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阳光射入洞开的琉璃窗,照亮巨型的室内。雪白的天鹅绒在侧,与顶上的蓝白天空为主人公勾勒出圣洁背景。而我们的主人公,莫雷斯·奥谢·贝尔洛伦正仰面朝天的透过天井,感受到光线的明亮。
要说身为习惯于居住在房子里的人类,醒来第一眼的景象却是天空,那多半会认为自己在做梦。莫雷斯也不例外,只是多停留了一秒。
“天……空?”
是特意为圣母降临构造的天井建筑。
少年揉了揉眼睛,他的惊讶伴随着双手支撑起上身的动作而变得无限增大。
“全身……赤裸……骗人的吧?还有那是安特——”
单单是坐起身子,然后再扭头观察四周,那强烈的巨大空间感让他如履薄冰。他下意识地捂住嘴不做声,哪怕他亲眼目睹了左侧安特费瑞小姐小姐的躶体——
这位侧躺着的小姐,干脆的金色长发披满全身。其中一绺不规矩地恰好越过挺翘鼻尖,贴着微微开阖的嘴角顺下去,凌乱中将甜美挣脱,只留下一丝冷冽、清凉的美感;而她的双手在胸前肆意摆放着,却歪打正着遮住了关键部位。因此莫雷斯一时忘记收敛目光,直到那平常束起、不觉太长的发丝漫过髋部,安特费瑞小姐高挑的身形才彻底呈现……
只有一眼,或者说一个停顿。莫雷斯的内心便给他带来了浓重的罪恶感,迫使他回正脑袋正视前方。
没有被子之类的遮盖物是其一,结果他的正前方还多了一扇适才没注意到的门。
“也就是说公主殿下也……”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他看也不敢看。
空旷,安静。
还有一个入口。
莫雷斯拿不住主意,心想这来源于白天的恐惧感比之黑夜凄清更甚。他决定裹起天鹅绒的床单,再去门口看看。不过终归是有些笨手笨脚——四处被弄得绒毛飞舞。
就在这时——
从莫雷斯背后发动的突然袭击煞是沉重,不出两招就将他死死按在了床上,他的视线由此急速坠入黑暗。不过皮肤上传来身体接触的光滑质感仍然让他面红耳赤。那应该是膝盖贴近大腿的位置吧,莫雷斯猜想。
“骑士小姐!”
是仙德薇儿公主的声音。
也就是说趁他不留神突然动手的人不是旁人吗?莫雷斯稍微安下心来。接下来是挥剑割开天鹅绒的响声,几乎很流畅的,半条柔软的天鹅绒床单被抛了过来。
待到仙德薇儿公主裹好身体——这还没完。
莫雷斯忽然被连着床单滚了两圈,乃至整个床单为莫雷斯一人所用——从那迅捷的手法中不难领悟其对异性赤裸身体的抵触。
一切发展地很快,直到莫雷斯起身看到两个女人,一个推一个拉把两人高的书架挡在门口,整个过程还用不了三分钟。
“阴盛阳衰指的就是这个吧?”
莫雷斯颇为无力地想。
——“叮……咚。”
——“叮……咚。”
外面传来宏大钟声。
那绝不是什么城镇中心的警报铃可比万一的钟鸣。
由此不约而同的,三人走到窗户边,向外看。
——“这不可能!”
每个人心底迸发出最直接的回响——
只见宽阔的街道和密集的房屋充斥着窗外景象;而高低起伏的建筑则从头到尾在诠释着文明和繁荣这两个词。精致者更是不胜枚举,譬如大道——砖面走马卵石路行人;譬如树栽——纵二梧桐横一香柏。人文景观绵延浩荡,直有数十里至高脚边墙。
不远处的瑰丽宫殿更是触目心惊。
不会是块画布吧?
乡下骑士甚至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可那结结实实的空气却令她缩回手来,同时告诉她这不是假象;而若有若无的记忆折腾着莫雷斯的视觉,为眼前所见铺上了一抹熟悉的印象;至于仙德薇儿公主……她无疑是最为震撼者。
瓦伦西塞之都——圣瓦伦。
熟知的“夺冠者”旗帜就在眼前宫殿之上,四周没有拒绝接受这种认知的任何有力反驳。
这里是瓦伦西塞王都,是圣瓦伦大教堂顶端,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但又是为什么呢?以赤裸之姿出现在这里,还有消失不见的尼恰?
问题暂时无法被解答因为——
地面上传来驳杂不一的脚步声,方向正是冲着那道被封堵的窄门。
“有人来了!”
安特费瑞小姐勉强腾出手来双手持剑,一脸警戒地盯着门前书架。莫雷斯也随时准备好再次释放一个大型闪光弹……
可仙德薇儿公主阻止了他们两个,她娓娓道来。
“今天是母神降临日。”
可安特费瑞小姐和莫雷斯两人还是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而这里是圣瓦伦大教堂。”
是什么意思呢?已经不在普莱登镇子上了吗?
安特费瑞小姐没完全反应过来。
“意思是我们只用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到达了王都,而且所做的只有睡了一觉这么简单?”
“除了被飞行生物运载……更可能是传送阵吧?”
莫雷斯做出了理性分析。
诚然,这话有几分道理。——放下乡下小姐那极为蹩脚的恍然大悟状不提。外面透过书架终于传来脚步停歇以及说话的声音。
(这里堵住了,教宗阁下。)
一个细小的声音。
随后退下。
(是以——前来观礼的诸位裴洛奇亚信徒。吾图留根沃一世,第一百三十九代教宗在此主持母神降临之礼。作为天主之首仆,吾方从黎明破晓之前就已聆听诸神圣谕。乃至虽未曾亲来仪式之间,仍知母神降临之圣物。)
门后依然是万籁无声,似乎在等待那位教宗的下文。
(如诸位所见,吾等信仰之神灵并未抛弃吾等裴洛奇亚信众。慈爱之圣母赐予利剑,使民众不受异教徒之轻侮……)
……
莫雷斯闻此疑惑地看了眼骑士小姐手中的大剑——那仍是她在瓦良耐营地时就使用至今的武器。
……
(慈爱之圣母赐予剑鞘,使王者收敛锋芒……)
……
莫雷斯又再次回头看向仙德薇儿公主醒来时的铺位——上面正有一把刻有拉法诺肯家家徽的直剑剑鞘。
……
(慈爱之圣母赐予宝石,使裴洛奇亚之名光耀永恒……)
……
什么东西硌得他难受。
莫雷斯把手摸进天鹅绒中取出一块硬物——一颗镶在扣子里的绿色宝石。
“该不会是从那家旅馆……”
一时间,莫雷斯联想到了昨晚尼恰对他说的一席话。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
(把……把它挪开吧。)
不知为何,教宗原本洪亮的声音忽然带着些许迟疑,指示着仆从靠近窄门。
“咳咳。”
仙德薇儿公主咳嗽了两声,权当是清清嗓子。她分别看了安特费瑞小姐和莫雷斯一眼——两人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点点头。
——“门后的无礼之徒呦!”
来自拉法诺肯王室的仙德薇儿公主就此发声。
“吾乃瓦伦西塞王国拉法诺肯家族第三十四世子、当今瓦伦西塞王皮埃尔·索拉慕·拉法诺肯之女——仙德薇儿·巴里亚·拉法诺肯,自王国东南普莱登镇降临至此!”
在一串威严凛然的头衔过后,门的那侧掀起轩然大波。
(噢裴洛奇亚诸神啊!有人在仪式之间内!)
(居然自称是公主殿下吗?)
(这不可能!公主殿下领军出征而音讯全无,据说已经被叛军杀死。)
(神迹!这是神迹!卑微谦虚一些吧,不要妄度神意……)
(诸位!诸位!我看还是眼见为实!)
最后的结论固然仍有分歧,但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仪式之间内真面目的信徒开始蠢蠢欲动。
“退无可退。”
仙德薇儿公主站在了最前面,她知道光凭说辞无法十足取信,而剩下的唯一办法只能央求外面的人先把穿戴装束放过来,再以真面目示人。
“诸位……吾……裴洛奇亚母神……于此,势必先……才能让尔等入内……”
但是嘈杂的争论屏蔽了公主的声音,尽管她多次尝试,可眼见书架后面信徒临近——
“你们想要玷污母神降临之所吗!”
教宗图留根沃一世沉声大喊。
他的突然发声中止了仪式之间外部的一切乱象,他是知道内里三人赤身裸体这件事的。但关于是否真的如其所说,王国公主由千里之外突然出现在王都,这也的确耐人寻味。
仪式之间外的信徒们眼见一身华贵的教宗出言震慑,转而变成了小声议论。尽管很多饱含了对所谓“公主”的不信任,但他们终归意识到圣母不可亵渎。另一面,在场大多数都是战争中吃亏的瓦伦西塞人这点,甚至有不少人愿意相信公主这次神奇般的降临。
“请将衣物先行传递入内!”
仙德薇儿公主松了一口气。
她相信自己就算威望不高,也还是会被上层教徒认出身份。
而到目前为止,教宗图留根沃看在没有受到难堪的份上,他聆听了自称仙德薇儿公主之人的诉求,命人寻两身普通衣物以及一套规矩上说得过去的上乘品。
当头传来的衣物极为精致,从书架顶上以托盘推了进来。那是当今皮埃尔国王年轻时在圣瓦伦教堂举行加冕时的穿戴。虽说是男装,不过上身胸袍的无数刺绣当中印有“夺冠者”之徽,足以显示公主高贵身份。
接下来就是两套普普通通的修士服,兜帽宽袍,以及两双布鞋。
“色小弟,我看你还是背过身去好了。”
这回不消安特费瑞小姐亲自动手,莫雷斯乖乖的把身子背过去。
不足一刻,整备完毕。随着安特费瑞小姐对袍袖过长的抱怨,书架被缓缓推开。
从内向外黑乎乎一片,从外向内则同样因为太过明亮只能看清一个女性影子。——仙德薇儿公主带头从中走来。
“看呐……真是神迹!”
那道影子从窄道中变得逐渐清晰,直到完整落入众人眼中。她坚挺不拔的身形,搭配王室衣料,仅仅是出现在各位面前就打消了绝大多数人的怀疑。
还能有人比这个女子更能承担瓦伦西塞的命运吗?——如果皮埃尔国王的军队没有退缩至斜堡,或者卡纳香尔的女王赛米娅立即调转矛头。
现在,瓦伦西塞的王都,圣瓦伦,只有这个少女具备如此气势吧……
像这样被千百目光围绕而没有一丝滞缓。
仙德薇儿公主一步向前,惊世骇俗的美貌几乎让靠近之人退避三舍。大型厅堂中镶刻秘纹的气派地砖上,只能听见一点圆润回响,伴着一个优雅转身,公主殿下将目光投向教宗。
“教宗阁下。”
生长于圣瓦伦的高贵少女向图留根沃一世致意,后者毫不犹豫地款意相迎。——在此关头图留根沃当然认出了王女身份。
“各位信奉裴洛奇亚诸神的子民啊,这位身着华服的贵者实乃瓦伦西塞王国之长女,母神降公主于王都,所呈现于我等眼前的奇迹绝无半点虚假!请忠诚于瓦伦西塞的诸位,为瓦伦西塞王国及她的王女,献上讴歌与赞扬!”
教宗的配合令得众信徒恍然。
“天佑瓦伦西塞!”
“天佑瓦伦西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