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血族再次出现在大陆的几天后，由这些五百多年前曾给人族带来梦魇的异族所引发的动静，也随着他们没什么后续行动而渐渐平息了。虽说必须灭杀的死敌，但对方的行动简直就是在印证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修真界也不可能把太多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同样平息骚动的，当然不止北域那些试图传教的福音会。跟人类关系紧张的蛮荒众妖，在得知不死血族将要反攻大陆时，也是蠢蠢欲动。不过在不死血族的入侵无疾而终的现在，估计它们也该放弃不切实际的举动了吧？
再者，像郑青云一样，隐隐察觉到昆仑界外边异样的，相信即使不多，妖族里也应该有谁同样有所感应。而能在界域之外战斗的，据古籍记载，只有大乘飞升的仙人，个别学识渊博的，大概还会在名单上加上神灵吧。
简而言之，在知道这些渡劫期修士几乎无法战胜的存在是否站在人族这边以前，蛮荒的妖族们都不会轻举妄动。至于帝威一行，除了帝威和九幽剑圣，他们请的客卿都已经被杀绝了，目前被已经被石乐俘虏。
藏身地点也很大胆，就是那晚不死血族来袭的山谷。曾经的俗世名胜因为黑市和不死血族的大战早已一片狼藉，虽然因着那天老剑客和石乐联手使用的天剑皇身法相动静太大，被认为是仙家显灵，当地的有心人因而又有了发财的主意。
所幸石乐在当地人开始建什么仙家洞府前的一天就从海底秘境回到这，并立刻在地下建了一个满是禁制的房间，把帝威和九幽剑圣困在里头，不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石乐也不好处理，只能换个地方把两人雪藏。
“什么？连九爷爷都……”
“用不着那么惊讶吧？帝威失败了，不正合你的意吗？”
小黑屋内，面对一脸震惊的叶红泪，来看望她的白漓倒是淡然自若，一脸轻松地看着书。看着她这么从容的样子，叶红泪黛眉微蹙。
“张白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现在在意的不是小威他们失败了没有，而是那个石乐。连九爷爷他都打败了，得有多少人会开始注意那个只有筑基期的家伙？你们易山，从此还能平静吗？”
“怎么让他们守口如瓶，石乐那边自然有办法，你和他非亲非故，担心那么多干嘛？而且石乐被人注意，被人追杀，对你们九天玄女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听到白漓的话，叶红泪顿时语塞。但没等她组织语言，白漓就继续开口，进行恶毒的语言攻击。
“不过你这么关心这件事，我还真有点在意了。你啊，想打听更多的消息，怕不是要借机更好的算计我们吧？”
“哼！对付帝威于我不领情就算了，少拿你的卑鄙诋毁我。”
叶红泪冷哼一声，别过带着几分愠色的俏脸。不过这样明显的动作在白漓看来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自己心虚了。看着少女的反应，白漓继续看自己带进来的书，一时间，小黑屋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张白漓。”
“嗯？”
抬头瞥了一眼率先打破沉默的叶红泪，白漓用鼻音告诉少女她正洗耳恭听。
“你来找我，就只是让我知道黑市被我曾经轻视的石乐教训得有多惨吗？”
“不全是，虽说要是他的表现能让你们知难而退，不再找花间麻烦的话，我相信他应该会很高兴吧。来这里主要还是对那个通缉我的老女人有些在意，既然你在她手下做过官，应该对她有点了解吧？”
老女人？看着合上书本的白发妖修，叶红泪嘴角一抽，真的很想知道白漓口中的老女人知道这个称呼后会怎么教训这狂妄的狐妖。虽然照骨龄来说，从化形到现在最多用了三百年的白漓喊活了五百多年的女皇陛下老女人似乎也没什么违和的地方。
当然了，一个老女人比她们这些花季少女（？）还要倾国倾城什么的，这个现实就有点残酷了。只是身为九天玄女，哪怕是曾经，嫉妒羡慕恨什么的，她们是一点都不敢有。不过告诉白漓……
好吧，反正在这小黑屋里也没法修炼，找人打发时间也不是坏事。轻叹一声，决定和白漓说一下自己了解的，关于虞涟消息的叶红泪开口了。
“身为侍奉陛下的女官，对她我当然还是有些了解的。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说，我啊，可不像某些人，心里总是以最大的恶意……”
“有话就快说。”
白漓翻了翻白眼，脸上的表情完美诠释了“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这句话。让叶红泪直恨得牙痒痒。但既然答应白漓，她还是决定尽早步入正题，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怔住了。
“怎么了，红泪？没事吧？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饿了？要我带点东西给你吃吗？”
看着少女不对劲的样子，白漓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尽量用轻松的话语去询问。但叶红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她突然双手抱头，手指紧紧插入发丝中，脸上一片茫然，甚至于，恐惧。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
“刚才我想和你说关于女皇陛下的事情，但出来以后，除了记得陛下倾国倾城的姿色，雍容的仪态，我对她，根本没有一点了解。”
声音中隐约有些颤抖，非要白漓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自以为理所当然之事被颠覆时的手足无措。当自己自认为无比熟悉的身边的事情，要转述与他人时，却发现脑子里根本对往日朝夕相处的事物缺乏认知，那种陌生感确实很可怕。
白漓一言不发，在少女说完以前，她只要静静看着就好。
“陛下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会用多少时间修炼，又会花多少时间和朝廷里的大臣处理王朝的事务，她私下里中意哪些大臣，又讨厌哪些大臣，我，我都说不出来。抱歉，白漓，不是我不想说，但是，但是真的……”
“冥神吗？再算上白漓报上来的，那个和真神有关的新月阵，看来古籍里关于神灵的记载是真的了。哈哈。，不过接受神灵的存在，倒是意外的轻松啊。”
书房内，洛诚听完了石乐关于抢夺佛帝舍利的进过。在听到青年讲述不死血族如何混入黑市的修士当中伺机发难，并成功召唤冥神，但最终被一个随后赶来，疑似来自高级界域的强大修士打败后，洛诚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露出了笑容。
对此石乐倒是没什么意外，虽然是修真者，但洛诚的心态某种意义上反而和他这个接受过唯物辩证主义洗礼的人类似。不会去肯定或否认神魔是否存在，但在他们真的出现并展现种种威能前，他是不会傻乎乎地像福音会或者婆罗门的那些人断言并盲目相信。
笑声过后，洛诚的脸色很快恢复正经。拿起石乐上交的淡金色圆珠把玩了一会，眉头紧锁，好像在考虑什么。但没有犹豫多久，他还是出声了。
“石老师，你，你可以肯定这件事吗？五百多年来，无人能大乘飞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几位已经陨落的老前辈一手策划的？”
“我只能说，这是我当时侥幸听到冥神说的。原本他传给不死血族，打算让自己的眷属施展，好杜绝昆仑界中人成仙的可能，从而真正将昆仑变成他的专属养殖场。但最终也能成功，而在当时，按照他的判断，也只有九帝他们有资格完成那个秘法。”
稍作停顿，石乐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洛诚。
“当然，仅凭这些就认为他们断了其他修士飞升的路未免有些武断了。不过，我在舍利放置的洞窟里，找到了被塑像隐藏的精神力量。虽然都是普通的材质所造，但除了自主发光，它们本身也有着隐藏精神力量的功效——这是我在快离开时才发现的。”
大概是要斟酌语言，石乐说得并不快，也让一旁听着的洛诚，还有存在感略低的刘起都有思考的时间。
“而这些精神力量其实和神灵所需的信仰力量，在性质上是雷同的，差别也只是精纯的程度而已。完全可以说前者就是十分纯粹的信仰力量，也正是因为当时洞窟里充满信仰力量，冥神才能顺利找回到达昆仑的道路并降临。
综上，我推测佛帝他们在见识了神灵的实力后，不再打算飞升仙界，而是希望成为神灵。为此，古籍里对神灵记载残缺的当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晋升神灵，只能一边准备着成神所需的东西，比如信仰力量，一边不让自己飞升，好争取摸索成神之法的时间。”
“所以他们选择了断绝渡劫期修士在跨出最后一步时，来自仙界至关重要的启示是吧？没了这启示，这些渡过最终雷劫的前辈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没法借助仙界的引渡去治疗雷劫后的创伤，即使侥幸捡回性命……也废了，对吧？”
“大概如此。”
想了想，石乐最终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了。这也是个有点震撼的消息，五百年前的九帝，虽说都只是渡劫期第九重，但他们的实力如果真的如古籍记载的一样厉害，石乐相信他们就算和一般的仙人对上也是不落下风。
而且不只是不死血族，就连当初的蛮荒众妖，也曾有过进犯人族的心思。而带领人族修士击退这些威胁的，正是九帝。知道老前辈干过这些事，就算知道洛诚性情阔达，石乐也免不了担心。
“好，很好，辛苦你了，石老师。”
轻叹一声，洛诚的回应也很简单：再次拿起淡金色的舍利，黑衣文士猛一用力，渡劫期佛修留下的舍利，终于不堪重压，彻底碎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