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西塞——斜堡——卡纳香尔协定,也就是俗称的停战协定,至今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名义上是以斜堡作为中介点,一边归属于卡纳香尔帝国,另一边则仍旧是瓦伦西塞王国的领土。而实际上,帝国控制的有效区域在塞多蒂斯一带,约占原瓦伦西塞面积的三分之一不到。
在那以南的领地中,虽然领主大多没有更换,不过效忠帝国和效忠王国者各占一半,属于过渡地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王位罔替——皮埃尔国王的逝世以及长女仙德薇儿公主的被俘,剩下的王位继承人威望不够。
摄政王卡托公爵、银普堡总团长莲丝谢尔力保二王子——被称为“懦弱无刚的菲比诺艾”上任。但在圣瓦伦教堂加冕的当天,受到勒梅佳斯特总督的反对——他认为三王子盖坦具备更优秀的素质。
嘛,对于平民来说,政治永远比战争复杂。
尽管协定上吃亏的一方是瓦伦西塞王国,圣瓦伦的大多数平民们依然生活在裴洛奇亚诸神的怀抱之中。
只有处在顶端的精英和贵族才能体会到切肤之痛……
这一点尼恰深有体会,作为公主亲卫,保护不力的罪名足以将他打入死牢,他现在是个逃犯。
二十天前他被委派东行,今天早上是他返回圣瓦伦路程上的最后一天。
在王都外十几里的地方,他穿着黑色斗篷已经行走半天,眼看需要灌一壶水然后找个地方歇歇脚。
恰巧,不远处是一所教堂。他在院子里的水井处补充好水,然后顺便进入教堂内在长椅上少坐一会儿。
“诶?”
一个衣衫破烂的逃兵坐在他前面。
只是因为觉得熟悉,所以特意坐在正侧面的位置上观察了片刻。
那人胸前的纹章主体是金色的太阳鸟,比起瓦伦西塞的家族募兵制来讲,卡纳香尔的骑士团更喜欢这种样式。
尼恰将一位扫地的修女叫到厅外。
“那位信徒不是本地人吧?”
他指着那个目光呆滞的逃兵。
“他是个疯子,已经疯了一个月啦。每天叫他干些杂物他也会干,以此讨些吃的罢了。”
对此,尼恰沉吟许久,最后还是离开。
午后,他进入王都,特意在名为“伟岸披风”的旅店用餐。
一模一样。
无论再来多少次,尼恰也会发出如此的感叹。
两个月前的圣母降临日,他本该出现在那栋圣瓦伦大教堂的仪式之间,然而差之毫厘……他被留在了普莱登镇上的那间“伟岸披风”旅馆。
剩下的三人连带仙德薇儿公主在内,现在被称为三圣徒。即高洁者——仙德薇儿公主,守护者——安特费瑞骑士,以及剩余那位迷踪者——行踪不明的莫雷斯小弟。
“喂喂!听说了嘛,那位骑士小姐正在四处寻找一位高深的魔法师,是重金悬赏嘞!”
因为费用低廉,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能探听到不少小道消息的。
“你是说那位守护者大人下达的悬赏令?”
“没错!足有五百梅迪纳金币,够买三个子爵头衔了!”
“可连圣徒本人都找不到的角色,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能找得到?”
“——碰碰运气嘛!再说我跟你讲个秘密,听说守护者大人原本并不是侍奉公主殿下的骑士,你听说过普莱登镇吗?那可是皮埃尔国王派遣公主殿下讨伐叛军的地方……”
尼恰摇了摇头,对他而言这只是过时信息而已。
他再次来到街上,穿过了数个熟悉的小巷之后,顺利摸进了伯爵府邸。
府邸很大,有不少仆人侍弄花草,但无不例外地无视掉尼恰的出现——他们已经适应了黑衣管家不走正门的习惯。
“桃乐丝,主人在哪儿?”
“在回廊,似乎正在训练场。”
尼恰点点头,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
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让别的仆人熟悉他本身而已,他或许要在这里长住。
来到马术场上,果然,安特费瑞伯爵正在训练她的坐骑。随着缰绳牵扯,马儿四蹄侧向滑步,底下是一旁指导的马术教练。
“安特费瑞伯爵大人。”
他直到走得很近才忍不住出言问候——安特费瑞伯爵实在过于认真。
“那么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
其实连一半的时间也未到,安特费瑞伯爵便以处理府邸内务为名回到宅中。
“他人在那里吗?”
安特费瑞小姐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了。
而尼恰摘下兜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莫雷斯的事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找到,一种是不用找了。尼恰偏向于后者。
毕竟……随行的瓦伦西塞贵族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那里的平静超乎人想象,你家里那疏松的锁和当时走的时候一样,真是难以让人相信。”
安特费瑞小姐对这话倒是不怎么在意,普莱登镇是她引以为豪的家乡。她压根没往尼恰诱导的方向去想别的什么。
“也就是说果然不在吗?那么其他有什么值得注意吗?”
“哈姆……呃比如说那家伟岸披风旅馆不见了?”
尼恰不知道该显露出什么表情,总之,面对这位安特费瑞伯爵的期待,他这趟普莱登镇之行大半是白费了。
安特费瑞小姐……
那表情的确有些失落。
“莫雷斯小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呢?随风而来又随风而逝吗,那我现在这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又算是什么呢?”
那封信笺被缇奥娜从抽屉里取了出来,随后她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了起来。仿佛回到那个心情不错的早上,被敲门声吵醒的她穿着睡衣跑过去开门,却结识了这样一位有趣的侍从。
当她读到末尾处——“但我发誓呼应我所说的一切——即拥有骑士之力的那一日起,倾全身一心于您,任您差遣。”
……
“那个……”
安特费瑞小姐注意到尼恰有些支支吾吾。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认识也快两个月了。”
“我是说,真的有那么在意吗?”
为此,稍作停顿的安特费瑞小姐认真答复道。
“是呢,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若有所思,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话说尼恰先生你怎么看莫雷斯呢?我听说有一批风言风语的家伙要追究那个老将军的责任,说他谗言谈判实际却怂恿公主去送命。你我都知道那是莫雷斯的主意不是吗?”
“……我准备去卡纳香尔。”
相当简洁的意图。
安特费瑞小姐就知道尼恰不是个矫情的人,他放不下公主,也明白这事不能简简单单归咎于一个人的决策。
“你该不会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鸟地方吧?”
“……你好歹是个新贵伯爵。”
“——可我更是一名骑士。”
尼恰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倒不太介意多一名还算熟悉的同伴,只是最好别让名气成为拖累……
“那是刺客干的事情,一位骑士不该去探险。”
对此,安特费瑞小姐也思考了下。
“也许你说的对,就算摊上了不怎么样的君主,这个国家还是要踉踉跄跄走下去。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办法……”
尼恰点了点头,他看到伯爵小姐摆弄着桌子上的徽章——那上面是五六个可选择的样式,都是国王菲比诺艾差人送来的家徽样模。
“在祝福我上路之前,倒是有个人你或许想见一见。”
“请恕我孤陋寡闻。”
“还记得瓦良耐营地,那个指挥得当的卡纳香尔骑士指挥官吗?”
当然!
守卫王宫的战役中她还亲眼见过。
那家伙居然毫无风度地抛下士兵逃跑,她甚至怀疑前后是否是同一个人。
“圣瓦伦南面的一座小教堂,但愿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