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一夜之间就热了起来,是盛夏来临了吗?易哲锡走在大街上,汽车的排气管不断地排放出令人不愉快的气体,树上的蝉鸣给人带来一种陌名的烦躁。易用手种的报纸使劲地扇了扇,但这种只能使心里凉快的方法显然并不能降低身体的热量,扑面而来的是滚滚热浪。
易不情愿地走出超市,行走在人潮滚滚的大街上。在这座沿江的小城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形形色色的人,乱烘烘地走在大街上。当然,这“什么都缺”是对于城市里的一部分人来说的,比如说象易这样的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易无力地瘫坐在街边的座椅上,炎热的空气使他本来很差的心情变的更加烦躁,让他有一种想要大声吼叫的冲动。
易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是由爷爷抚养长大的。后来,突然有一天,爷爷突然从易的生活中消失了。从此,易寄居在素未蒙面的亲戚家。虽说是收养,其实,对亲戚们来说并不是一件情愿的事情,收养这么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易不由的想起3年前那本应该忘记的,不愉快的回忆。
爷爷失踪的那年,亲戚们都赶来看望年幼的易,亲戚门碰面后就开始商谈起易的抚养问题,易被所谓的亲戚们象一只破烂的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直到亲戚们发现一封易的爷爷临走时留下的书信,他们就开始一反常态地想要接纳易,争先恐后的讨好易,想要得到易的抚养权。易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以为大家是因为好心才这么做,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信中的秘密,也逐渐对这些个所谓的亲戚们彻底失望了。信中的大致内容是:作为我九鬼川泽阳(也就是易的爷爷易泽阳)唯一的孙子,九鬼川家的唯一嫡系传人,抚养他的人有权力得到九鬼川家的一半遗产。
最后,易被一个自称是他舅舅的男人收养。起初,舅舅跟舅母对易还算客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易也在一天天长大,就连他也能发现,自己毕竟是被人收养的孩子。舅舅有一个比易大一岁的儿子, 易管他叫哥哥。易知道,哥哥的房间比他大的多,有电视,有电脑,而易的房间,小的只放的下一张书桌和一张单人床;放学后,哥哥总是先被舅舅开车接走,而自己却要不行一个多小时赶回家,他每次回家后舅母总会用冰冷的语气和他说:“你的饭我帮你准备了,在厨房。”哥哥可以玩最新型的游戏机而他只要碰一下家里的电视都会遭到舅母责备的目光。
终于,在一个冰冷的夜晚,易了知道舅舅收养自己的真实目的。矛盾被激化了,易被哥哥的行为彻底的激怒,发泄了一直一来深藏在心中的所有的不满。那个时候的易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喜欢戴着厚厚的眼睛,很文静的摸样。易跟哥哥是同一个班的,在班上,易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女孩很优秀,易喜欢她清澈的眼神和干净的笑容。于是有一天,易写了情书准备向女孩告白。当他的无意间哥哥看到易写给你女生的情书后,常年来的嫉妒与愤怒一下子集结于心头。易的哥哥是一个标准的不良少年,从小成绩就很差,因此留级所以才和易在一个班级。他从小就很讨厌易,他觉得,一个没有父母的乡下小孩,根本没有资格跟他住在一起,跟他一同在一个教室里读书。尤其当易经常被老师表扬,而自己却被拿来做反面教材时,他内心的嫉妒便表现得更加明显了。他经常寻找各种借口在同学面前羞辱易,指挥易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易都默默的忍受了,易明白,正是因为寄居在这样一个人的家里,所以他必须默默地忍受,少年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所谓寄人篱下这个道理。易从小就爱帮助别人,所以班里的同学都乐于跟易交谈,做朋友,而易的哥哥是一个人见人恶的学校混混,没有人愿意与他交往。易可以跟那个叫林绮的女孩聊天说笑,而自己试图与林绮交谈时却被她置之不理。无论怎样的羞辱,怎么殴打易,他都无法排解这心中的怨恨。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可以狠狠地打击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所厌恶的弟弟的机会——那天晚上,他偷偷拿走了易给林绮的情书。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的晚自习时,第一次向喜欢的女孩告白,易显的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却发现书包中的情书不见了。他找遍了座位上下所有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到。突然,他身后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哟,亲爱的弟弟,你慌慌张张地是不在找这个呀?”易吃了一惊,转身看见哥哥手重握着的赫然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情书。他似乎明白了哥哥的意图,少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哥哥。
“请把他还给我,我求你。”
“FUCK,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没种的模样,真让人恶心。”哥哥扭曲着面孔,仿佛是深渊来的恶魔一般狰狞,他一边笑着一边拆开信封。
“不!哥哥,我求求你。”
此时班级里的同学已经察觉到了异样,纷纷看向这里,包括前排的林绮。在易绝望的眼神中,哥哥大声地读出了易写给林绮的情书。易挣扎的扑上来想要夺回自己的东西,却被哥哥一脚踹在地上,将他的情书一把撕成粉碎,丢在易脸上。“哈哈,想要报复我吗,就你这软弱的家伙能做些什么!就你这副穷模样也配追求林绮?!”接着,他面向大家,“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吧,这家伙,根本不是我弟弟,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被我父母好心收养的没爹没娘的野种!”压抑在心中的嫉妒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上来,他已不再满足与平时那小小的作弄,他现在要羞辱他!他要彻底的击跨他!要让他从此在众人与林绮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在这一刻,全班都震惊了。只剩易的哥哥在疯狂的叫嚣着。
易瘫坐在冰冷的地面,脸上没有表情,感受着来自周围异样的目光,不知所措。愤怒是引发力量的源头,终于在那个大雨的夜晚,被愤怒充斥的易,血脉中流淌的九鬼川家力鬼的血,在愤怒中觉醒了。暴戾的气息,猩红的目光,暴乱的鬼力在体内咆哮怒吼,只是一拳,哥哥被失去理智的易砸得爬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双眼翻白。待易回过神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少年不知所措的奔出教室,消失在雨幕里,却没有注意到他背后,那道同情目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舅舅舅母并没有对易有任何打骂或责怪,反而一直数落哥哥的不是,令易很是困惑。终于那天晚上,易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明白了一切的始末。
“孩子他爸,我说,我们到底要养那个孩子到什么时候啊,还是快些拿了钱好把他赶出去罢。”是舅母的声音,尽管他二人刻意压低了音量,却还是被门口的易听的一清二楚。
“你别着急啊,老头子的信上说了,只要我们将他抚养到成年,就可以得到他一半的遗产,现在他还未成年,就这么把他赶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可是你看咱们孩子都被他打成这样,我当初就不怎么赞成带这个野种回家,你看,现在出事情了吧。”
“喂,你仔细想想,那小子是老头子的孙子,是嫡系的一半遗产啊,你根本不明白其中的价值!那将是一笔无可估量的财富。”
“真的?有了那笔钱后那我们岂不是就不用再过这样普通生活了?我们可以更大的房子享受更加富裕的生活?”舅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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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易叫住了舅舅舅母在客厅谈话。起初是漫长的沉默,随后,易丢下一沓钱。
“我要离开这里。”舅舅舅母的表情瞬间凝住了,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许久他们才反映过来,又摆出了那副虚假的面容。
“怎么啦,阿锡。是不是现在那房间住着不舒服?要不舅舅帮你把你哥哥的房间腾出来,让你住,你哥哥住你的房间行不?”
“额.....咱先不谈这个,先吃饭,先吃饭,今天舅母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坩埚肉。”舅母努力的从她油光满面的脸上挤出哭一样的笑容。
“够了!”易卯足了劲吼出这句话,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病态的红晕,“你们只是为了那一半的遗产吧?”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舅舅舅母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此时他们已经知道事情败露,露出了他们原本狰狞的面目。
“呵呵,小孩子懂什么呢,”舅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上易的肩膀,“舅舅现在是你的监护人,拥有你的监护权,今天,你哪也别想去。”易逐渐得感觉到舅舅手上的力道在逐渐加强,而一旁的舅母也想要锁住门。
“易记行!”凌厉的语气,眼中红芒闪烁,暴戾的气息瞬间铺散开来,舅舅舅母被吓得怔立当场。“区区一个九鬼川家的分家,连九鬼川的姓氏都不配得到的人,有什么权利来命令我,何等的失态!”威严,无上的威严从易身上散发出来,这是与生俱来的九鬼川家的骄傲。舅舅被吓的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这些钱,用来弥补一部分你们抚养我的费用,另外一部分,有我成年后继承九鬼川家遗产后,悉数奉还。此外,爷爷信中所说的那一半遗产,由于你们并未将我抚养至成年,未能履行信中所提及的义务,所以,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以上,九鬼川家嫡系继承人,九鬼川泽锡。”说完,易径直走出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天易来到学校,接到了被学校开除的通知。班里的同学看着少年平静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少年的眼神很空洞,很失落,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林绮也看向易,少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故意别开了头,最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待了2年的熟悉的教室。从背后看上去,那个背影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为了行走而行走着。有朋友在后面呼唤他的名字,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一直向前走,向前走。那天,雨下的更大了。
夜晚来的很快,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刺骨的空气,充斥这座城市,大雨湮没了糜红灯的色彩,年久失修的路灯在街角拼了命地闪烁着,仿佛在用残缺的身体努力地向过路人们显示着自己的价值。就在这座繁华褪尽的城市的角落里,少年孤独地坐在雨中。雨水在他的发捎聚集,然后滴到他那双穿得很旧的运动鞋上,已经回不去了。无论是那个所谓的“家”,还是自己一直所依赖的校园,全部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再也回不去了。少年不知何时发现,这个世界居然小的连容纳一个人生存的空间都没有了,自卑,绝望。少年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大雨冲刷着这座曾经灯火辉煌的城市,也冲刷着少年往昔的回忆,少年的意识逐渐模糊着。
“易?”突然,少年好象听到人人在喊他,是清脆的女声,熟悉的声音。“易?”声音又在喊。少年从迷糊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洁白纤细的双腿,惊慌失措的起身,却对上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林......绮?”少年微微一怔,随后深深地低下了头,他实在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此刻的窘态,他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少女穿着洗的很干净的学校制服,清爽的短裙,齐肩的头发,纯净的笑容,即使是在这昏暗的雨天里也会散发出光彩,仿佛是黑暗里的光亮,那样的夺目,耀眼,让少年无法直视。
漫长的沉默。少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学会沉默的,他却早已习惯了沉默。少年动了动嘴唇,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易....易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打破沉默的是好听的女声,林绮的脸有些微微地泛红,“所以,我希望易能够回来...回来一起....这是我的期望....也是大家的期望....”少女羞涩的言语显得有些语无论次,不知道这次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够作到这一步的。
再次陷入沉默。黑暗中,大雨里,惟有彼此的呼吸声。
少女偷偷地看向易,易还是低着头,少年的表情在逆光的角度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女生却清楚地看到了少年那紧咬的嘴唇,紧紧地咬着。。
良久,少年艰涩地挤出一句话来转身离开。少年说:“对不起。”
他缓缓推开少女挡在自己头顶的雨伞,再次步入雨中,黑夜里,少年孤独的背影跟雨幕仿佛要融为一体,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错觉。忽然,少年身后有雨伞掉落的声音,少年心头一阵紧缩,被雨水冲刷的冰凉的背脊一阵温暖,他被紧紧的抱着。她抱得是那么的紧,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眼前的少年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感受着身后女孩传来的温度,温暖的不仅仅是是少年的身体。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滚烫滚烫的,混合在雨水中,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下。
“我真的...希望 易..请不要离开。”林绮小声地抽泣。少年的心在颤抖。
易慢慢地转过身,轻轻地推开林绮:“谢谢,但是,那些,我再也回不去了。对不起。”少年努力地想要笑出来,可无论如何费力的笑容,依旧能让人看见那深埋在笑容背后的哀伤。他就这么一脸悲伤地笑着,想要说话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又一次地走进雨里,身后的少女已泣不成声,易的心犹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无论怎么都无法平息。女孩试图追上去,但却滑倒了,传入耳中的是水溅开的声音。易身体一震,仿佛被一柄巨锤猛砸了一下,却是硬生生的没有回过头去。少年就这样一直沿着路灯,背负着伤痛,走向长街的尽头,而把自己心中深埋的感情,留在了长街的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