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作者:威士鸡 更新时间:2021/10/24 10:35:29 字数:7642

第一百七十四章

韭山城三之丸熊熊燃烧产生的浓烟滚滚入云,和天际的乌云融合在一起,清水军本阵内外一队队足轻来来回回地搬运着物品,刚从战场上归还的大关龙照和透都稍显震惊,不等清理身上的血迹透就随手拦住一名足轻番头。

“喂,这是在干什么?”

“啊透大人,详细的情况俺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船队已经停在港口,大家正在把要紧的东西往船上搬呢。”

“是谁下的命令,是主公大人吗?”

“这个嘛…是本阵直接下达的命令,多半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吧?”

“不可能!殿下明明答应过我们,要攻下韭山城一路进军到小田原城下的!那位大人的野望……那位大人的野望决不能止步于伊豆!”

浑身血迹的透也许是刚刚经历厮杀,听到雪子要撤军的决定顿时情绪激动地抓住那足轻番头的领子大声地叫喊,像是要让本阵帐内的雪子也听见。这样的喧哗引起周围许多人的注目,大关龙照上前拍了拍透的肩膀,缓解气氛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透,快松手,你在干什么啊?”

“龙照……”

“喂,你也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等回今桥城请你们到鱼屋喝酒。啊,你是军师阵下的那个。”

“藏右门!多谢大关大人,居然还记得俺,那么俺先失礼了。”

足轻番头向两人微微俯身,继续搬起脚边的货物朝前走去。大关龙照用肩膀一撞还愣在原地的透,朝雪子本阵的方向扬起下巴。

“走吧,现在就去跟主公殿下问个明白。”

说罢便要大步走去,但身后的透仍旧低着头纹丝不动,身上的盔甲布满各式划痕裂口,有几个伤口还没有处理就已经结痂,在龙照眼里的他像一尊在路边饱受风霜的地藏像。

“龙照,恐怕大人是要怪罪我们。”

“哈?凭什么,我们不是一口气拿下三之丸了吗!”

“但是因为我的错,放走了敌人的大将……如果当时,如果当时我能再奋进一些,哪怕自己丢掉性命也砍下北条氏康人头的话,主公此刻就已经在韭山城内开庆功宴了。”

“嘶……诶,不对啊,你丢掉性命了还怎么砍下他的人头啊?”

“要是我现在手里拿着北条氏康的人头的话!主公就不会撤退了!她一定能带着我们打到小田原城,不,还会更远更深的地方。”

大关龙照不理解地用力抠了抠头皮,头发上已经凝固的血块化作粉末飘落,在他的观念里攻城就是吃饭,杀一个北条氏康无非就是在茶泡饭里吃到一枚鱼竹轮而已,撑死不过是枚大了点的鱼竹轮。

“谁说我要撤退了?”

雪子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随着声音的方向雪坡上赫然站立着身穿黑具足身披黑貂皮披风,将头发梳成马尾的白颜少女。她的神色平淡不悲不喜,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刚归还的众人,腰间的长刀和她那柔弱的外表完全是两个极端,就像佛经画像中的毗沙门天一面不怒自威一面正直仁爱。

“是雪子殿下!雪子殿下移阵了噢——!”

“啊,雪子殿下!”

“快看快看,是雪子大人。”

大关龙照和透的一众部下伏倒在地上,透率先发声。

“此次没能斩下敌人大将首级,过错全在我一人,请您……”

“你误会了,透。”

“什么?”

雪子脸上浮现淡淡笑意,轻轻一跃到透跪着的平地前,在所有人仍在愣神的时候她竟然缓缓蹲下向透伸出手。透本能地往后一缩脖子,在场的家臣们也无不摒住呼吸,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雪子只是在温柔地抚摸着透被血凝结成柳的头发。

“主公……”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透。”

“在下不敢。”

透被正在发生的事惊呆了,半张着嘴好一会说不出话来,连简单的谢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上一次自己被这样抚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知道。因为觉得自己随时会命丧疆场从未娶妻,所以这熟悉的感觉是来自于童年,啊,真是奇妙的感觉。直到雪子手指的冰凉传到头皮,停滞的大脑才被微微激活,他连忙把头伏得更低以至于脱离雪子冰凉的手。

“殿下是君,在下是臣。就算您命我死战在韭山城上,我和我的部众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我相信。”

透猛吸一口气,脸上的鬓角也随着肌肉抽动。

“殿下若要成为开国安民之大大名,一代圣主!怎能做朝令夕改之事!我清水家传名天下之英主,焉能临阵而退?!”

“透你还不快住口!你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吗?主公大人,他刚从战场上下来,情绪太激动了。”

龙照的心跳跟着透越来越高的嗓音愈发加快,实在忍不住往透的肩膀上猛打一拳。众家臣身后的明智光秀也同样面露愠色,沟尾茂朝一身布衣和掘金众挤在人群中望着蹲在地上的雪子面无表情。

“听传令说你与北条氏康贴身相斗十数次,甚至一度斩坏他的具足与衣物,哈哈哈,他会在那里连我和光秀都没想到。”

“公主大人,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雪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收回手臂支撑在膝盖上,毫不在意地用沾上血迹的双手捧着脸,直勾勾看透的眼神中是没人见过的自满。龙照比所有人都察觉到雪子其实心情大好,便老老实实低下头去不再作声。

“怎么样,和那个老头比起来还是我这小姑娘更可怕吗?”

“您特意为了我等攻城报废了军中仅有的大筒……”

“哎呀哎呀,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啦,不如说得知和北条氏康遭遇的时候我们更担心你们的安危呢,对吧,光秀?”

“哈?是!确实……”

听到透比起自身安危更关心几门因发射烟丸而报废的大筒,很少会做出符合自己年龄事情的雪子,居然甜甜地笑了起来。平时为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军旅风范她会可以压低加粗嗓音,而清水军中能够把雪子逗笑暴露本音的爱将,曾经唯有日常犯蠢的大关龙照。

“让你们这么匆忙的撤下来是我的错,我必须要和你们说对不起,但你们的表现从始至终也没让我失望。今桥城新军的蜕变,我实实在在地看到了。”

“在下不敢!”

“今晚你们就要乘船返回今桥城。”

“为什么!?”

“别搞错了!这可不是让你们回去休养,而是有更要紧的战事交给你们。是一件比你砍掉北条氏康首级还能一雪前耻的事。”

“更要紧的战事……难道!”

透触电般地抬起头,想要从雪子的眼神中确认自己的猜想。而她神秘一笑,回头用眼神示意光秀。得到命令的光秀从身上取出一枚烙着红印的信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紧急度最高一别的官印。

“松平竹千代大人及其部下所率领的松平军已在三河松户城下击溃鹈殿叛军,生擒鹈殿父子。但松平军此役并非大获全胜,而是凭借丰川水道交汇处冻结出奇制胜的惨胜,损失相当惨重。”

“据悉,因国人之乱三河各地贼匪四起,其中一支名为百耳众的海贼从海岸袭来趁着混乱之际陆续占领鸟羽川坂城、波城、饗庭城、东条城、冈山城、今川城以及松平十主城之一的西尾城。今桥城城代岩田平治大人认为,松平军已经不具备短时间内扫除这股海贼的能力,如果清水军不能够出兵驰援,其发动的一揆极可能影响到今桥城。”

“百耳众……”

透的脑海里闪过那晚血腥的雨夜,闪过自己的手足部下惨死在头顶掉落的巨石之下,闪过那个与数名手下最强武士交手都能轻易取胜的……左耳戴着奇怪银色金属环的少年山贼。那是他内心深处对雪子的最大愧疚,是仅次于成为浪人的耻辱。

“难道是那天晚上袭击我们还拐走阿泠小姐的山贼。”

“等等,不是说从海上而来的海贼吗?”

龙照率先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想。

“同一伙人的可能性很大,你们要怎么做,龙照?透?”

雪子歪过头好奇地询问道,信任的目光让透惭愧地低下头,没想到下一秒雪子就伸手捏住他的下颚,强行令他的目光对视。

“可是,我们走了,您这边的战事该怎么办呢?”

“不用担心,也是时候让伊豆的那些人表忠心了,除此之外还有仁治的队伍也在赶过来。”

“敌人还有完数以上的主力,光靠您现在的兵力实在太勉强了,为什么不等到我们打下韭山城之后再回去呢。”

“因为,天皇陛下的御幸使被也被那帮山贼捉走了。”

“什?!”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明智光秀更是脸色铁青。

“那位大人手上一定拿着下给殿下的敕封诏命,如果没有诏命不仅东线战事无法按照预定停止,甚至连武田也会毫无顾忌地对我们发动战争。”

“这伙贼人竟然连朝廷的官队都敢挟持。”

“你们考虑的如何,有把握吗?”

“是!既然是您的吩咐,我等定然不辱使命。”

大关龙照吃惊地一看身边早已俯首的透,脸上的表情略显古怪。

“喂……我才是大将吧?”

“嗯!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主!主公!喂……”

“啊,龙照说得对啊!”

“嗯嗯,果然您没有忘记我。”

雪子突然想起什么,此时大关龙照像条失而复宠的看门犬,脸上的表情也得意忘形。

“原野武士,透。”

“是。”

“诶?主公大人?”

“攻下韭山城三之丸,准确预判敌军主将本阵,同时惊袭敌大将三轮三番,另外侍奉我多年从无半点邀功亦无怨言,此等忠义我实在不能不承认。”

“如此盛赞,实在是惭愧之至。”

雪子起身从腰间抽出折扇,边思考边轻轻敲击冻得有些发红的下巴。

“现任你为我家武士大将,统领……今桥城【黑铁队】两百名。”

“黑铁队!?”

“没错,那是在你的提议下重现的今桥军,数十年前今桥城原城主吉田氏正是靠着这只武士队征讨整个南三河,如今它重生在我手上其目的可就不只是南三河了。你要记住这一点,透。”

“御意!”

“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你曾经的部下从各队甚至是我的亲卫队之中挑选的勇者,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勇武都绝不输你。请你,不要辜负他们。”

“公主大人……”

这是透完全没想到的惊天之喜,他感到自己心中吊起多年的石头正在慢慢放下,这种突如其来的爽快几乎要让他忘记该如何呼吸。

“身为清水家的武士大将,怎么能没有姓氏呢。”

“诶?”

“您的意思是?”

“你曾经忠心侍奉吉田家,如今吉田家早已不复存在,那么就由你来重新让这个姓氏复兴吧,就像我复活黑铁队那样。”

“我……在下来?”

透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吊着那块写满残念和愧疚的石头被雪子一刀剪断重重砸在身体里。他的腹式呼吸越来越急促,好似一个急性缺氧的病人,需要用嘴大口地吸入冰冷的空气。本以为除了自己没人能知道这是他整整十三年来的执念,甚至不惜成为山中浪人抛弃代表着祖先荣耀的姓氏,也要鞭笞自己每一日每一刻朝着那个目标前进。

“没错,从今日起你的名字便是吉田 透。”

雪子伏在透的耳边轻声低语道,同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透抬起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莫非她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愿望吗。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女城主虽说性情与同龄女子相当吻合,她对这个时代的万物充满好奇,遇到伤心事会哭得梨花带雨恨不得全天下男子都来保护她,可面对困难和挫折又能从众人的身后昂首而出不惜余力的独自解决问题。

“主公……我。”

“雪子大人——!韭山城东北方发现大股北条军阵急速接近中!为首的是…北条黄备大将,北条纲成!!”

“人数呢?”

吉田透还想再说什么,斥候焦促的嗓音如同闷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开,雪子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身为军事的光秀在山坡上紧张地问道。

“军阵中不光有黄备的旗帜,甚至还有其余的北条势力,兵力预计不低于八千!”

“和预料中的人数差不多,但是来的也太快了,幸好提前让攻城部队撤回来,不然的话……”

“看来北条纲成到最后还是选择来救他的主公啊…呵,这可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应该把他打出心理阴影了才对呀?”

“殿下,请您下令。”

“再让斥候去打探仁治队的情况,龙照你带着我给平治的回信和部众马上登船。至于北条纲成的主力,嘛…光秀你马上集结亲卫队和母衣众。”

听到命令的光秀脸色一僵,他很清楚雪子准备要干什么,按照雪子的风格她大可以做出率领一百骑兵队袭扰一千人的事,也可以独身一人大摇大摆走到敌人城下斩杀守城大将。但是亲卫队中的骑兵队和母衣众加在一起不过一百五十余人,一百五十人袭扰八千人说是疯狂也过于不痛不痒了。

“殿下,请您…”

“对不起啊,光秀。每次都要这样害你那么担心,毕竟哪有军师会允许主将去冒险的呢?不过……我和你约定,这是最后一次了。等这一仗结束后,我们就回今桥城安安稳稳地过上几年。”

“……我明白了,那么伊豆的国人众们要如何安排呢?”

“让他们都到最前面来,用自己的眼睛来选择未来正确的君主吧。”

“遵命。”

天空渐渐阴沉,头顶的乌云和韭山城即将燃尽的尾烟混在一起。终于,东北方的山麓出口出现星星灯火,被提前安排在最前位置的伊豆国人众们纷纷瞠目结舌,恐慌的情绪瞬间蔓延开。

“这是什么意思,要拿我们当先锋吗?”

“不…不行的吧…那可是五色备最强的黄备啊。”

“我不要——!绝对一瞬间就会**掉的!”

天空中隐约飘下斑点雪花,让不详的氛围愈演愈烈。终于有人忍不住无限放大的绝望,丢下长枪和足轻兜试图离队跑向森林。在伊豆国人众队列的身后是明智光秀率领的铁炮队和枪足轻队,他本人正骑在枣红马上注目着他们。看见逃兵从队列中跑出,他朝身边的部下伸手,对方心领神会地递过把引燃的铁炮。接过铁炮的光秀迅速举枪刚要瞄准,从另一边伊豆国人众的列队里却响起弓弦的撕响,光秀猛然调转枪头,弓弦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支拖着奇异尾翼的箭呼啸着飞向远处的逃兵,精准地贯穿脖颈,雪地里逃亡的人影闷声倒下,像临死之际的野兔般抽搐。

“刚刚射箭的是谁?!”

光秀愤怒地大吼道,但无人回应。半晌伊豆弓足轻们主动为一名足轻让开道路,那人身材健硕穿着完全不合身的简陋具足,两片具足之间被肌肉撑开一拳宽的空隙,手上握着要比同行人大两倍多的长弓。光秀俯身想看得仔细些,但足轻笠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对方大半张脸,他默不作声地拎着长弓走向猎物,看背影是个留着长发的男子。很快,他在被射杀逃兵的身边蹲下,用怀中的匕首毫不客气地结束了痛苦。

“那人是谁?”

“这…我们还不太清楚伊豆军中的人员配置,所以…很对不起。”

“不,没事,去看看殿下他们到哪了。”

“是。”

下完命令的光秀盯着那身手了得的弓足轻不禁有些好奇,正要驱马上前没想到对方先朝着伊豆军们开口了。

“喂,你们这些都听好了,要想活命的话就必须要打败眼前的北条军,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那样的差距靠我们能打赢得了吗?”

“哈?还不明白吗?我们的退路早就被那群白痴领主给断了,就在我们主动向清水家投降的时候啊。”

“只要投降就好了,只要我们在向北条投降,呐?毕竟是老主家肯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听到有人这么说,那人臂膀上的青筋隆起,脖子两侧的血管肉眼可见地隔着皮肤跳动。他仰起头,光秀也第一次看清那人的全貌,那是个三十岁左右满面疤痕的沧桑男人。和今桥城渔民的那种沧桑不同,他脸上的是苦于农耕和贫穷的沧桑,如同刀削般粗犷的轮廓身上每一寸曲线都像是经过匠人精心地雕琢,厚大的嘴唇披散在肩的长卷发还有那双雪夜火炬般热忱炯亮的眼睛,就连鼻子也如同南蛮人的高挺。不得不说他是明智光秀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奇怪的足轻没有之一,他决定战后要好好会会此人。

“投降…?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贪生怕死的家伙,我们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听候他人差遣,喂!少给伊豆人丢脸了——!”

他的怒吼声传遍雪原,誓要震破胆小鬼们的耳膜,紧接着他一把扯断自己具足的绑绳扔在地上,露出布衣下冒着热气的胸膛,从胸口一直到结实的腹部,凌乱如麻的伤疤数不胜数,有刀伤、枪伤、野兽的齿痕甚至还有深深的圆形铁炮弹坑。

“老子不会死,在家里还有等我的人,所以老子不会死,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喂!你们快看!”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仅剩下天边最后一丝云后夕阳的余晖提供视线,就在清水军和北条纲成队中间的雪原上慢慢驰来一众骑兵队,为首的正是身穿黑色甲胄肩披斗篷的雪子。少女扎起的高马尾在寒风中如同旗帜般飘扬,在她身后是一百五十余骑武装到脚踝的骑马武士,他们面戴半脸黑鬼面,大铠的甲片在马背上嘎嘎作响。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都有长有短各自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所有人看向雪子坚定的目光。

“你们都是从我被逐出骏府后就跟着我,原意跟随个五岁的女童当大将,这帮家伙还真是有够疯狂的。”

“哈哈哈哈,就是说啊雪子姬。当初我们可都觉得跟在您身边会没仗可打,好过几年安生日子呢。”

“没想到,您竟然带着我们从三河打到尾张,又从尾张打到了伊豆,真是折磨死人了啊。”

“真敢说啊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母衣众们爆发出一阵哄笑,这是他们作为雪子亲卫队的战场特权,能够像朋友似的攀谈以此减轻压力增加士气,是雪子在初阵时就和他们定下的要求。众人之所以敢这样和雪子口无遮拦,完全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有在战场上被雪子拯救的经历,是完完全全过命的交情。

“我很感谢你们,这些年有你们护我左右是我此生最大之幸事。如果能赢下这次,骏河将再无东顾之忧,很多人也能安心回清水城老家了。”

“您在说什么呢清水姬,什么叫如果能赢?”

“就是就是,我可不记得您有失败的时候啊。”

“是啊,你们说的没错。这次的作战目标是趁北条援军还未完全站稳疲惫之际,彻底地打乱对方阵脚。一旦敌人的阵型出现混乱,我们就穿插直扑北条氏纲本阵,剩下的交给我。”

“明白!”

“我们走吧!”

“是!”

一百五十余骑的楔形阵朝北条氏纲队还正在行军的尾部穿插而去,崩腾的马蹄声踏得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北条氏纲的侦查斥候第一时间就发现袭来的清水骑兵,一时间八千人的北条黄备军阵中锣鼓齐鸣。在靠前一些的位置北条氏纲更是大胆地亮出自己的主将大旗和金物,命人在本阵周围点上火炬以便更好地观察雪子行军方向。

“噢噢噢,敌人开始行动了。”

“老样子,一队继续朝敌人的尾部穿插,不能让他们形成完整的阵型。剩下的所有人都紧跟我,我们要从侧面攻进去!”

“遵命!”

雪子在马背上侧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北条氏纲本阵,火光之中数名全副武装背插黄色八幡靠旗的武士宁静地注视着他们,一丝犹豫从雪子的内心油然而生。那样的眼神就好像是猎人在丛林深处看着即将要落入陷阱的猎物,让雪子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而就在此时此刻北条主力军进入韭山城雪原入口的一侧山麓上,有另外五双眼睛注视着山下的一切。他们其中四人身穿奇装异服,有虚无僧、神官、阴阳师、武士甚至还有个身穿单薄麻布和服的平民少年。最重要的是,那虚无僧的手里握着柄隐隐发红的武士刀。

“怎么样小金时,是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女童吗?”

阴阳师打扮的男人最先发问,但虚无僧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握着手中的武士刀观察着雪子的一举一动。很快性子最急的武士忍受不住,他拔出腰间短刀想要在手掌上划开口子,却被身后的神官用纸扇制止。

“等等,稍安勿躁。如果她真的是五百年前的鬼,在场的凡人就都没命了。”

“那又何妨!不就是些凡……”

“渡边,你忘记那位大人的吩咐了吗?不许用鬼怪之力扰乱世间,不许无故同情无故杀戮,我等之存在全为诛鬼。”

“啧。”

武士不服气地收回短刀,而神官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布衣少年朝比奈泰亲,此时的他已经在阴阳师的照料下恢复些神色,也能够正常与他们交流。

“少年,那就是你曾经的主公清水雪子,没有错吧?”

“不对。”

泰亲斩钉截铁的否定让神官一怔。

“即便是现在,雪子殿下也是我的主公。”

不等神官继续发问,虚无僧闷声不响地猛然抽出【鸟切】,刀刃上的红光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虚无僧天盖之下的眉心一皱,随即用大拇指往刀刃上一按,鲜红的血顺着刀刃和拇指滑到手腕接着滴入土中,不论是红光还是血液都无丝毫反应,手上的伤口更是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

“奇怪。”

“怎么回事!难道说不是她?”

除了朝比奈泰亲外的其他三人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情,场面瞬间尴尬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带着他们一路赶来的虚无僧身上。

“红光没有消失,五百年前的鬼确实重现了。”

虚无僧望着【鸟切】上的红光平静地说道。

“那就再观察观察如何,那样的人数差距正常的凡人女童根本无力应对,说不定是鬼在五百年的时间里更加善于隐藏了。”

听阴阳师如此建议,虚无僧只是一声不发地继续趴回了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的战场。与他视线相同的还有身边的朝比奈泰亲,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雪子,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殿下……”

此时,雪子腰间的赤鬼切闪烁出一道信号般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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