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之外,箱子之中,兰与狂犬的战场。
从狂犬的角度看去,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王座,因为四周被自己轰出了数片空地,因此视野倒是开阔了,托了这适合破坏的变异的福啊。
可是同时她又不由地想到。
啊~这变异真的方便吗?现在不是就连一颗可以给自己靠背的树木都没有嘛。
麻醉的效果已经贯通全身,她保持半跪的姿势,缓缓坐到了地上。
咔嚓,仿佛听到右眼传来解锁的声音一般。
两个人格,说白了是两个灵魂共享的身体,有人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一个身体若是有两个灵魂,自然会各自拥有一扇窗了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么同时只能有一个灵魂控制身体的事,哪里都不存在。
如今,被封锁起来的竹的灵魂睡醒了。
右眼依旧闭着。
狂犬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兰,勉强向后挪动身体,接着后背靠到了某样东西。
是铁棍,正是原本自己手中的武器,最后自己想要反抗的时候被兰打飞,又插回了地上。何等讽刺,没有生物肯接受自己,因此它们腐朽,它们死去,远离自己,化作黑雾。最后为自己靠背的是兰给予的武器吗,无机质的铁块还残留着点体温。
于是狂犬便靠在铁棍边不再移动,眼看着兰靠近自己,在自己面前蹲下。
“兰前辈哟,我活下去的概率是多少,有50%吗?”
“没有,绝不会有的,你确定一定肯定会死。”
兰回答着的同时将狂犬的双手反绑起来,顺便利用了铁棒一并捆绑在一起。
“我接下来要向你求饶,你会接受吗?”
没有人求饶会先向对方征求意见,但是狂犬就是想那么做,说不定,她想到,自己只是想和前辈再多说几句话而已。
“不会。”
果然得到了兰理所当然的拒绝。
“兰前辈,我能帮你处理很多事的哦,商业上的也好,生活上的也好,不是我自夸,这么多年看着竹日复一日地做那些事,我也小有心得哦。”
“拒绝。”
“七年前那天,屠戮营地的人其实不是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到现在死在我手上的人只有叛逆的十五人而已。”
“我知道。”
狂犬愣了下神,兰却反常地催促道。
“继续说,还有什么要说的赶快说,我没多少耐心。”
“呃,那个......”
狂犬想到,虽然早就知道兰前辈不按常理出牌,可是还真是肆无忌惮地打乱了自己思路啊,接下去要说什么完全忘记了。
“那个,其实我也和竹一样,对兰前辈......啊啊,怎么可能说的下去啊可恶!兰前辈你太狡猾了好不好,不带这样的,抗议!”
“要说的就这些吗。”
唉,看着这个人从来不会笑的脸,心里就会莫名地沉静下来呢。
“当然还有了,兰前辈你俯耳过来。”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接受狂犬这不合理的请求吧,但是兰就是照做了。
所以才说前辈很温柔啊。
狂犬伸长脖子,在兰猝不及防的时候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末了舔了舔嘴唇。
看到兰无法掩饰地挑起眉毛,狂犬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
七年前也是这样,在兰向自己冲来,无谋地发动突袭的时候,强行抱住他,和他接吻了。
啊,啊啊,想到如果活下去的话,还能像这样甜蜜,就不由得想要生存了呢。
狂犬这样想着,微笑着和兰俯视的视线相交。
“兰前辈,来做个交易吧。我啊,之后会自裁的,如果兰前辈是如此希望的话。”
随后她主动地,放弃了活下去。
“作为交换,在这场王选之中全力使用我吧,我参加王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前辈的矛与盾,我愿意把灵魂交给前辈......因为我爱着前辈嘛。”
说出来了。
自己刚才杀了兰前辈一次,会被更加怨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加上七年前的误会,再加上自己身为挑战者之一本身就和兰前辈敌对的立场,从概率上来看自己100%会死去。
兰前辈是更早看透了这点才断言自己的生存几率是0的吗?
现在箱子中的局势是:王在与未知挑战者战斗,自己和兰前辈在敌对。
但是如果兰前辈接受了自己必死的觉悟的话,那就会变成二对一对一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是对兰前辈有利。
要说唯一值得遗憾的就是不能一直陪在兰前辈身边这件事......
“如果接受的话,局势就会毫无疑问地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进展吧。我明白你的意图了,狂犬,你的觉悟我也确实收到了,不错的觉悟而且令人敬佩。”
“呼......”
“但是我拒绝。“
兰断然拒绝。
“为什么?”
“狂犬哟,你有两点错了。第一,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七年前屠戮营地的凶手,只要调查当时在场的尸体伤痕就能得知真相。第二我说的你的生存率为零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你下地狱的意思。”
狂犬愣了一下,兰眼中仿佛燃着火苗,映出强烈的意志。
“地狱来的灵魂就该回到地狱去,神魔鬼怪就该从世上消灭,这是当然的道理。你问我为何拒绝你?我反问,我凭什么要接受你?”
那是因为可以获得优势......狂犬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想到了,服了服了,自己的前辈个性还是这么别扭,不信就是不信,否定就是否定,如何取胜的计划早在一开始就定好了吧,如此一来优势劣势确实也和他没有关系。不为变招所动,眼中只看见笔直的道路,这是他的王道。
“所以狂犬,就在这里离开竹的身体吧。”
“那可做不到呢。”
“嗯?”
兰露出警戒之色。
嗯,嗯嗯,没错,就是如此。
狂犬上下颌骨紧紧咬合在了一起。
手脚顿时回复了力量,意识也清醒了。不对,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去过清晰的意识。
所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只不过她也早就预料到了兰的拒绝。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就绝不能现在死去,也绝不能放弃这具身体,狂犬是如此思考的。
她在体内空腔中藏好了解除麻醉的药物,竹的身体就和竹节一般,内部有着多个细小的空腔,一旦麻醉药物完全扩散至全身,就会自动释放出空腔中的解毒剂。要说为什么她会特意准备对抗麻醉的手段,那是因为想要伤到铜皮铁骨的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此一来就只有麻醉一种可能,她怎么说也是兰的秘书,对兰的思维模式怎么可能预测不到呢。
接下来还要想个办法引走兰前辈的注意力,就在狂犬如此想着的同时,仿佛命运一般的事情发生了。
“嘿,兰前辈,我建议你回头看看哟,不然可就要错过超刺激的事了,那种充满魄力的视觉体验可是不常见的哦。”
兰轻嗯一声回过头,然后全身僵直了。
狂犬在心中轻笑,兰前辈和自己看到了同样的事物,而那一幕凡是看到的人不可能不惊讶,不可能不为之震撼,同时为之头疼的。
——王座在坠落。
漂浮在空中远远看来就无比巨大的王座,坠落时却意外的悄然无声,仿佛被封存在真空中一般。王座倾斜着,以恒定的速度持续降低高度。模拟云层在大气负压的作用下在其上方形成漩涡状。
依旧无声无息。
狂犬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耳畔兰的低语。
“失策了,早知如此就先把庇护所找好了......”
这无声的时刻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注意到,从那时起这份宁静越是无声就越是强烈地压迫观者的心脏。
王座底部没入丛林之中。
一段时间后,就像大地无法认同自己受到的伤害一般,狂犬感到脚下只是简单地下沉了一点,就连震动都不太感觉得到。但是正因此才令人震惊,因为那就像是重到过分的铁球砸到沙地上一样,说明那份重量使得地面连回弹的能力都没有。
即便是她也凭借本能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闪电要来了。
风暴要降临了,而且最可怕的雷声将紧跟在那之后。
就在这时,狂犬视野的一角捕捉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慌张地横向穿过丛林。
那个身影毫无疑问正是四叶,第一次借竹的眼睛见到的时候狂犬就觉得他肯定不是一般的乱入者了,而且正如兰之前说过的那样“这个箱子不可能存在挑战者与王之外的其他人进入”,这一点也由自己所证实了,因此即便是外表无害如同四叶,也必然是挑战者之一。
因此自己所要做的就很简单了,追踪,追上,战斗,杀死。
果然啊,果然这是命运的引导,她不由得这么想。
兰猛地回过头。
“竹......狂犬,我们走。”
但是回过头的他眼里,只留下了一个地上的小孔,那是插在地上的铁棍被连根拔起之后留下的印记,狂犬已经逃到了五十米开外的丛林边缘。
与此同时,王座的方向传来比雷声还要强烈数倍的巨响。
地面如同要把之前吞下的能量尽数释放一般超出常规地震动,甚至把兰从地上抛至空中,地面裂开无数细缝并且向不规则的方向延伸。
接着从王座的方向。
——火柱冲天而起。
那是由岩浆与滚烫发红的碎石组成的喷流,突破地壳将全能量转化为向上的动能,一瞬间就达到了高度上限,如同被巨大的伞在半空中拦截了一般,无处发泄的动能平等地向四周扩散,所形成的效果就像是水幕,不,是火石雨,成千上万的火块从天而降,覆盖范围达到了视野尽头,恐怕将箱内全域覆盖其中,不分目标的全面破坏。
世界末日的景象恐怕也就是如此了,人造天空被整个染成了红色。
“可恶,晚了一步。”
兰艰难地咽下口水,略作停顿,没有想办法躲避火雨,而是向着追击狂犬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