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古老的祠堂。
身着道袍的老人跪坐在大堂内侧蓬松的蒲团中,仿佛睡着了一般紧闭着双眼。
在老者的身旁,四只雕画着金色蟠龙的香炉正缓缓的朝外冒着淡白色的轻烟。轻柔的烟雾弥漫在灵台的周围,为祠台上的灵位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时值盛夏,但就连刺耳的蝉鸣都被一股奇异的结界阻挡在窗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恍如实质的凝静。
“…枫澄吾孙。”半晌,雕塑般的古铜色老人终于开口。
“我明白的,祖父。”跪坐在灵台台阶下方的少年缓缓地低下身,恭恭敬敬的朝上方的老者磕了一头。
“嗯?”紧闭的眼睛蓦的睁开,狭长深邃的眸中划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自从两岁那年来到宗族祠堂,至今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少年依然恭敬的跪伏在台阶前的蒲团上,沉静的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激动。“孙儿万分感谢祖父大人这些年的教导。”
“……”锋利的剑眉微微上扬,老人示意下方的少年继续说下去。
“但是,孙儿认为,”少年缓缓抬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继续学习了。”
“哦,此话当真?”冷峻的嘴角微微抿起,老人那明亮的灰瞳中,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寒芒。
“当真。”多年养成的良好修养依旧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激荡,少年利落的站起身,清澈的眸子中洋溢着骄阳般的热切,“就是如此。”
从洁白的蒲团上退后一步,少年两臂并拢于身侧,再次朝老人尊敬的鞠了一躬。
“请指教,祖父…不,老师!”
唰——叮!!
尖锐的风声呼啸着一闪而过,人影交错的刹那,空气中迸发出了湛蓝色的耀眼火花。
“…了不起啊。”眼中锐利尽褪,手持短剑的道袍老人侧身站少年身后,苍老的眼睛布满了仿佛本就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浑浊。“去吧,枫澄吾孙,正如你说的一样,老夫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你了。”
喀拉——
自剑尖起,坚硬锐利的剑锋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崩裂、分解。
“十年苦练得此身,青出于蓝然胜于蓝,枫澄,你很了不起。”不知何时,老者已经重新跪坐回了祠台旁的蒲团上,仿佛他从未移动过。“既然你已经习得足够自保的本领,那么老夫也就放心了。”
“祖父——”捕捉到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寂寞,少年清朗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你走吧。”老人重新闭上了双眼。“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精彩的世界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一代。”
少年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向那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的老者,嘴唇被用力咬的泛白。
“去吧枫澄,自此海阔天高,任、你、飞!”
“…..是!!祖父大人,不孝孙宇枫澄就此告退!”再次用力的向老人行了一次大礼,少年利落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外。
“去吧!”挺的笔直的腰板缓缓弯起,老人看向少年那愈发远去的背影,嘴中道出了低沉的呢喃。“愿你不要像你那短命的父母一样…”
阿嚏!
“…?”
刚走出宅门的少年迷茫的摸了摸鼻子。
…………..
我叫宇枫澄,今年年方十七,是个身高比同龄人高一点点,脸蛋比同龄人帅一点点的的预备役男子高中生。
说到这,也许很多人会感觉有些疑惑了,高中生就高中生吧,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个预备役?
没错,就是你们猜想中的那样,虽然我现在暂时还是个学前班学历的无业游民,但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个华丽的男子高中生啦!
是的,就是传说中那种,会和踩着棕色皮鞋、穿着格子百褶裙和制服小西装的美少女们一起上下学的那种男子高中生!
每当我想到能脱离这无聊到令人暴躁的山间生活,转而投向城市小姐姐的怀抱时,我都会忍不住感慨着想要吟出那么一两句古诗:苟…
啪!
……
当然,这些都是明天到了大城市才会发生的事情了,至于今天,我要做好的就是收拾好我为数不多的行李,老老实实的坐在屋里等着学院的专车进山来接就行。
说起来…
“大老远的派专车来接一个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学生,就算我对俗世中的其他学院并没有什么了解,但想来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学校都能干得出的程度吧。”摸了摸下巴,枫澄看向被小心的摆在床被中央的淡粉色小信封,大红色的凤凰火漆和红光和镶着金边的纸皮交相辉映,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散发着一股属于上流社会的奢华气息。
“不如说,是替我报了名的祖父大人并不简单才对吗?”
回想着祖父那深不可测的背影,枫澄抚摸着信封上那五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沉思着读出来大字下方角落的一小行正文。
【S级批准 贵宾特招生。】
落款——冰帝学院。
…..好中二的样子,而且为什么读起来总感觉菊花一阵阵抽痛?
“师兄这是准备出山了吗?”
甜美的少女声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耳边,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打在枫澄的耳垂上,将少年白玉般的皮肤刺激的瞬间通红。
….!!!
“咳咳,师妹,你怎么突然来了?”
尴尬的轻咳两声,枫澄将已经拔出半截的匕首缓缓推回腰间的刀鞘。
在距离喉咙不到半厘米的地方,雪白的刀刃正散发着冰冷的寒芒。
“怎么,师兄不欢迎我来吗?”扎着团子头的旗袍少女一脸心碎的捂住了颇具规模的胸脯,水灵白暂的祸水脸蛋儿上展现着令人心疼的忧愁,“还是说,您已经讨厌雪儿了吗?”
说罢,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乘势直接骑上了少年的腰间,低领的旗袍胸口大大的敞开着,肆无忌惮的露出了大片诱人的粉白。
“师妹你不要乱想,为兄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不动声色的将视线从那眩目的深沟中挪开,枫澄缓缓垂下眼睑,掩盖了自眼底一闪而过的忌惮。“那个…师妹啊,毕竟古人云男女有别,我们还是不要离得这么近…”
“说的没错呢,师兄。”打断了枫澄的话,少女扭动起水蛇般纤细柔软的腰肢,圆润丰满的臀部轻轻地在少年的小腹上来回磨蹭。“但我觉得,‘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古语似乎更适合我们呢。”
【不对吧,比起母鸳鸯,我觉得你更适合被形容为母螳螂,而且是正处于发情期总试图吃掉公螳螂那种。】
当然,这句话枫澄当然不会当着眼前少女的面说出来,甚至脸想也只敢用一瞬间去想,然后在下一秒忘记。
因为他的师妹,这个小时候被祖父大人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紫发女孩,她有毒,剧毒。
“…嗯唔?|
最主要的是,从小到大,枫澄从来没有打赢过这个明明是师妹的后辈,以前是这样,以后说不定也一样。
“母螳螂吗?不错的比喻…”
看吧,这家伙果然有毒。
“我喜欢。”
而且脑袋貌似还有点毛病。
“明明都低声下气的去求师傅了,但他老人家就是不愿意让我和师兄你一起前往俗世呢。”毫无预兆的转移了话题,女孩的表情渐渐地涌上一抹委屈。“人家好伤心。”
“诶,是这样吗。”枫澄极小心的低松了口气,看上去早就习惯了少女莫名其妙的反射弧。“别伤心别伤心…为什么祖父大人会拒绝你呢?他不是最疼爱你了吗?”
干得漂亮啊祖父大人,我真是爱死你了。
“师傅他说,雪儿的心性不适合在俗世那种纷争复杂的地方呆着…”少女失落的低下头,漂亮的紫色眸子中满是不解与疑惑。
祖父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就你这鹤顶红一样的剧毒性子,如果真的和我一起流落凡间,俗世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吧。
“雪儿不明白呢…师傅他也不肯多说,还叫我不要打扰他悟道…”
…厉害了我的祖父大人,也只有您老敢用这种敷衍的方法去打发这条漂亮的毒蛇了。
“咳咳,师妹啊。”配合少女做出一副十分自然的不解表情,此刻的枫澄正熟练的扮演着温柔大师兄的角色。“既然师傅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这么说的道理,师妹你就听师傅的话安心的待在山里吧,师兄我逢年过节一定会带着城里的礼物回来看你…”
“我问他,但师傅他就是不说啊…”抬头打断了少年的话,女孩的眼中满是兴奋与得意,“所以,雪儿就把师傅大人给杀了哦!”
“…你说什么?”微笑僵在了脸上。
“我说,我把师傅大人他杀、了、哦!”少女轻轻歪头,脸上出现了两点可爱的小酒窝。
“哦,这样啊。”僵硬的微笑逐渐从脸上消失,少年的表情逐渐变得无喜无悲。
“诶?”这回反倒是少女比较惊讶了,她低下头,精致的面容靠的极近。“我还以…为师兄一定会做出什么让雪儿头疼的反应呢?”
“怎么,你难道很希望我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轻轻闭眼,再睁开时,少年的眼底已是一片清冷。
“没错哟,不过…”纤细的食指轻点嘴角,自称师妹的少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现在看来,师兄你似乎会做出什么更有趣的反应?”
“真恶劣啊,师妹,”属于人类的情感似从枫澄身上尽数消失,少年的语气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所以我才一直不喜欢和你处在一起呢。”
“…你说什么?”笑容凝固了。
“我知道你听见了,你没有听错,我也不会再说第二遍。”枫澄试探性的挣了挣少女的禁锢,但并没有成功。
“是啊,我的确是听见了,”少女冷下脸,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带着倒钩的匕首,狰狞的倒钩犬牙般交错着,毛糙的血槽里还沾着些许干涸的黑紫色血灰。“人家现在很不高兴呢。”
“巧了,我现在也很不高兴。”枫澄僵硬的咧了咧嘴角。
“…不过,只要师兄立马向我道歉,我说不定就会考虑原谅你哦。”
“实话实说而已,我为什么要道歉?”毫无感情的反驳。
“这样啊~”少女叹了口气,“那可真遗憾~”
嚓!
抽出瞬间贯穿心脏的利刃,少女舔了舔沾着血珠的刀背,任由身前喷薄的血柱将单薄的旗袍染的通红。
“咯….”
冷静轰然破碎,枫澄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等等,这剧本不对吧?
说好被病娇囚禁调教的王道剧情呢?你特么居然真把我给捅了个透心凉?!
大量失血带来的缺氧感迅速淹没了枫澄乱成一团的思绪,呼吸逐渐由急促转为虚弱,视线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暗。
这家伙,其实真的就是个神经病吧?
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枫澄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