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搜寻近夜的队伍没有片刻停止。大自然的威吓声没有阻止众人的脚步。
我和千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寻找的,田中他们则是一清早开始搜寻工作。
汐回来一小时后,我便耐不住漫长的等待出门寻找近夜,千因为担心我的情况才跟着我一起。
热闹的祭典闪烁着橘色的红光,离去的人群留下孤独和冷清,冷风轻轻吹起被踩烂的纸人,喷水池旁的大树上挂着许多白色的牌子,上面似乎写着类似于心愿之类的内容。
千挨个询问了剩余还未收摊的老板。
“这么说来,是有个男孩子突然跪倒在地上吓到了众人。”
“那个男孩去哪了?!”
比起千的耐心询问,我先伸出手粗暴的按住了年轻女老板的肩膀,她似乎被我的态度吓到了,双眼睁得老大。
“那、那个,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祭典总会有许多令人意外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详细记下之后的情况……”
“怎么会,请你再想……”
对方摇摇头,推开我的手,开始收拾摊子。
“不要太急了。”
千的语气很冷清,但脸上也开始显现出不安。
直到最后一盏纸灯熄灭,近夜的线索也断了。
依靠千的交际能力,又搜寻了附近的酒店,但无功而返。
不在小鹿寺旅馆,也不在烟花大会的举办地点,剩下可能在的地方只有树林一带。
汐一直怀着罪恶感躲在房间里,她把近夜失踪的过错全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在阴暗的角落里绝望地抱膝而坐。
“我向学校那边汇报一下,虽然希望渺茫,但樱井那家伙也可能自己回去了。不过最主要的还得解决她的情况……”
千站得有些不平稳,但还是坚持下来保持冷静的态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朝日知道吧。”
其余的人依旧在树林里搜寻,我和千在桐的陪伴下离开了树林,回到小鹿寺旅馆。
与此同时,旅馆前的鸟居旁,寒川月子带着满足的表情,哼着轻快的小曲调走完最后一个石梯子,朝旅馆走来。
(汐)
是我的错……
虽然嘴上说着相信近夜君,却抛下了他。
明明那双手拼命想握紧我,我却狠心地甩开了!
暗淡的房间里,只有时钟静悄悄地转动,两层厚的窗帘拒绝了窗外的光线,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如此一来,朝日汐的眼前只有自己的膝盖和褐色的地板,以及余光里的漆黑。
散乱的栗色长发盖住了额头和侧脸,但还是在大镜子前映照出了苍白的侧脸。
汐陷入了彻底的自我厌恶之中。
就和五年前,亲手搞出那场火灾时的心情相似。
还真是脆弱啊,明明勇敢地跨出去一步,如今又缩了回来。
那个时候,如果能好好听近夜君解释的话……
那张照片应该没有别的意思才对,是我神经质了。
明明应该如此才对,但汐无法逃避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很在意,为什么近夜君还会留着那份虚假的记忆。
那一天,那场特别的告白,火红的残阳撒下温暖的光线,将摩天轮内的两人温柔地包裹住。
那张认真的脸,坚定的眼神并没有说谎,因为如此才会悸动,想着终于能够在一起了而感到高兴。
可是呢,胸口还是好痛,不同于以往的疼痛,这一次是来真的,一种害怕失去宝物的疼痛。
近夜君是不是也在意其他的女孩子呢?
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在汐的内心里冒出来,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了。
终于在初次约会中能够彻底放下的时候,又被无情的现实狠狠地打了耳光。
虽然近夜君看上去单纯又专一,温柔又靠谱,时而会有冒失的时候,也会害羞得不知所措。
但这些作为优点的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正因为如此汐才会担心,也因为如此朝日汐对樱井近夜还没有百分百的信赖。
“我该如何是好,近夜君不见了,希望会恨我么?我能原谅我自己么?”
汐把头埋得更深,沉重阴暗的负面情绪压得她难以喘气,对近夜君的那份憧憬与爱恋逐渐化为厌恶、痛苦,两股交织的情绪不断交锋。
“率直、坦诚地走下去,痛苦的被伤害,然后活该被嘲弄一番吧。”
牢固的房门被打开,直率的语气犹如一道冲破黑暗的光柱从门缝里射入,倦怠的脸庞带着凛然的气势,犀利的双眼有着此刻的汐无法比拟的坚强。川上千轻轻踏入了黑暗的房间。
“川上老师……”
“你还在自责么?耍孩子气也该给我差不多了吧?”
她看了眼汐那哭肿的双眼和憔悴的表情,即使在身心俱疲的川上面前也都不堪一击。
“近夜君消失不见,都是我的错。”
汐只能一遍又一遍后悔,把自己关在幽暗的房间里作为惩罚,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朝日,你是不是忘了,过去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那时候的你虽然很颓废,但可没有现在这么没用。”
川上在熟人面前说话向来都是直言不讳,但这也是现在汐最不想听到的话。
“呐,朝日,告诉我吧,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在我看来,受伤害的是你,但恋爱这种东西就是这么一回事。”
川上俯下身来,保持和汐同样的高度,,以一种温柔的、近乎亲姐姐的语气问道。
“因为我那无聊的嫉妒,不信任近夜君,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年轻人真是好懂啊~”
川上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汐的脸颊,被荆棘所刺伤的掌心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暖和,只要这么持续下去,汐的心情似乎也会被抚平。
“你还真是个傻瓜啊,你也好樱井也罢,不愧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可是有好好的考虑了,烦恼了!因为,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意着近夜,才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擤了擤鼻涕,汐擦掉不争气的泪水,比起之前的堕落,汐总算恢复了些许生气。
“啊,年轻人真是麻烦~恋爱是罪恶的,是人们本性暴露的一个瓶盖罢了,人们会嫉妒会吃醋,会产生不信任甚至胡思乱想,都是源于此。可是呢,人们就是在清楚这点的基础上开始交往的,为了维护这份恋情不走下坡路,大家都是在不断的伤害与被伤害,最终看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川上合起双眼,嘴唇不断地颤抖着,展开的手掌也紧紧合起来,哪怕掌心里的荆棘让她疼痛不已。
她就像是一个过来人般,以一种教诲、或者说是后悔的语气如此说道。
“正因为丑陋,人们才会贴合得更紧,大家会小心翼翼地藏起缺点,到最后会暴露出来,然后分手,或是选择继续走下去。那是一段试炼,没有成熟的年纪所面临的煎熬的试炼。”
她的眉头紧皱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般咬紧了嘴唇,那并不是在忍受掌心的疼痛表现出来的痛苦。
“川上老师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么?”
汐有些谨慎的开口询问道。
本以为她会掩着面以一副悲伤的表情回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川上并没有敷衍过去。
“啊,是啊,对方可是很棒的男孩子,厉害到我都觉得难以配上他。”
“那,为什么会……”
“我嫉妒那家伙,那份爱也随之转为怨恨,仅此而已。”
“怎么会……”
“哈哈哈……这种事情不也是会有的么。”
川上像是嘲笑自己般发出干涩的笑声。
“那家伙是个超级了不起的画师,不仅在学校出类拔萃,在社会上也有小名气。那样的他,不仅没有骄傲,没有得意,还仍沉浸于绘画之中,他的双眸里一直只有绘画的世界,专注起来的话这个世界都会被遗忘。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也是世界的一份子,被无情地遗忘了。”
也许是伤者互相舔舐伤口吧。川上把疲惫沉重的身体压在了汐的身上,双手紧紧抱着汐的后背。
“但是呢,我错了,现在也依旧后悔不已。那家伙眼里除了绘画的世界以外还有我,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到头来不管是我还是他,都已经背道而驰了。”
“那也就是说……”
“没错,我不信任他,甚至没有进行任何的补救和交流,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行渐远。”
汐低下头看着褐色的地板,心中在思考些什么,那些麻烦、矛盾的想法开始重组,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川上老师,你会就这么孤独下去么?”
“笨蛋!”
咚!
“好痛!”
汐的脑袋被狠狠敲了一下,川谷从容地耸耸肩。
“你当这是什么苦情剧么?我可从来不看那种东西。”
“我也不看啊!是说干嘛敲我头。”
“人生错过就错过,后悔也没用,不如勇敢地走下去。只是……稍微有点寂寞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川上的声音流淌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川上老师,我很喜欢近夜君的。虽然没法百分百的信任的,可是呢……”
双层后的窗帘被拉开,明朗的光线透过窗户,洒下懒洋洋的阳光,飘散在空中的灰尘一闪一闪,仿佛夜空中的星星般。
“我不想后悔!”
“很好。”
听到汐的回答后,川上长舒一口气,将所有的苦闷都吐出来一般,她的身体有些不稳地晃动起来,就快要倒地的时候,汐急忙起身扶住她。
“川上老师,您太累了吧!”
“不要紧,这种状态就需要学生担心,那我干脆退休算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完后,又重新站稳。
“那么,现在该干什么,你知道的吧?”
“是的,我要去找近夜君!”
汐站起身来,脚底很痛,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扭到的地方还没有及时治疗。
“樱井那家伙不是经常强调安全问题吗,要是你这副样子找到他,他估计会发牢骚的哦。”
“哼!那个木瓜脑袋确实会这么说。”
“我来帮你吧。”
脚踝的扭伤被川上包扎好后,总算止住了痛感。
“谢了,川上老师!”
汐迫不及待地穿好鞋直奔走廊,刚踏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吉田和川上缩着身子站在一旁,有些畏畏缩缩地看着汐。
“谢谢你们,小吉,小川,我已经没事了。”
“小汐!”
“真是太好了,突然一声不吭失落起来,真是担心死我了啦!”
吉田和向川泫然欲泣地扑向汐,不断地磨蹭脸颊,泪水也随之沾到汐的脸上。
“好啦好啦,差不多就够了,现在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找樱井同学?”
“是的。”
“加油哦小汐!等樱井同学回来我非得教训他不可,居然让小汐失落这么久。”
“不要紧的,交给我吧!”
挥手告别吉田和向川后,汐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来到旅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