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情况我已经明白了，虽然很遗憾，但对于整个极东来说，这也是不得不跨过去的一道坎。”
“是的，希望德丽莎学园长能够尽快振作起来，重新领导整个极东以及休伯利安。”
对着投影里的奥托主教，卡里诺尔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致了个礼。
“另外，关于瑞秋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瑞秋？”卡里诺尔显得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以一副沉重的语气说道，“只能说，对于她的死，我很抱歉。”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责，在抵达理想的未来之前，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在奥托的话语结束后，卡里诺尔面前的投影仪也随即关闭了影像，整个办公室中又变成了一副静悄悄的样子。
“.......”
卡里诺尔抬起头来，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天之后的经历。
在血魔与休伯利安决战的那一天，他为了掩盖自己与这件事的关联，将那个来营救自己的天命高层官员瑞秋杀害。
而正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由于血魔和休伯利安的战斗过于激烈，整个战场都被破坏得十分严重，无法考察的善后人员便自然地将瑞秋的死归结到了血魔身上。
于是，身为首席研究员的自己，只是因为擅自行动的过失稍微降了一点职，关于整个事件的起因，也彻底被自己斩断了干系。
在这场事件中，自己获得了众多关于律者以及崩坏的数据，同时也确认了早年在夜·伊利塔身上所做研究的可行性，可谓是收获颇丰。
或许筹划这场戏剧以及自己亲身参演确实有些冒险，但所谓的高风险换来的这份高回报，确实已经让卡里诺尔心满意足。
“不过.......”
这件事后续的处理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瑕，从刚刚最后特意提及了一下瑞秋来看，奥托很明显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无法指控，但难保有那一天，奥托就会找个借口来限制自己。
“呵呵。”
但对于卡里诺尔来说，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思考虚无缥缈的未来根本就毫无意义，根据这些手里的数据，他之前所有的设想都已经变得清晰明了。
而接下来，只要将这些年来的所想所得，全部灌输在一处，他便能看见他所追寻道路的尽头。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苦练多年的雕刻家，已经掌握了巧夺天工的精湛技艺，唯一需要的，只有那块百年一遇的素体了。
“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卡里诺尔的思绪。
“进来。”
在卡里诺尔的许可下，一名束着长辫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不是符华班长吗，等你好久了。”
卡里诺尔将手置于头顶数厘米的位置，随后一边旋转着手腕一边将其靠在胸前，同时微微前倾身子颔首示意，像是在用不并不存在的礼帽给对方敬了个礼。
“......”
或许是对卡里诺尔刚刚的称呼有些反感，符华将眼神移到一侧，无言地看着房间中的一角。
“呵呵，你还是一如既往呢。”
卡里诺尔却没多介意符华这有些没有礼貌的行为，即使是她，也难免会因为那件事而情绪低落，没有心思去打理自己这种本就没有多少交集的人。
但即使不愿意聊聊也无所谓，毕竟，今天的会面也不是如此简单的目的。
卡里诺尔笑了笑，从前面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符华。
一页，两页，三页.......
符华脸上的表情随着翻阅的页数一点点开始变化，直到最后，两边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起，将双目中央的皮肤挤作一团。
“这是认真的吗？”
符华将文件一把拍到桌面上，虽然语气有所克制，但纸张和桌面的碰撞却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愤慨又带着些许疑惑，符华的脸上很少出现如此的表情。
卡里诺尔已经可以相信，那一直以来都平静得如同镜面一般的的那一片深潭，也产生了涟漪。
毕竟，这份文件，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块沉重的巨石。
“这是奥托主教的指示哦。”所以，卡里诺尔没有直接回答符华的质疑，只是强调了文件的来源，“如果有异议的话，随时可以向上面求证。”
“......”
没有听到符华再说话，或许是明白了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了吧。
于是，卡里诺尔再次转过身来，语气中多了些宽慰。
“往好处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命的s级女武神了。”
“我要的，并不是这种东西。”
符华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游离在那堆文件上面的字体中。
她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漏洞来否认自己刚刚所读到的信息，又或者干脆证明那一切都是在意识恍惚中胡乱想象中的东西。
但她却依然竖立在那里，头脑清晰，只有随着浮萍一样摇晃的内心。
“那么，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卡里诺尔后退一步，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将双手五指叉起置于面前，他缓缓说道。
“无上的财富，强大的力量，还是永恒的寿命？哈哈，说笑的。”
“毕竟在那个时候，你可是挺身而出去阻挡血魔了呢，就算是我也能明白的，你之所以那么做的目的。”
卡里诺尔扬起嘴角。
据说，符华其实在当上女武神之前，就已经与奥托主教相识。
对于符华，奥托并不是直呼其名或者和其他人一样以职位相称，而是有一个十分特别的称呼。
老友。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问谋。相反，若能成为朋友，便会拥有一些相同的东西。
爱好，愿望，经历，目的，利益。
这些东西会将两个本来形同陌路的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为了这个世界。”
“......”
虽然只有一瞬，但卡里诺尔确实看到了在自己说出“世界”二字时，符华眼中瞳孔的收缩。
与其他的女武神不同，符华的这份愿望，理性多于感性。
或许会因为内心的情感产生动摇，但最终都会选择理性的那一面。
所以，在那时，她才会只身对抗那个曾经是自己舰长的血魔。
顾全大局，只做最稳妥的选择，这便是他们这类人的特点，正如高高在上的主教奥托一般，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牺牲一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
无论是以前的塞西莉亚，还是现在的夜·伊利塔。
所以，抱有着相同信念的符华才会被奥托称为朋友，并收于麾下。
“唉——”
卡里诺尔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为了全人类这样大义凛然的事情，可从来没有想过。
这种选择就像是天平的两端，选择了一端，另一端就会向下倒去。
当两边是苹果和樱桃时，当然好选，而当摆在面前的一边是钻石，一边是黄金时，便难以取舍了。
所以，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不明来由的，卡里诺尔的脑中浮现了一些往事。
“在我年轻的时候，有过这样一个朋友。正直，勇敢，强大，是我们那一圈人的榜样。”
“有本事，又有担当，所以总会有人去找那家伙帮忙，而总是热心助人的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圈子里的中心人物，受人尊敬，受人喜欢。”
“但我却不喜欢他，因为这个明明整天帮别人做事的家伙，却偏偏喜欢叫我做这做那。”
“小到食物三餐，大到武器研究，他总是叫我帮他做各种事。”
“当然，先不论我除了科学理论以外毫无兴趣，我也没有像他那种为别人差遣自己的闲心，所以我一次次地拒绝，而他也一次次地请我帮忙。”
“或许就是这种孽缘吧，我们走得越来越近，这种像是固定桥段一样的对话也一次次上演。”
“直到最后，我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也是相识以来第一次，完成了他的请求。”
卡里诺尔微微眯起双眼，原本埋在心中的一幕幕似乎近在眼前。
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叙述着某人的故事。
就像电影中只是用来介绍背景的念白，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感情。
“他最后的请求是什么？”
就像是每个听到故事结尾的人一样，符华问起了还没有出现的结局。
而感受到符华表现出的好奇心的卡里诺尔，却慢悠悠地挂上了一个微笑。
“这只是一个烂尾的故事，结局怎么样都无所谓。”
如同那些讨人厌的说书人一样，在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挂上了可能永远没有下回的“请见下回分解”。
“我只是想告诉你，‘朋友’所包含的东西，远比字面上的这两个字要沉重。”
卡里诺尔翻开那份文件，直到最后一页。
在上面清楚地印着几个明显大于周围字体的字，并且用特殊的红色进一步与其他字区分开来。
【格杀勿论】
“现在的你可以犹豫，但到了最后，你终究要做出选择。”
卡里诺尔再次将这份说明了交付与符华的特别任务的纸张拿起，递给了符华。
依然眉头紧锁着，符华转身离去，背后的长发随着步伐的前进左右摇摆，仿佛一台还未平衡的天平一样。
“如果决定了的话，就去军械库吧，那里有天命专门给你配置的新装甲。”
卡里诺尔明白，所谓天平，终究会往重的那一侧倒去。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另一端，放上一些关键的小东西。
卡里诺尔从桌下取出了那把如同白瓷一般的狙击枪，随后，伸出食指，像是玩乐般的，他用指甲敲起了桌面。
“咚。”
“咚。”
“咚。”
在第三声响起后，一缕金色如耀眼的阳光般，出现在了打开的门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