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咚——!咚——!”
“三——二!”
干枯的树干应声而倒,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回响在森林中,光着膀子的男人们一拥而上,汗汽从他们的背后缓缓升腾,空气中氤氲着芳甜的晨雾让人心旷神怡。完全是樵夫打扮的朝比奈泰亲从四抱宽的树干上跳到布满苔藓的岩石上,用细绳标记着落锯的位置,矫健的身手让周围的男人们都不禁赞叹。
“真卖力啊,阿泰!”
“明明一年前还像个病鸡,连动都动不了呢。”
“要是你也有个高濑那样的姑娘整天在家等你,你还不飞到天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对吧,阿叔?”
“都给老子闭嘴。”
“嘿嘿,是是是。”
苍老却坚毅的银发老者双臂抱胸,不怒自威地盯着手下人各自的工作,嘴唇上和下巴旁浓密的白色胡须坚硬地生长着。泰亲扛着斧子慢步朝他走来,看到少年的老者露出满意的笑容,密布脸上严肃的皱纹也迅速舒展。
“干得好,阿泰。”
“这是今年最后一棵了。”
“来年也要辛苦你,这些是薪水,拿去!”
“谢谢。”
老者从腰间取下财袋放到泰亲的手里,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看到少年脸上和手上的伤疤,他已经不像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警惕。泰亲也把斧子倚在石头旁,和老者一同坐在地上看着工匠们锯着身下的苍天巨木。
“吃吗?”
“啊不必了,高濑帮我准备了别的。”
老者收回手中的饭团,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着,咸菜和稻谷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他好奇地看向身边的泰亲,对方也同样拿出一只饭团,只是个头要比自己手中的大上一圈,想必里面的馅也同样要丰富不少吧。果然,泰亲一口下去,老者就闻到了明显的鱼腥味。
“这棵树在我小时候就在,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亲眼见证它的亡故。一夜之间它就死了,简直和我们一样呢。”
“不要说那么丧气的话,会遭厄运的。”
“阿泰,高濑是个好女人。”
“我知道。”
“这些日子发给你的钱,够买两棵那样的木材了。”
“有那么多吗?”
“自从你来了之后,高濑也不用再和猿见去死人堆里讨生计了。怎么样,用这笔钱去个没人认得出你们的地方,把她带走吧。你是个不错的男人,大家也是这么看的,没人会阻止你。”
泰亲神色冷漠地继续吃着手里只剩下半个的饭团,吱吱呀呀地木锯声在耳边不厌其烦地作响。突然,从森林的另一头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看向号角奏响的方位,但又很快埋头苦干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愁容。
“你听见了,又要打仗了。”
“嗯,讨厌的声音。”
“山那边听说有男人已经被强行带走了。”
“这次的对手是?”
“是传闻中的那个清水家,怎么样,你觉得我们有赢面吗?”
听见清水家的泰亲坐在原地瞪大眼睛,就连呼吸都停止了几秒。还在嘴里没有吃完的饭团也再吃不出半点味道,甚至几粒米饭还顺着舌头呛在嗓子里。
“咳咳…咳咳咳咳。”
“你这个反应,看来是很不妙。”
“是他们主动攻过来的吗?”
“前段时间北条在边境线上集结了那么多人,恐怕把他们惹生气了吧?嘛,毕竟听说对方的主公还是个小女孩,也不知道背后真正在发号施令的是什么人就是了。”
泰亲残缺的手颤抖着,他自然知道阿叔口中的小女孩是谁,只是他那脆弱的内心哪怕经过一整年的沉静,也终究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雪子的影子再次出现在生命中这一刻。
“来了吗……殿下。”
“你说什么了?”
“不,没事,我要回去了。”
“噢,帮我向高濑带个好。”
泰亲点点头提起身边的斧子,沿着细细的小路向山下走去。路面上结起着薄薄的霜,被人或是动物踏实成滑的要命的冰。他弯曲膝盖快速地走着,从鼻子里吐出的气拍在脸上继而甩到身后,步伐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紊乱。少年最终飞奔起来,闭上眼睛试图阻止回忆像潮水般涌来。
“阿泰?”
少女轻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泰亲睁开眼看到系着头巾的高濑正拎着木桶站在屋子的篱笆外,眼神中饱含担忧。泰亲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顾不上被汗水浸透的布衣径直向她的身边走去,很有默契地从少女手中接过木桶。
“我回来了。”
“嗯!”
高濑贴着泰亲温炽的手臂,两人慢慢往屋里走去。她们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上日渐相同的气味,泰亲熟练地把水倒进水缸,阿竹笑着和猿见在他的身边跑来跑去。
“好啦,不要再跑啦。猿见,去把火生起来。”
“好,高濑姐。”
猿见抱起地上的柴火,回头看一眼正忙着处理食材的泰亲,眼神中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般警惕。阿竹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猿见哥哥,最喜欢了!”
“诶……那阿泰哥哥呢?”
“阿泰哥哥不行,是高濑姐姐的!”
“我说你啊……哈,算了,我们走吧。”
“嗯!”
屋外传来劈柴的声音,泰亲走到清洗着米糠的高濑身边坐下,头巾下盘起的发髻随着少女手上的用劲而起伏着。泰亲静静地看着她,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璀璨的画作,他想起今天阿叔对他说的话,随即在身上搜寻着,取出今天的工钱放在两人之间用稻草填充的榻榻米上。
“这是这次的工钱。”
“啊,太好了,一直以来都太谢谢你了。”
少女一边用纤细的手臂擦去额头上的汗,一边笑着感谢身旁的泰亲。每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反倒会让泰亲害羞。
“今天阿泰看上去有些奇怪。”
“嗯,对不起。”
“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柔的话语就像羽毛轻柔地抚刷着泰亲坚如磐石且布满裂痕的内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的少女诉说自己内心的痛苦,离开清水家的时间越久,他内心的罪恶感就越是深沉,就像是挂在心尖上的铅块,无时不刻地想要把他拖入地狱。
“要打仗了。”
高濑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刚接触到水的手指像触了电般收回。泰亲握住她沾满水的手,温暖和安心顺着手指包裹住全身。少女侧头靠在泰亲的肩膀上,两人相坐无言。
“要去吗?”
泰亲摇摇头,他听见身侧之人也舒了一口气。
“一起……逃走吧?”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不知道高濑能不能感觉到,但她脸上突然浮起的红晕很显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逃跑这个词,本该是身为武士最忌讳的话语之一,但在此时此刻面对身旁的心爱之人,他不想再戴着面具生活。
“带着猿见和阿竹一起,去殿下……去清水家的领内生活,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们。”
“好……好。”
泰亲把少女搂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高濑更是泪如雨下,殊不知屋外的劈柴声早已停下,两双大大的眼睛正从窗户缝好奇地盯着他们。
“要出去玩了吗?!”
“哎!嘘——阿竹!”
阿竹兴高采烈地叫出声来,猿见满脸尴尬地看着泰亲。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猿见?”
“这……这是肯定的吧!你那副身子,当……当初可是我给你去采的草药啊,好好感谢本大爷吧!”
猿见站在窗户外双手叉腰,像是气愤地别过头去,但眼神还在时不时的瞥着泰亲的反应。
“是是,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啊!啊啊啊,真让人火大!”
“阿泰哥哥笑了!猿见哥哥好厉害,居然把阿泰哥哥逗笑了!”
“啊,吵死了,快闭嘴。”
“那我去收拾东西,猿见,你帮阿竹收拾一下。”
“啊,嗯,好。”
屋子里的四人各自忙碌起来,泰亲走到客厅正中央掀起有些潮湿的榻榻米,露出道一平见方的暗门,拉开暗门底下不超过半臂深的空间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钱袋。有些是猿见和高濑通过清扫战场挣来的钱,更多的是他这一年来的辛苦劳动,望着那装满铜钱沉甸甸的袋子们,泰亲有些欣慰地长叹。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泰亲?’
脑内闪过雪子的声音,尽管已经习惯这种幻觉,但朝比奈泰亲还是吓得差点僵死在原地。残缺的右手渐渐握紧,他看着身前不远处忙着清理推车的高濑,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去想。
“不好了,有北条军往这里来了!!”
门外有人惊呼道,留守在屋内的女人们纷纷惊恐地跑到路上,果真看到村口方向的山路上出现了北条军的蓝色旗帜。即使他们是北条的臣民,但武士的出现从来就没有过好事。更何况现在村子里的大部分男性都在森林中伐木,如果有冲突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阿泰……”
“不要担心,你们先收拾。”
泰亲安抚过惊慌失措的高濑,起身走出门外。武士们的马队已经进入村头,很快就来到村中央。为首的小胡子武士坐在马上趾高气扬地盯着身边绝大多数都是女性的村民,在他的身后是近百名不知从哪里召集起来的满脸苦闷的足轻。
“啧,把男人都藏起来了吗?这帮刁民……”
“姊小路大人,我们要继续进军吗?”
“反正离北条纲成大人约定的时间还早,前面除了林子什么都没有了,我要在这里歇会。”
“明白了,所有人,就在这里休息!”
“是……”
有气无力的回应声,但比起这个,为首武士的名字引起泰亲的注意。姊小路義正,曾经在子之神社虐杀了一名女童的当地国人众,只因为她让爱马受了惊吓。
“都给我听着!北条家的纲成大人对我等发起了召集令,现在把你们的男人都叫出来,过一会穿好武具跟我们走!”
“怎么这样……这也太突然了!”
“你说什么?难不成北条大人的军令还要与你商量吗?都给我动作利索点,快去!”
女人们都被吓得回到了屋子里,只剩下泰亲站在路中央与马上的武士对视。很快对方也注意到了他,朝他皱起了眉头。
“啊——!”
紧张的气氛率先被女子的尖叫声打破,这是高濑的声音!泰亲火速转身向自家跑去,推开后院的矮门,一名衣衫不整的北条足轻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绝望地朝着泰亲伸出手,在他的背上坐着正抡起斧子的猿见。
“救我……”
“去死吧——!”
“不要,猿见——!!!”
斧子生生敲碎了足轻背后的靠旗,蔚蓝的北条家纹被这人的鲜血染黑。腥臭的斧头从猿见的手中滑落到地上,盯着眼前自己结果的尸体他恐惧地大口喘气。泰亲冲了进来,仔细检查着他身上是否有伤口。猿见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
“阿泰……阿泰……哥,我……”
“没事的,没事的,姐姐在哪里?”
“我……我保护了高濑姐,可是他,是他!!”
“我知道,我知道,猿见。你能走吗,赶快离开这。”
“可是……”
泰亲抬起头看见走廊上不省人事的高濑,身后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马蹄声。他一步冲到高濑身边,伸出手指确认了她的安然无恙,他把少女紧紧抱住,巨大的痛苦催着他落下一道眼泪。高濑的头巾不知道掉落在哪,发髻也被蛮力扯开,索性猿见出手及时,并没有导致悲剧的进一步发生。
“阿泰哥哥……”
阿竹从屋内拉开一条门缝,语气中充满恐惧。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泰亲朝阿竹笑了笑伸出手,阿竹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跪坐在高濑身边。年幼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感受到了泰亲的内心又像一年前那样支离破碎。
“我们不走了吗,泰亲哥哥?”
“阿竹,要照顾好姐姐。”
泰亲起身,从猿见的身边捡起血淋淋的斧子。看着猿见疑惑的神情和脚下的尸体,他举起斧子直劈尸体的脖颈,颈椎像柴火般应声断裂。泰亲从地上轻轻捏起尸体的头发,向院子外走去。
“等……”
“照顾好她们,就当…这是我的回礼。”
姊小路義正的白马出现在视线里,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用手捏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朝朝比奈泰亲投去鄙夷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正在捕食秋蝉的螳螂,区区平民的死无法让他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
“发生了什么事?啊,让我看看。”
“喂!”
“什么?!”
血淋淋的人头在半空中翻滚着,直直地砸中姊小路爱骑的马头,雪白的鬃毛立刻变得污秽粘稠。回过神来的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事,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他两鬓的碎发都直了起来。
“你这家伙,你居然敢!!!!杀了他——!给我杀了他!!!谁把他的人头拿过来,谁现在就可以回去!”
“啊啊啊啊啊!!!”
身后的足轻们暴走起来,一窝蜂地提起长枪朝泰亲冲去。明显没有受过训练的足轻都扎堆在一起,泰亲灵活地转身,横着斧子猛地一挥,最边上的足轻应声而倒连呻吟都没有。
“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近百名足轻瞬间调转枪头,有的已经抢先冲到了院子里,在他们眼里只要能够回去,杀死几个女人和孩子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
“猿见——快跑!”
泰亲想回去帮他,可他早已经身陷重围,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管别人。索性丢下斧子,用手肘一击毙命离自己最近的足轻,转身翻进院子用最快的速度朝猿见跑去。
但还是太迟了!
两名北条足轻红着眼已经冲到猿见面前,尖锐的长枪已经离他的心脏近如咫尺,跪在地上的少年也朝着泰亲投来了最后一抹笑容。
“不要————!”
“轰——”
有什么东西从天上砸进了院子里,落点就刚好在刚才猿见的位置旁,扬起的土灰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只闻到空气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和血腥。只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闻出来,那是不知道杀过几千几万人才能积累下来的属于人类的肝脏气味。
“什么?怎么了!”
“余说过会再来找你。”
“你是!”
灰尘散去,虚无僧站在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手持比他高过一头的锡杖,紫色的脑浆正顺着手柄慢慢滑落。坐在他身后地上的猿见裤头一热,尿液和蔓延开来的浓稠血浆混合在一起,腥臭得足以让任何人反胃。
“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鬼吗,金时。”
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人,他穿着五颜六色的袍子,手中握着用来驱邪的纸鞭,头顶一圈用细线拴着铜钱的发带,而且他年纪轻轻就连声音都要比虚无僧更加充满活力。日光下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漆黑的牙齿,但即使背光而立脸上的颜色也白的像是陶瓷。活像是一尊贵族公方才会用来当做装饰品的南蛮娃娃。
“贞光,你这样子会吓到他们的。”
对面的屋顶上又出现一名男子,他的嗓音沉稳,全身的武士铠甲却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款式,而是类似于平安时代的片甲,用一整片铠甲护住肩膀,大腿等要害,脸上戴着的天狗面具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腰两边各三柄一共六把长刀每一把都用金线镶边,刀鞘也是发亮的黑色全皮,没有一点参加过战斗的痕迹。
“没想到六百年后我们四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会。”
从更远一点的屋檐上出现了持弓的第四人,那人身穿神官的白衣,精巧的乌帽子下是张英俊秀气的中性面孔,手中的日本弓使用的弓弦粗的夸张,就连腰侧箭筒里装的弓箭都是五花八门形状不一的箭头。他说话的语气温文尔雅,断句和用词完全依据公方的规矩。
“什么嘛,季武连你也来了啊。”
“这是当然的,碓井贞光阁下。”
“真是的,都活了几百年了,你们三个说话还是这么老土。”
几个突如其来的神秘人竟然其乐融融地聊了起来,丝毫没有把地上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被人忽视和小看的感觉彻底激怒了姊小路義正,他的小胡子微微颤抖,脸上的愠色快要从眼睛喷出火来。
“都给我杀了——!!不管他们是谁!”
“年轻人不懂要尊重长辈吗?”
碓井贞光的瞳孔散发出与雪子如出一辙的红光,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跳到姊小路義正被血染红的坐骑上,惊得白马一阵乱晃,但他却始终能稳稳地定在原处。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
“闭嘴。”
“呜!”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姊小路就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不光是他,身边的武士和北条足轻连带泰亲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声带被人抽走,哪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北条家的各位,请去和那个虚无僧战斗吧。”
没有任何迟疑,除了朝比奈泰亲和猿见他们以外的所有北条军,都像在瞬间克服了自己恐惧,毫无畏惧地朝虚无僧冲去。看见如同潮水般向他刺来的长枪,虚无僧也毫无动摇,他把锡杖横在身前右手握住,左手单掌竖在胸口猛地把锡杖往前一推。率先撞上锡杖的足轻顿时被这恐怖的冲击力弄得眼球暴起,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半个身子向后倒去。剩下的人爬过前人的尸体继续朝前冲去,但就在他们快要碰到目标时,原本还在眼前的枪头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整齐光滑的切口。包括持枪的人和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姊小路義正在内,每个北条士兵的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条细到看不见的血线,这一切都是此时这名手持双刀的平安武士在一瞬间做到的。
“贞光,我可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来的。”
“嗨呀,不要生气嘛,渡边君。”
“正如渡边纲大人所说,在下也正有此意。”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只把我们变成这样的鬽重现于世了,金时?”
虚无僧沉默着从袈裟下取出先前从泰亲手中夺走的【鸟切】,刀刃慢慢出鞘,稀薄的红光在耀眼的日光下都诡异地跃动着。在场的剩下三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再有开玩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