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本来有风的,吹得人无法好好站立在地面上……这都是假的,夏之诚伸出双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闭上双眼不停这样小声地默念道。就像小恶魔说的一样,风声什么的都是假的,那不过是他濒死之前动摇的心境在梦境世界之中化为幻觉的写照而已。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这里还是梦,他真实的躯体应该还躺在某些偏远小镇的乡间别墅之内,他在梦世界的躯体此刻正趴在紫发少女温暖的怀抱里,然而他意识却沉入了某个更深处的地方……一个风正不断吹起的地方。
风声无法停下,正是因为他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没彻底地停下。这或许听起来很蠢,可明明知道越怕死越容易死人到了危急关头大多数情况还是会除了发抖以外什么都做不到。夏之诚的牙齿开始打架,他的额头上开始出现冷汗,也正是在这个就连他自己都快要放弃的紧要关头,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那个被称作师父的男人严厉的声音——连超越死亡的意志力都没有,你根本不配被称作一个战士。
曾经这个少年对此是不屑一顾地,他觉得自己或许会死去,但必需是在如同电影一般世界陷入沦陷危机的大场面里面。为了保护全人类或者成就各大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死掉。可现在当深渊就在眼前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死亡就是死亡,无外乎伟大与渺小,在真正死亡面前人人都是无力的,能够做的也只有选择像是懦夫一样逃避,或者坦然地面对。
在他紧要关头他咬紧了自己的牙关,默默念出了自己最喜欢漫画中英雄的誓词:白昼朗朗,黑野茫茫;奸徒恶党,畏吾神光;魑魅魍魉,无所遁藏,绿灯长明……
——万世荣光!
在这最后的关头手中的徽章蓦然亮起,少年的意识渐渐被白光包裹,进入了一个更深邃的世界里面。
* * *
天上是漫天的星斗,地上宽度根本不足五十厘米的桥梁。夏之诚看向了自己前方,一片漆黑深邃,只有一条笔直孤独的单行道根本不知道通往哪里,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发现下面是摔下去就有可能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无疑这是一个孤独的空间,孤独空间里面只有一座孤独桥,孤独的桥通往孤独的路,孤独的路上走着一个孤独的人。
——这里到底是哪里?
来回的穿越快把夏之诚给搞糊涂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手中徽章上白光亮起的场面——很显然这里并不是梦的世界,更不是可能是现实。不,不如说眼前的场景比起前面两个空间来说更像是光怪陆离的梦的延续吧……如果不是关于之前的记忆实在是太过于真实的话。亦或者他终于突破了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禁锢,借此机会陷入了真正的梦中。
这无疑是对于面前怪诞世界最好的解释了。
想到这里夏之诚咬了自己的大拇指头一口,该说不出所料吗,尽管被咬的地方肌肉根据本能做出了抽搐的反应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真实的痛感传达了过来,松开嘴巴以后本来应该出现创口的地方也没留下哪怕一丝的血……看来这里真的是一场梦了。
——如果只是这样就真的好办了,自然地结束这场梦,然后自然地醒来,就这么简单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夏之诚松了一口气。出于无事可做的本能,他沿着桥下那条窄桥小步地向前走了起来。这看起来或许很简单,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却比想象之中困难了许多。桥面的宽度仅仅比他鞋底的宽度略微宽敞那么一点点而已,换言之只要一步踩空就有可能失足摔下深渊,特别是由于这是在一场梦中,人的大脑本身反应就有些迟钝,夏之诚更是不得不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脚下,一步一步都踩地极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渐渐地,夏之诚感到了有些疲累。当然,那些疲劳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他双腿的肌肉自然也不会因为高度紧张而发酸发痛,只是那份怠惰却是从内心深处发散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最古老陈旧的毒药。
——我到底走了多远?他突然这样想道,却被自己之后的发现惊出了一声冷汗。
前路遥遥无期不知终点,天空一片昏黑没有时间,脚下的桥梁看起来还是一成不变,甚至连一个行动距离参照物的路标也根本找不到……这些合在一起以后,让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不妙!
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夏之诚心中又重新开始不安了起来,无疑作为一个梦境来说这个空间实在是太过于垄长以及无聊的,它简直更像是一个考验,或者说是给予无知之人的监狱。而想要验证这到底是不是梦境的方法眼前其实就有一个,
夏之诚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无底深渊……
假如跳下去的话自己有可能就会醒来了吧!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会真的摔死……但以他的耐性来说这总比孤独地在一条不知道终点的小路上前进来的自由。深吸了好几口气以后,下定决心的少年纵身往脚边的地狱跳了下去。
眼前的景物飞速上升……才怪!实际上下坠没有多久就踩到的地面。少年有些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很快意识到自己就像脚踩着玻璃一样的某种透明的物体——虽然看起来还像是位于深渊之上但实际上再怎么也掉不下去了。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再抬头看一眼头顶上悬挂着的窄桥,才意识到自己下坠了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而已。可就是因为这两三米,他就再也不需要胆战心惊地沿着早就被设定好的路线缓艰难往前走,甚至整个视野也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起来。
“人总是下意识地沿着眼前别人为自己安排好的道路前进,却总是不愿意低头想一想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了。一位地只看着脚下会让你的目光变得狭窄以及愚昧……欢迎你,我的继承者,能在这个空间里遇到你我真的觉得很荣幸!”
简直就像是抓好了时机一样,一个声音这时在天空之中响了起来。
——是谁?夏之诚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头,却发现这时候他的胸口亮了起来——是圣徽,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把圣徽带到这个空间里来的,可是它还是出现了,宛若命中注定一般。在圣徽的照耀下,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缓缓浮现在了虚空之中:那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高大男人,头上戴着编织帽,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马甲,看似有些颓废然而眼神中却散发着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乍一看就像是一位成名已久的老牛仔,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
照这个情况看来,这个老牛仔恐怕就是这个徽章原本的主人,一位陨落已久的圣骑士。很显然,夏之诚会出现在这个梦境中也是拜手上的徽章所赐。
虽然不知道老牛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把夏之诚指引至此恐怕不止是想传授些人生道理那么简单。少年不禁有些好奇如果自己只是规规矩矩地沿着空中的窄桥向前走而不是血气上头从空中一跃而下到底还会不会遇到这个男人。不过,显然投影是不会在乎那么多的:
老牛仔砸了砸嘴后,开始了正题,
“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同僚发现我的徽章,我的名字是格利·沃尔,编号7531号圣骑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拼着临死的最后一口气只是想要说一件事而已——内环根本不可信,封圣省也好,圣骑士们也好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工具而已,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了障碍,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就将我们消抹掉!我深深祈祷着这一天根本不会发生了……但如果真发生了,请将这枚徽章交给我最好的朋友夜魔族,它们是为了维护黑暗的秩序而存在的,是比任何人都能够信任的最忠诚的盟友!”
“……你说什么?”
尽管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投影,但全部听完以后夏之诚还是忍不住质问出声。他是在封圣省长大的,对于圣骑士以及内环的存在意义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但同样他也不是那种虔诚的狂信徒,觉得封圣省真的伟大到为了保护世界没有一点私利,可眼前发生的场景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圣骑士,居然宣城内环不可信任,而暗裔的夜魔们才是最忠实的盟友。天知道那个男人在临死之前到底遭遇了一些什么。
“……”
少年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却看到眼前的男人开始蒸发——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本来就只是一个投影而已,完成自己的使命以后便彻底地消失了。整个星空也随之开始毁灭,从最远处开始,每一颗星球逐渐化为了粉粒,恒星爆炸产生了火花,中子星熄灭化为了黑洞……原本安静的宇宙就像是绚烂的烟火一样有规律地运动了起来,然后彻底走向了寂静——那永无止尽地黑暗。
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烟火了吧,可有幸目睹这一切的夏之诚却因为咀嚼着之前那位圣骑士的遗言而变得心不在焉了起来。终于,他脚下看不见的地板也开始崩塌,在身体摇摇下坠之际少年隐隐感觉到了……
——梦境即将转化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