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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岁了，还是个处男。说出来，一定会把你们笑掉大牙吧？但是若真能笑掉你们的大牙，我会非常非常愿意把这件事昭告天下——让你们这群活在阳光下、自以为是的人渣通通变成牙齿残缺不全的令人作呕的废物！那样的话，我会感到非常非常开心的！
可令人沮丧的是，打死我都做不出这种残忍的事情——看到这里，你们一定吁了一口气，以为我只是在说着某种气话，事实上我的内心还是如同我的外表一样善良可爱吧！
哈哈，这就对了！
1
我一直在痛恨自己为什么胆小如鼠。
那个我讨厌的直属上司柴田，为了讨好掌握话语权的老职员，总喜欢把他们的活接过来给我去做，并附带说一些激励的话语，比如“年轻人多做点啊”，“仁者多劳啊”之类的，我听了不下一百遍；这倒并非说我是个被需要的存在，认真干“粗活”的人才不会被公司当一回事；这只不过是那些腐朽的员工为偷懒找的借口。
因此，每当我做着那些本不属于我的活时，心中就充满了对柴田的怨恨。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怒瞪他的双眼，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仁者多劳，仁你妈啊！（‘仁者’不该和薪水挂钩吗！）不给老子加薪水，还要老子像牛一样做这做那，你他妈的太瞧不起人了吧！”同时准备好其它预案，比如，他跟我发火的话，我就抓起一叠废话连篇的A4纸甩他一脸，然后像疯牛一样砸烂他的电脑，掀翻他的办公桌……
哈哈，好解气啊！
可令人沮丧的是，下一次的时候，我依然乖乖地坐在柴田的对面，低着头，视线闪躲，不敢与他四目相交；如同一个老实懂事的孩子般，诚惶诚恐地啜饮着那杯他泡的茶水，一边听着他为我捏造的美好蓝图，只管“嗯”、“哦”地点头，最后像一个任劳任怨、积极肯干的好青年默默地接受了那些令人感到耻辱的粗活。
唉，同事一定会说：“说好听点，你那是老实、善良，不懂得拒绝；说难听点，你就是一个白痴！”这时，我也一定会“嗯、嗯”的默默点头。
2
我至今没有女朋友的原因，一定和长相没有关系。相反，那些女同事都说我长得不错。
但是对我来说，这完全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长相OK的人活到三十岁居然没有交过女朋友，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变态的事。
也许，我真的是个变态也说不定。我时常这么不安地想。
其实，在三十年的人生中，我也曾差点拥有过女朋友这种东西。现在回忆起来，感觉不可思议。
那是我念国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叫梦妮的女生给我写过很多纯洁的情书，并对我展开过猛烈的追求。但我始终胆小得不敢面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在梦妮用心为我写下那一行行真挚的情愫时，我正在用手享受着，自认为是成年人才有资格体验的可耻的高潮。
看到同学们在灿烂的阳光下，绽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就会为自己的龌龊感到自卑。我想，我一定是个生长在阴暗世界里的怪物，所以才无法直面梦妮这道明媚的阳光。
尽管如此，我却一直没有忘记过梦妮。
几年前，渴望拥有女朋友来解决生理需求的我，突发奇想地通过互联网找到梦妮的社交网页，奢想和她再续前缘，以弥补青春期的遗憾。可令人沮丧的是，我看到了一组她穿白色婚纱的照片，化过妆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的笑容，显得十分美丽。
3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一个叫美婷的年轻少妇同处一室，做着金字塔最底层的活。
不知不觉间，我对美婷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也许是那场梦的缘故。梦里的我得到她的情景十分真切，即使回到现实之中，那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依然犹存。
美婷与我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两个液晶显示屏。她比我清闲得多，有充足的工作时间浏览购物网页。我经常偷瞄她，然后在脑海里掠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幻想。我们也有过为数不多的交流，但是过程都很短暂，原因是我不善言辞，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羞涩的笑容替代本该幽默的语言——以掩饰内心对社交的恐惧。嗯，没错。这样的话，在美婷的眼里，我一定是个内向腼腆的老实人。
但美婷一定不知道，我这个老实人正在暗恋有夫之妇的她，同时脑袋里净装着一些猥琐之事吧！
4
那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柴田安排我加班，自己先走了。
美婷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束口袋，丢在自己的旋转椅上，然后一边拿着手机讲话，一边出了门，直到我离开时都没再回来。
美婷是公司健身房的会员，特定时间都会去健身房健身。束口袋里的东西我从未见过，想必是换洗下来的贴身衣物。
这么重要的物品，她竟然忘记带走？
在只有我一人的办公室里，我轻易地脱下了平日里老实的面具；那一瞬间，像恶魔重新呼吸到人间的空气般感到浑身舒畅。我口干舌燥地盯着美婷落下的束口袋。它仿佛正向我释放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令我不由得蠢蠢欲动，再也没有加班的心思。
里面装的是什么样的贴身衣物，是否如梦里的一样妖冶？美婷那良家的外表下又隐藏了一颗怎样的内心？
一种奇妙的偷窥欲油然而生。
也许那个袋子里空无一物，或装着其它不重要的物品，所以美婷才没有带走……这么安抚自己，罪恶感的束缚便减轻不少。
确定附近没人后，我被莫名膨胀的力量所驱使，顶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压力，在那个束口袋里发现了一条魅红色的女性内裤，简直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它飘散出夹杂汗味的奇异芳香令我陶醉不已，内侧的某些地方泛着黄色的污迹……
强烈的视觉震撼让我脸颊滚烫，心如鹿撞。难道她是故意的？不切实际的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便传来一个声音：一定要得到这条内裤，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和美婷相爱。
我紧紧抓着美婷的内裤，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十年前，我错失了一个很好的女生。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绝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做出让自己将来后悔的选择。
这么一想，脑袋陷入短暂的空白、稍一犹豫，便迅速把美婷的内裤连同束口袋一起藏到公文包里带走；离开时故意没有锁门，制造忘记锁门的假象。这样就算第二天美婷发现内裤失窃，也不会完全怀疑到我的头上。我最多被柴田那家伙责骂一顿，不至于丢掉饭碗；至于其它问题，我已无暇顾虑。
胆小如鼠的我终于做了一件勇气可嘉的无耻之事。
当天晚上，在疯狂的幻想之中，我大吼数声，终于在某种方面、某种意义上占有了梦寐以求的美婷……
畅快的欢愉之后，我很快陷入了疲倦和无尽的空虚之中。紧接着，强烈的罪恶感趁着这个时候悄然来袭，并在全身像藤索一样蔓延开来，仿佛早已设计好的陷阱一般。
我非常恐惧，难以入眠。
我从一头刚才还站在顶崖上咆哮的雄狮，变成了一只躲在小黑洞里瑟瑟发抖的老鼠。
5
第二天，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美婷和下一间办公室的柴田都比我早到，却没有人提及门没锁的事情。而且美婷开心浏览网页的样子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难道她没发现内裤失窃吗？
也许她根本就忘记把内裤扔哪了，以为只是遗失，所以没有很在意？
（难道……她真的是故意的？）
随着下班的到来，一天的忙碌在平淡和我的猜疑中结束。期间，美婷找我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让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一定是不记得把内裤丢哪了。
拉上公文包，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不用怕“偷内裤”败露而忧心忡忡了！
6
人心这种东西，深不可测。当它不被道德和法律约束时，就会无限地膨胀下去。
我看过一本名叫《爆弹鲜师》的漫画，里面有一个剧情令人印象深刻，简单地说，一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女老师，通过不穿内裤在学生面前讲课来锻炼胆量，最后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这个剧情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如果我穿着美婷的内裤和大家打交道，能否像漫画中的女老师一样，战胜长期困扰我的社交恐惧症呢？
我将美婷的内裤穿在了里面，时值春季，外边有厚实的长外套掩护，走光的风险极低；为了保险起见，我又将皮带多扣了两格。如此只需上厕所时多加小心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美婷的内裤紧紧贴在了我的皮肤上，感到高级面料带来的舒适透气；除了尺码稍小，“重点”总算是遮住了，其它部位嘛，怎么看都觉得扭曲。
我提着公文包穿行在茫茫人流之中，乘坐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曾和好几个路人四目相接。但他们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谁也不知道这个普通上班族的行头下，正隐藏着一条女性的内裤；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豪，嘴角扬起抖擞的笑容。
正是美婷的内裤带来的力量！
像往常一样互相问候，同事们像不认识我似的看着我。直属上司柴田也对我的“阳光”表现出意外的开心。
当然，和同处一室的美婷一起工作，才是这一天最激燃的事情。在她完全不知道内裤是我偷窃的情况下，穿着她昨天穿过的内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她交流互动。啊，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而又扭曲的事啊！
在美婷面前，我终于像个真正的男人般抬起了头。
“押井君，你……你有看到我的那个……束口袋吗？”美婷支支吾吾地向我问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看到？怎么了？”
“奇怪……居然不见了……”
7
人心，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回到租住的公寓，我褪去美婷的内裤，洗了个澡，换回自己的内裤时，那股奇迹般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了。我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内心万分失落。
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谈到我的婚姻大事，说老家的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很好的相亲对象，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肯定对方是个丑女，这让对爱情还抱有天真妄想的我感到非常的排斥；我和母亲在电话里头吵了起来；急着抱孙子的母亲又将没有女朋友的我痛骂一顿，骂得一无是处，某些言论甚至直戳我心灵深处的脆弱。
对此，我毫无底气，本能地掐断电话，像贝壳一样紧紧封闭自己。我烦躁不已，也理解母亲的痛苦，联想到父母因没出息的儿子而在亲人朋友的面前丢脸、蒙羞，心中更是充满愧疚。
正如母亲所说，我是一个没有目标，安于现状的人。没有朋友，连暗恋对象都是一个有夫之妇。
尽管如此，我也不曾改变过什么，只想平平淡淡、不引人注意地消磨日子。因此对于现在这份工作，虽心怀抱怨，却并不想辞职，毕竟对三十岁且无一技之长的我来说，再找一份不必在外头跑，不必常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是件很困难的事。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看到身边其他人的成长和幸福，我也开始对未来感到不安，内心深处并不甘心就此窝囊地过完一生。因此，每次被父母训斥时，我很容易陷入惶恐的漩涡。
喂，押井！年少时的自己，可是一直怀揣着一个梦想啊！
另外一个自己叹口气说：“都三十岁了，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吧……”
我来到公园散心。途中碰到一只小巧可爱的流浪狗。它看见我时很害怕，不敢上前，但还是冲我吼了几声才转身跑走，边跑边吠，不时回头看我，那双怯弱的眼睛里，一定充满了对这个陌生男人的恐惧。而我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生怕它又跑来咬我。直到它跑远时，我才松了口气，摇摇头，一脸苦笑……
这座公园是我小学时代的游乐场，现在早已焕然一新，秋千旁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在玩闹，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
“快走，太晚回家的话，会被'阿乱'抓走的。”
“……不准时回家的小孩都会被'阿乱'吃掉。”
阿乱？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禁让我有些吃惊，脑中的“记忆之盒”随之缓缓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