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铁锤镇火车站,这个时间点站台上还只有寥寥数人在等最早班次的火车。原本这个时间点火车站立应该还只有两名值夜班的警卫兵才对,但今天执勤的警卫兵竟然比平时的白天还多出了一倍,不仅看住了车站的每一个出入口,还有三名警卫兵在站内到处巡视。
皇都发布的对皇子的搜寻令终于传到了伊兹克地区各个仍在政府手中的城镇,各地的警卫兵都倾巢而出。
停靠在站台外的火车如同一条铁铸的长蛇,静静地卧在轨道上休息,车头腾腾升起的蒸汽飘向站台。并没有旅客在这辆车上下,只有搬运工人来回于站台的货堆和敞开的车厢之间,这是一辆不折不扣的货运火车。
两名健壮的工人抬起了这节车厢的最后一个大木箱,顿时觉得这个木箱和前面的几个不同,不仅异常地沉,重心似乎也不太稳定。但他们对木箱里装着什么并不关心,只是默契地压低了腰身来稳定重心,然后一前一后地爬上了货运车厢。
在车厢里他们将木箱抬高,用力往堆叠的其他木箱地上一推,木箱翻转一面,稳稳地坐在了货堆顶上。
这时一名工人感觉自己听见木箱里隐约发出了一声“啊”的声音。
“哎,这箱子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啊。”他对同伴说道。
“有吗?应该是你听错了,都搬完了,赶紧去吃点什么吧。”同伴不以为意地摆手。
两人说笑着下了车厢,随手关上了车门。
车厢里一阵沉寂,数秒钟后最后搬上来的这个木箱里响起了一阵说话声。
“噗哈,混蛋,谁允许你碰我的脸了?”少女气愤的声音响起。
“别闹,不是我捂住你的嘴你刚刚已经叫出来了。”青年的声音。
“少废话,赶紧从我身上下来,重死了!”
“喂,别用胳膊肘顶我!我这边也是顶着木板好不好?”
箱子微微地震动起来。
“好挤……”孩童的声音。
“外面没人了就赶紧把箱子打开啊,开口在哪一面来着?”少女的声音。
“原来在头顶,现在应该是……这一面吧,让我来找找锁在哪里……喂喂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到我手上来了!”男人的声音。
“赫那!别把触手伸出来啊,你碰到我脖子了!” 少女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太挤了好难受……”孩童的声音。
“你们都先别动啊,让我先把箱子打开!”青年说。
“你才是别乱动……啊啊啊!变态皇子你在碰哪里啊!”少女尖叫。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箱子里安静两秒,然后孩童的声音响起:“娜塔莉,你干嘛拍我的脸啊?”
“啊对不起!打错人了。”少女道歉。
“找到了!”青年说。
伴随着插栓锁被打开的声音,箱子的一个侧面被打开,三个人像是从渔网破洞逃生的沙丁鱼那样努力地钻了出来。
“什么馊主意嘛,居然让我们藏在货箱里面。”娜塔莉从货堆上轻盈地跳下,嘴里不住地抱怨。
“好歹我们成功混到了火车上,来接一下。”莫德莱抱起赫那小心地往下放去,让娜塔莉接过去。
本来他们在箱子待得还是好好的,结果在工人将箱子搬上去的时候箱子翻转了一面。里面的三人顿时觉得天翻地覆,莫德莱一下子压倒在娜塔莉身上,赫那被夹在了中间。
这便是莱纳特财团帮他们布置的逃脱计划:包下一整列货运火车,让他们混进货物里面躲过警卫兵的眼睛,火车会带着他们一路向东离开伊兹克地区,直达伯爵领内的小镇。
在得知原本的逃亡计划流产之后,他们也只能接受伯爵的好意了。
出发的铃声响起,火车头鸣起了长笛,铁轮缓缓转动起来,带动整辆火车加速离开站台。
“有吃的吗?”刚一站稳,赫那就开口问道。
“又饿了?你昨天吃掉的东西比我们两人加起来还重了。”娜塔莉瞪大眼睛,随即转头在货堆里搜索起来,“我记得收纳箱里还有一包干粮,他们应该把我们的东西也搬上来了吧。”
“我闻到了,祭品的味道。”赫那忽然从裙子底下伸出了触手,一把击穿了一个木箱,从里面捞出了一个铁盒。
对于赫那的触手的惊人力量,两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反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拿出来的东西上。
“饼干?这你都能闻到?啊,这一车运的都是食品啊。”莫德莱仔细地打量车厢里的货物,发现好几个木箱上都标着商品和商标:罐头、饼干、火腿、熏肉……
他重新转向正一脸兴奋地试图拨开铁盒的赫那:“喂,赫那,这是别人的东西,别像个小强盗一样。”
“安啦,让她吃好了。整个火车的货物都是伯爵的财产,他是专门把我们安排到这里的,大不了下车后再跟他结算好了。有这么多吃的在谁还会去啃干粮?”娜塔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大大方方地打开另一个货箱,从里面翻出一包带着肉联厂商标的纸包来,“你也坐下来吃点好了。”
“好吧。”犹豫了一下,莫德莱也放下了矜持。
他也转向一个没有商标的箱子,但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不是吃的,而是几条毛毯,一把信号枪,还有一个封好的保温水壶和几个杯子。
显然这并非货品,而是财团的人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他拿起水壶打开,往杯子里倒水,一股淡雅的红茶香气弥漫开来。
“伯爵准备得倒还挺周到的。”莫德莱情不自禁地笑了。
“吃饭喝水和睡觉的问题是解决了,厕所该怎么办啊?这是货运火车欸。”娜塔莉席地而坐,嘴里叼着切片的熏肉。
“没关系的,这辆火车不会在中间站台停歇,直达伯爵的领地,照这个速度今天半夜就能到。”莫德莱端着杯子,掀开车窗上的帆布望了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火车已经完成了加速,驶出了铁锤镇,离铁路较近的矮树从窗前一闪而过,远方的天际隐隐地有一道晨光亮起,再过两个钟头这片郊区的田野就会沐浴到晨曦。
“但愿中间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娜塔莉把最后一片熏肉塞进嘴里。
“啊,但愿吧。”莫德莱把窗前的帆布重新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