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哭喊声,阿加莎从狂乱中恢复过来。
风中的硝烟味,血腥味,还有身上魔力透支引发的阵痛让她忍不住跪倒在地。她伸出手,那里沾满了血。四周如同地狱般的场景,清楚地告诉她-----这里是战场。
“呕……”
见到四周惨死在她手下的士兵和敌人战姬,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和厌恶,干呕起来。她的精神几乎快要崩溃了,这样惨烈的战争对于她来说几乎彻底将她以往平静的生活击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她干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喊声。痛苦,罪恶,疯狂,将她的意识搅入旋涡中,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彻底与常人脱节了。与其说她现在是一个卷入战争的女孩,倒不如说她是完美的战争机器。
“很好!你做到了。”她的队长,一个服役了二十年的战姬,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队长……”阿加莎眼里满是空虚和无助,此刻她是多么需要一个能对她说没事的人。
“虽然这是你第一次正式与敌人的正规部队交战,但是你做得很好。敌人已经撤退了,现在你可以休息了。”
“我们胜利了……但是……”
她环视四周,许多她还没记住名字的年轻同僚已经倒在了异国他乡,这些鲜活的生命很快就凋谢在了这个染血的大地上。她刚刚死里逃生,但是不知道她还能再坚持多久。
“这就是战争啊。”
队长没有任何触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太多熟悉的人离去,她的心似乎也死去了。战争也就这样,褪去神圣的光环不过就是一个人们互相杀戮的屠宰场,没有正义,没有同情,没有秩序,只有死亡。
“明明我们只是预备队,为什么要和敌人的精锐作战?”
阿加莎一直质疑着,当战斗开始时她就发现对面根本就不是指挥官所说的侦查部队,而是敌人主力。她们完全被当做弃子来使用,一场仗打下来,她们几乎全军覆没。不管怎样,让她们这群新人去作战完全是在开玩笑一样。
“无需置疑任何命令。为了胜利,一切都可以接受。”
这样残酷的胜利让她无法接受,但是她必须要适应这一切。第一次把敌人干掉时她无法从慌乱中恢复过来,但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人纷纷倒下时,她内心已经彻底麻木,就像是将虫子踩死一样习以为常。这场战争摧残着她的人性,直到此时她才从无休止的杀戮中恢复过来,然而之前的记忆让她明白她以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
“你们这帮该死的侵略者!”
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少年艰难地站了起来,很显然他是自愿保护自己家乡的志愿军,甚至连军服还是民兵服。然而他的眼神里满是仇恨的火焰,他举起枪,扣下了扳机。
什么也没有发生,少年惊愕地反复地拉枪栓,里面没有子弹。
队长看着他发出戏谑的笑,这个少年还不如装死,至少他可能还能逃走。但这下他是撞在了枪口上了。
“这就是你最后的工作了。”
队长将她的手枪赛到阿加莎手中,示意她开火,然而阿加莎迟迟没有动手,似乎在顾忌什么。
“开火啊,他是敌人,是会要你命的敌人。如果你总是迟疑你就可能回不了你的故乡了!”队长呵斥道。
“不行,我做不到……”阿加莎想起了家乡那个喜欢的人,他与这个少年十分相似。她并不想杀死这个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少年。
那个少年见这两个人发生争执,丢下枪想要逃脱。队长失去了耐心,她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少女的手,操控着她射击。阿加莎拼命抵抗,然而她根本无法摆脱队长的力量。
“啊!”
随着枪响少年发出一声惨叫,逃跑的他应声倒地。不过这发子弹没有直接让他死去,而是让他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队长无视了痛苦呻吟着的少年,因为她知道,少年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这期间少年可能会先绝望地忍受痛苦。
“看吧,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你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东西,只有你死我活的。你只有踩着无数具尸体才能活下去。”
队长知道自己不用再教任何东西了,她明白眼前的女孩对活下去的渴望,而这份渴望可以说是希望也可以说是毒药。即便她最终能回到家乡,也不再会是她了。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背负着死亡活下去的人将会受到永久的折磨。
阿加莎愣在原地很久,队长没有再干涉她,去了其他地方。那个少年痛苦地呻吟着,他直直地盯着阿加莎看,没有仇恨,只有请求解脱。
此刻她走到少年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颤抖着说:“抱歉。”
随后,少年的心脏在阿加莎魔力的影响下停止了跳动。
“谢谢。”
他走得十分安详,带着一丝解脱。又一个灵魂被死神无声带走。阿加莎泪水不断滴在少年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哪怕她没有做错如何东西,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懊悔。这份悔恨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一切终结。
不久前她一个认识的战友还给她讲了个冷笑话,说的是那些在各国部队中都会出现临时的炮灰一样的人。他们只会在战前吃最后一顿饭,而且很少与人交谈,基本上没有人会记得住他们的名字,于是就被其他士兵戏称为来吃饭的人。
她明白那样的人很多都不会再次出现,因为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这个少年大概也是这样。甚至是她都会默默无闻地死去。
那时还会有人记得她吗?
她得不到任何答案,四周已经平静了,枪声渐渐平息。这样的平静加深了她的恐惧,她仿佛听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的声音。
她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空。她还记得此时她卖完菜回去等某个人,日子总是平淡又欢乐。可那样平静的生活好像也随之远离,甚至是她自己也远离了自己。
“恐怕已经回不去了。”
这一声叹息无人听见,唯有燃烧着的旗帜冒着黑烟,持续地遮掩着鲜血和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