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的宏愿或许会实现吧。”姜宓露出浅笑,可心底并不以为然,可这话说的道义在理,她也无意去讨论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只有师父才是一切。
纯凌却忽然叹息一声:“可惜,这仙道渺渺,也非我昆仑一派之力可以有所改变的,苍生的宿命,一切都有定。”他顿了顿说,眼神认真地看着姜宓“可我觉得师姐不同,师姐可能会改变昆仑的命运,天下苍生的命运会有师姐去拯救。”
“啊……”姜宓的心真没那么大,她只是和师父在一起,天下苍生的心愿也不是她的心愿,她也不喜欢这些迂腐的昆仑弟子,整日把天下和苍生放在一起说,脸上一副忧国忧民,恨不得要入世救苦救难,“我不行,不行的……”
“师姐,你想超过篱鸢掌门,连这些信念都没有吗?”纯凌忽然笑笑,不再盯着姜宓,而是看着池中的倒影,泛起的涟漪,“我相信师姐,将来是不输于篱鸢,他日在三界会有一番作为的。”
“我可以超越……篱鸢……”姜宓愣了楞,也低下了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重重地点头,“师弟说的不错,我姜宓也未必会输给篱鸢,她是我的上一世,我未必不如她……不,我会变得比她更强!”
若是那样,师父会回来吗?
“昆仑天池是为灵脉所化的泉水,师姐可以喝一口山泉,对修为会有些许提升的。”纯凌先俯下了身,手掌轻轻捧起池中清澈的山泉,小饮了一口,“昆仑山的灵脉,就在这昆仑天池的下面,不过三百年前,魔道攻入昆仑,意图毁我昆仑灵脉,那场正邪之战,我就是在这昆仑天池旁,誓死守卫昆仑灵脉,才未让魔道成功毁我昆仑山的千年灵脉,但魔道为宫昆仑不择手段,寻到‘龙眼穴’在地下水脉下毒,也将这池水化为污浊,昆仑灵脉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过了三百年,昆仑山脉灵气汇聚才将这天池水慢慢净化清澈。”
“师弟当年那么英勇啊。”姜宓喝了一口泉水,觉得甘甜温润,全身的经脉都仿佛得到了扩张,“真是天池之水,这样好的东西……要是当年魔道毁了昆仑灵脉,又会如何?”
“师尊曾说,这昆仑灵脉关乎整个昆仑命数,若是灵脉受损,我必会以死相守。”纯凌脸色严肃,又是轻叹了一声,“幸好是当年篱鸢掌门及时赶回,打败魔道魔君,否则这昆仑灵脉一毁,昆仑派将会遭此灭顶之灾。”
“篱鸢……”姜宓念着这个名字,那么熟悉而又陌生,可语气中更多的却是无奈,“罢了,我走着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她看着昆仑天池美景也是了无兴致,在从前,整个昆仑都是篱鸢的,她不喜欢这个人,哪怕她是自己的前世,因为师父心中,从始至终也就只有篱鸢而已,听到了有关篱鸢的这些事迹,姜宓更加的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及篱鸢的。
“师姐……”纯凌喊住了姜宓,咳嗽了两声,“虽说师姐天资奇佳,也需用功苦练,师尊交代让我先教您基础,您也都学会了,接下来的修为提升,就要靠师姐您自己感悟了……但每日的周天运气练习,还是要勤加练习的……”
“好了,师弟。”姜宓忽然走近到了纯凌面前,身体前倾,看着他的脸,“我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话的么?一个男人,怎和姑娘人家似得啰嗦。”
“没……没有了……”纯凌看着姜宓贴近的脸,侧过了头,脸上有些微红。
“师弟脸怎么忽然红了?”姜宓笑笑,“这两年,我很感激你在昆仑里带我修行,我一直没有感谢你的机会……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这是我应做的,师姐无须谢我,都是师尊让我帮你的。”纯凌急急忙忙后退,伸手作揖,“即使不是我教,以师姐你的天资,也能悟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是师姐修为进步太快,根基还不稳健,日常功课还需多练就是……”
“我知道了。”姜宓从衣袖中取出一金丝锦囊,“我在昆仑派也就跟你混得最熟,这个送你,我自己做的。当是临别礼物吧,我差不多也要离开昆仑,去找师父了。”
“啊?”纯凌大惊,“师姐这就要离开昆仑……需不需要和几位长老说一声……”
“说了,他们就不会让我走了。”姜宓手指放在唇上,摇了摇手指,“这个,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做告密的人,不然我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
纯凌沉默片刻:“好吧,既然师姐心意已决……不过,我还是有一些话想对师姐说……”
“你说吧。”姜宓点了点头,看着他。
纯凌抬起看,看着姜宓的眼神,静了许久,最终是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话,还是想劝师姐留下……外面毕竟险恶,师姐未入红尘俗世之中,难免有诸多不便……何况掌门师公,日后也许还会回昆仑也说不定。”
“我不想学太上忘情,我觉得道在红尘。”姜宓捡起一块石头,丢向了池水中央,“我在昆仑,就永远不会超过篱鸢,我不是她,我要做我自己。”
石块扔出来的水花溅起,又仿若细雨浮漂,水中涟漪轻荡,发出一声闷响……
梵音寺。
“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自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和南圣众。”玄仓坐在蒲团上,在万千桃花中打坐佛理,“这便是,佛家三皈依。”
“小师父,你整日念这些佛理,不烦吗?”沈璃音坐在墙头,手中拿着一壶美酒,“我整日听,都要听烦了。”
“此乃空灵山,梵音寺,佛家圣地。”玄仓抬眼望去,“姑娘来佛寺之中,不为听佛,又是为何?”
“你这和尚明明知道,为何要问?这是蒙心。”沈璃音高高举起酒壶,洒脱地喝着,酒水从唇角滑落,从美玉般的下巴滴入锁骨,红色的衣裳半湿,却更显娇艳,“和尚,你又犯戒了。”
“阿弥陀佛。”玄仓双手合十,“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沈璃音接着下一句,沉默了一会,忽然大笑。
和尚继续打坐,沈璃音继续喝着酒,他们中间一颗桃树相间,仿佛是隔开的两个世界,一个是佛家圣僧悟着禅机,一个是红衣似火的少女酒入断肠。
双方沉默着,但好似都习惯了一般,没有说话,却风中有声。
沈璃音半依躺在这佛门高墙之上,望着远处的山云,这里无风无息,没有任何动静,山中无飞鸟,只有妙法佛音,实话说,她很厌恶这里,非常厌恶,但她不得不在佛寺当中,因为这里有她必须得到的东西,那足以改变命运的法宝。
她很不想把命运寄托在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但她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无法放弃。
这个时候,姜宓在做什么呢。
沈璃音心里很想她,恨不得飞回去和她在一起,但是她还是无法去面对姜宓,她不愿所爱的人,看到自己死去,她要让自己在姜宓心中是那么强大,无所不能。不想让傻徒弟,看到无力的自己,最后在她的怀中死去,那样的结局就太悲催了,她从不喜欢那种结局,也不是她想要的,既然来了,就是想改变那个结局。
她宁可悲伤的,在一处庙宇中,寂静的归去,像个高僧那样圆寂,虽说她在仙道不如师父篱鸢的名声大,但自己死了,也会有几个希望见到当今“九州四海之内,修真界第一美人”的怀春少年暗自伤心吧。
或许是过于自恋了,但人总是对未曾见到的东西,报以美好的期许,谁也想不到,作为九州最美的女孩,会为另一个女孩苦苦等了那么久,又想为她的来世做那么多事,可是作为师父,真是的来不及了。
人生总是聚少离多。
沈璃音灌入一口浑酒,眼泪滑落。
“沈姑娘……你哭了么……”玄仓似有所感,不可思议地看着墙头上的少女饮酒,带着酒意的少女,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都格外缓慢,月落西沉,黄昏的倦意都洒在了少女身上,变得那般慵懒,时间仿佛都定格在她的每一个动作里,眼神中,那样的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