师早已在两千年前炼出神格,得道成神,去往诸天遨游了。”
齐天权皱眉答道。
“你若想找她报仇,那应该飞出太极界,而不是在真武宫前撒野!”
“哈哈哈哈!”
却不料火龙头上的乌云之中传来大笑。
“可笑,这点谎话就想骗过本座?就太真老太那护犊子的性格,会只留下一座勉强能挡住神明的护山大阵,就离开太极界?也罢,今天就先灭了你们这山门,本座不信,太真那老太会退避不出!”
乌云缓缓散开,在火龙头上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只小山般庞大的凶兽。鳄身连着九只蛇头,从颈部至后尾,浑身覆着暗红的鳞片,浑身缠绕着红得妖异的火光。
糟糕,居然是两千年前祖师封印的黑焰八岐……
见到它的真身,曾翻阅过典籍的齐天权皱了皱眉。
这八岐兽那是龙血妖裔,生来就有着操弄异火的能力和同时匹敌三名圣域强者的实力。如今晋升为神,强悍更胜从前,怕是门中如今仍在太极界的神明祖师联手都很难杀死它。更别说,路途遥远,恐怕在他们赶路的时候,这边就死伤惨重了。而且,神明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魂飞魄散都不能保证对方无法卷土重来……
至于闭关冲击神明的天枢师兄,那就更别指望了。都是神明,但神明间也是有差距的。现在,他们需要一个能压倒性强大……等等!
想到这,齐天权信念一动,神识连接上了被自己托付去监视外门的入室弟子。
“外门的时遴应该是在铸炼阁中修行吧?快去找他!就说为师要请老祖前来帮忙!”
听到齐天权的话,一名驾驭着悬空滑板,在众长老和掌教外围掠阵的黑衣直传弟子连忙领命,接着便转过身,飞速驶向玄武主峰山脚最为偏僻但灼热的一角——虽然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找宗门老祖帮忙要先去见一个外门的大师兄。
见弟子领命离去,齐天权心中稍微放松了几分,接着他双手平举,青色的雷霆迅速缠绕全身,凝而不发,生生不息。
“想要踏平我真武宫?好!那就让天权来领教一下,当年被祖师封印的黑火前辈的绝世修为了!”
* * *
话分两头,在真武宫掌教齐天权拦住黑火尊者的同时,那名黑衣直传弟子也驾驭着滑板,飞快地来到了斗木峰的山脚,那铸炼阁的所在洞口。
十万火急,他也没时间去掐诀,从而打开洞口前那足有十万斤重的玄铁门,于是迅速落在了洞口外边。一落地,他便运起初入天阶后大大升华的真气,出声大喊。
“掌教有令,真武宫受到攻击,请弟子时遴速速行动,恭请老祖出山救援!”
声音穿透玄铁大门,于山脚的大洞内回荡。片刻后,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差点被紧随而来的大门开启声淹没。
“我知道了。”
一个人影自铁门缝隙走出,弟子定睛一看,正是负责外门事务的时遴。一如往常见到的形象,面容俊秀,黑发披散,却有着不像是坐在丹炉和炼器台前应有的白皙肌肤。
他面带倦色,穿着和直传弟子一样的紧身宽摆的黑衣,两袖空空,身形削瘦。比起武者,他更像是一名俗世中教书的年轻夫子。
但最让直传弟子蛋疼的是,虽然嘴上答应了,然而那人却不急不缓地从洞口走出,看不出一点要去通知门内老祖的意思。不过黄阶修为的他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焦急万分的样子,仍旧不疾不徐,还饶有趣味地看着上方的冲天火光。
“啧,当年为了收拾这条九头蛇,阿云和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呐,所幸我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如今就算成神,它也晚了太多,根本不是阿云一合之敌,更不是我……”
发出让直传弟子惊愕莫名的感慨,时遴忽然摆出一个郁闷的表情。
“可我是真没想到小权这么快就认怂,让你叫我出来。也罢,斗木峰上还有很多人,只能请它去死了。”
话音刚落,两个发亮的光点自他指尖飞出,瞬间就化作一个青衣文士和一幅收好的画卷,飘然腾空,似缓实疾,在直传弟子反应过来前,飞速跨过了数千米的距离,直达峰顶……
* * *
斗木峰,真武宫宗门处,众弟子和长老抬头望天,神色凝重。他们的掌教,此刻就在云端与来者厮杀。
春雷生生不息,始终沿着齐天权的体表游走,抗拒着散发黑气的妖异火焰。异火和雷光穿梭不休,涌动着庞大的能量,其间的每一道能量泄出来,甚至都能够轻易地炸飞一座小山头。
但处在劣势的,无疑是翻弄雷霆的真武宫掌教,四面八方都是妖异火焰,此刻的他无异于在风浪中艰难航行的小船,问题不是翻不翻,而是什么时候翻,除非这时候天空突然放晴,带来风平浪静。
可在黑焰八岐的肆虐下,平息这片火海,似乎是太过奢侈的愿望……
“唔!”
数分钟后,火海之中终于响起一声闷哼,缠绕青雷的黑色人影从云端之中坠落下来,令众弟子和长老脸色一变!
眼看着他就要砸在山门的洪钟之上,一只白皙的手突然出现,轻轻高举,把飞坠下来的齐天权稳稳拖住。看到有人插手,黑焰八岐自火海中钻出,发出不悦的吼叫。
“什么人?!”
“我叫时遴。当年和阿云一起封印了你的家伙。”
无视当代掌教的道谢声,文士一边放下对方,一边看向黑焰八岐,微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卷轴。
“可惜她到太极界外旅游了,所以只好让我连她那一份一起努力,把当年的手尾给收拾了。”
黑焰八岐仔细看了文士一眼,忽然发出了低沉的吼叫。
“别太看不起本座了,你这家伙!本座已经晋升神明,而你,只是用一个没有修为的化身,带着一幅画,就想来收拾本座?!”
“狂妄也要有个限度!”
完全没有饶过对方的想法,九个蛇头同时张嘴,笼罩全身的火海便顺着嘴口喷出的各色异火混合在一起,化作一条足有宅院一般粗大的五彩火柱,从天降下!
不必在意那个恼人的化身黑火八岐只想用一把火把死敌留下的宗门彻底烧毁。在这样的大毁灭面前,人族渺小得如同蚂蚁。
而面对这样的大火,渺小如蚂蚁的文士只做了两件事:空着的手向下一招,凭空生出一个淡青色的光罩并重新盖住了宗门,然后对着上方的九头蛇,张开卷轴,将白色为底,用墨色描绘出无数剑痕的画面完全铺开。
“剑·无量……”
轻声念出画的名字后,文士和画便被坠下的火柱彻底吞没。但滔天的火焰撞在淡青光晕上,却像着火的船沉入大海,没入以后毁灭性的火光再无声息。
没等它为之惊愕,如九天瀑布倒流直上的恢弘剑光突然撕碎火柱,向着它所在的高空直冲云霄!
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简单却凌厉的白色剑光疯狂涌动,一如画中描绘的那样,无穷无尽,直至斗木峰上的夜空完全被密密麻麻的白痕填满,再也容不下别的颜色。
只有之前文士留下的青色护罩,柔和而坚定地把无边剑光隔绝,不让它继续吞没下方的一切。
数分钟后,一度照亮夜空的剑光之海便和淡青色护罩一同消失,余下绘有无数剑痕的水墨画于空中飘零。只是和之前相比,画中多了一只生有九个蛇头的鳄身怪物。
“不好意思,但我随手炼制的化身和法器比我强太多,也刚好比你厉害一点点。”
一手接过自动卷起的画卷,不知何时来到高空的时遴瞥了一眼后,冷笑连连,嘲弄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