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作者:威士鸡 更新时间:2020/3/8 8:54:42 字数:4495

第一百五十章

天边刚刚泛白,位于冈崎城城郭下的几间屋敷就像准备庆典一样忙碌起来。侍女和小姓们的眼眶上挂着深深的黑影,机械地完成各自的工作,不一会的功夫,周围就升起了缕缕青烟。

一间长屋的移门拉开,身穿黑底银线大裃的光秀跪坐在屋内,他深深地吸气,静静地感受着空气中熟悉的烟火。今日十一月十一,是三河松平家每月评定大会的日子,全三河的守护代、守护、大小国人众统领都会来到冈崎城。虽然雪子还没有说要不要参加,但以防万一他还是为此换上了官服。

“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

“早上好。”

院子里正在打扫的小姓看到光秀低头行礼,光秀也朝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罕见能得到回应的小姓受宠若惊,手下干活的力气都刻意用大许多。

“大人,已经收拾好了。”

“好,辛苦二位。”

身后屋内两个小姓端着盥洗用的水盆和除灰的短柄笤帚向光秀鞠躬后也自行离去,简单的屋内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干净,甚至连一丝味道都不会留下。光秀满意地站起身,隔着宽阔的庭院看向长廊深处的主厅,那是雪子的寝房,门外有两名红衣女忍者把守。

“殿下醒了吗?”

光秀走到她们二人跟前,但两名忍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脸上也没有想要表示什么的意思。面对这种情况,光秀早已经司空见惯,他默默地跪到一侧静静等待。

“进来吧,十兵卫。”

屋内传来略微虚弱的回应,这时女忍者才利索地把左右两扇移门拉开,在光秀起身的同时恭恭敬敬地行礼。

“是。”

刚一踏入屋内,一股浓浓的灯油味混合着各种草药的浓郁就扑面而来。蓬头垢面的雪子穿着纯白的内衬,身后随意地披着一件绣着红枫图案的和服,正聚精会神地审视着案台上的信笺。案头上油灯的灯芯长长的垂在地上,灯盘内早已油尽灯熄。

“殿下,又看了一夜吗?”

“还是没有阿泠的下落,我怎么睡得着。”

雪子用左手托着脑袋抬起眼睛疲倦地看向他,光秀的心头一疼,不过看样子今天的松平家评定雪子是不打算去了,便稍稍松了口气。那帮松平家的鬣狗们,稍有不慎就会群起而攻,让人更加心力憔悴。

“是吗,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吗?”

“嗯,不过你怎么穿成这样,准备和谁约会吗?”

“约…会?啊,这个是为了今天松平的评定准备的,我想总得有清水家的人出席才行,殿下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消息等我回来一同告诉您。”

“难怪今天高达不来找我练武了。”

“您还是休息一天比较好。”

“这可不行啊,那些国人众带兵了吗?”

“这…他们带兵前来难道不正常吗?”

“那天夜里竹千代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出现的话恐怕事情不会结束的那么简单呢。”

“可殿下不也说了要让竹千代大人自己解决吗?”

雪子叹了口气,用力挺直后背伸了个懒腰,随即从案台上翻出了厚厚一沓信笺递给光秀。

“这是?”

“兄长大人以及仁太郎的信,尤其是兄长大人,从上个月开始寄过来的信都够我垒起来当枕头睡了。”

“速攻骏府……春前进军远江……”

光秀看着信笺上歪歪扭扭的字,稍稍皱起了眉头。

“兄长认为今桥城的新军被耗在三河毫无动作已经两个月,是时候朝远江进军,等他攻破了骏府与我们前后夹击,这场战争到那时候也就能停止了。”

“少主他完全没有想到武田进攻的可能性呢。”

“毕竟御殿场之战的时候他待在今川本阵里当着人质,现在急切的想要争取战功也是正常。”

“殿下是怎么回信的?”

“……”

雪子沉默了,光秀也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发展。

“您不会……一封都没有…”

“这就是结果。”

一大叠信笺从案台下被雪子用脚推了出来,所有的信都被用麻绳绑在了一起,几乎要和案台一般高。

“啊哈哈…看来真的很着急啊,少主他。”

“先不管他,重要的是仁太郎的那封,北条全领的秋收已经完成,里见家的叛乱也已经被彻底压制,准备完全的氏康似乎正在集结军队,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武田呢,山本有没有寄信回来?”

“暂时没有,不过武田和上杉已经有过第一次接触,两边都没有大的损伤,所以我担心这恐怕是武田在进行大动作之前的缓兵之计。”

“哪怕殿下一人可以百战百胜,但也没有办法同时出现在两个战场上,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

“不论是哪一边我们都吃不起败仗,所以眼下三河的事则是重中之重,一定要把三河这群老家伙彻底按住,我才好放手东进。”

“正因如此,三河的事就更加应该让竹千代大人自己解决。”

“嗯……”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远远就看见一个菠萝脑袋在走廊的拐角打量着雪子的房间,在确认已经可以进入之后,龙照欣喜地跳进院子,索性直接从庭院中央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龙照,你这是什么样子!”

“主公!军师大人,好早啊!唉,主公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太久没吃生姜了吗?”

雪子被这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噗嗤地笑出声来。

“藤吉郎怎么样了,伤势有好转吗?”

“当然!刚才还下床走了几圈呢!”

“是吗,那就好。我有些困了,评定的事就先交给你们了。”

“唉?主公你不去吗?”

雪子朝他们二人摆摆手,满脸疲倦地钻进了身后的被窝里,抱着枕头侧过身去,身躯的起伏随着呼吸慢慢平稳。

“正好,龙照你也给我介绍一下这些三河的国人众们,你曾经给他们当过差,应该或多或少都熟悉吧。”

“净是一些无趣的人,军师大人你是不会喜欢他们的。”

随着二人的踱步而出,雪子房间的木门被女仕慢慢合上,屋内这时才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城下的马厩里早已挤满了各色各样的马匹,本丸的御门已经打开,来自三河各地的国人众多数没有像明智光秀一样穿着正式的官服,头上也没有戴乌船帽,更有甚者竟然是穿着胴甲进的城门。

还没等走到城内的评定室,远远地就已经能听见男人呜呜丫丫的喧闹声,更加令光秀和龙照没有想到的是,松平家的家主竹千代竟然已经坐在了里面。他神色紧张,两只手无所适从地在衣服上蹭来蹭去,面对家臣们的不敬没有丝毫反应,相比之下坐在他身边的本多平八郎的脸色就没有这么好看了。

“早上好,竹千代大人。”

“明智大人…”

看到站在门外的光秀,竹千代的眼神中闪过些许明亮,他不禁往光秀的身后看去,但却只看到了大关龙照一人。

“喂,你们是清水的家臣吧,为什么来参加我们的评定?”

还没等竹千代询问雪子的下落,坐在他左侧的国人众们就已经抢先发出了抱怨。见到如此情形,光秀和龙照也只好坐到了位于竹千代右手边的那一列家臣中间。

“在下奉雪子殿下的意思,特来参加松平的此次评定,不止竹千代大人是否允许呢?”

“允许!当然允许!”

光秀低头向竹千代行礼,另一侧的国人众立马神色大变。

“你家主公呢,不是有传闻说她也在三河吗?”

“哦?有这种事在下为何不知道?”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光秀身上,知道雪子其实就在冈崎城内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道。

“不是知道了自己辛辛苦苦组建的军势首次就打了个大败仗,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吗,啊?”

“哈哈哈哈哈哈,而且对方竟然还只是一伙山贼,看来三年不打仗真的会变得弱小呢。”

“你说什么?!”

“啊对,就是你吧,清水家的新大将,差点把你忘了。”

大关龙照气不过刚准备冲上去就被光秀按住,相比之下光秀只是朝那两个国人笑了笑。

“雪子殿下她现在正在骏府城下,和少主凉宗一起笼城,至于发生在三河的败绩,我家殿下也并没有要责备大关大人的意思。”

“那是肯定的啊,清水已经到骏府几个月了吧,居然还没有拿下来,你家主公现在肯定也很着急吧。”

“你看吧,竹千代大人,我早就说过现在与清水结盟为时尚早,以她一家之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更何况还有武田、北条都在虎视眈眈。”

“各位请冷静一下,虽然你们说的都是事实,但松平与清水的盟约早就已经订下,若是现在反悔我岂不就成了违信之人。”

“这种事情我们才不管,难道要让我们去和武田作战吗?”

“安静!”

说话的正是先前光秀看见的那个身穿胴甲的男人,他稀疏的月代头上已经泛起银丝,雄厚的嗓音瞬间压制住全场的吵闹。龙照凑到光秀耳边小声地告诉他,这个男人就是当下三河最有实力的国人,鹈殿长将。

“与清水家的盟约是松平家自己的事,但上次我与您谈的条件您想的怎么样了?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为此而来的。”

“就是啊,誓书的事您想的怎么样了,竹千代大人!”

“你们这样还算是松平的家臣吗!”

“不得无礼,平八郎。”

“可是!”

“誓书我会完好无损地交给各位,所以还请不要担心。”

“此话当真?!”

竹千代的这番话让一众国人都皆为震惊,尤其是以鹈殿长将为首的强力国人本都以为竹千代会拿清水家的军事力量撑腰,但看来不单单是松平家,就连足以攻取今川义元首级的雪子如今也陷入苦战无暇顾及三河了,这难道不是下克上的天赐良机吗!

“小平太,有劳。”

“是,都进来!”

榊原康政声音一落,十几名身穿官服的小姓从评定室两边的武士走内推门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只精致的漆器匣子,封盖上都刻着金色的神印。国人众们一眼就明白了存放在里面的是什么,只要拿到了匣子里的东西,他们就不必再对松平家俯首称臣,从今往后各自割据一方,甚至还能与昔日的主君一较高下。

“这…这是,誓书!”

“是誓书啊!”

“若是不愿意与清水家结盟,亦或是不愿再为这松平效力的人大可拿上你们各自面前的誓书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竹千代大人?”

竹千代的声音有些发抖,手心里渗出的汗已经把手指泡地雪白。身前的这些家臣们兴奋地打开匣子,不停地确认着真假,似乎早已经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失去了兴趣。唯独那个鹈殿长将仍然像一尊大佛似的坐在原地,其目光锐利如鹰,看来他真正的猎物根本不是这张如同废纸的誓书。

“我祖父清康不论身份高低,对人皆慈悲宽宏,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父亲生前总会提起,还说如若他能活到三十岁,定能夺取天下。我本也想像祖父大人一样做个宽厚仁慈的家主,不随随便便发动战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必成日提心吊胆……”

“够了!如若没有别的事,我等就先告退了!”

“给我站住!”

以鹈殿长将为首的国人众纷纷准备起身,但怎知周围的武士走内以及庭院外和天花板上都传来了搭弦开弓的响声。一滴冷汗从鹈殿长将的额头滑落胸头,他回头盯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正眼看他。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光靠仁慈祖父大人是绝对无法统一整个三河的,光靠仁慈也绝对不可能得到像酒井、本多、大久保这样的死力之士。”

“哼,您是打算与我们开战吗?”

“如果我没能像祖父大人那样再次征服你们,说明松平家的天命就真的到我这代家督为止了!”

“……我明白了。本以为还要再等上几年的,没想到是您先提了出来,那我就只好收下这双手奉上来的礼物了,助您武运昌隆。”

“嗯,战场上再见吧,鹈殿大人。”

一众家臣的离开,瞬间让宽阔的评定室变得空荡荡,为数不多留下来的几名也都是国领紧挨着冈崎城的小国人,三河国八郡六十九乡算上占据今桥郡在内的清水家,也仅仅只留下来了两郡十四乡而已。此时此刻,竹千代看似表面平静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看着一众家臣以及大关龙照和明智光秀在内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家,要打仗了——!”

本多平八郎第一个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到门边取下橼上放置的薙刀,边像个举重运动员似的高举过头顶,边冲到走廊上大声地叫喊着。

“打仗了——!”

“打仗了——!!”

(↓松平清康,家康的祖父↓)


很遗憾的是德川家康的父亲松平广忠并没有遗留到后世的画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爷爷的画像传下来了他老爹的却没有,可是家康他妈的画像都有啊!!

(↓家康他妈,传通院↓)


因为实在是找不着松平广忠的照片,只找到了近日才拍的广忠的坟冢。目前位于日本爱知县冈崎市鸭田町大树寺内,隔壁的法藏寺里埋葬着他的兄弟一族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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