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段时光,带着希望到外面和佐佐木还有早川玩的时候,她都会在家里做好美味的蛋包饭,回来的时候,佐佐木和早川也跟着来蹭吃的了,那个时候佐佐木和早川还半开玩笑地说想要当她的儿子,被近夜狠狠拒绝了。
玩到累了饿了,她都会端上香气腾腾的蛋包饭,喊着‘小近夜,小希望,孩子他爸,用餐时间到咯~’
近夜就是享受着这么一份温柔成长,直到那一天的来临,黑色的云层笼罩天空,太阳被拒之外,近夜和希望被抛弃。
怎么办呢,要找小白或者汐商量看看么?
莫大的压力几乎让近夜喘不过气来,他做好了来这里找父母的准备,却没有做好见他们的准备。
拿出手机,打开通讯页面,找到自家电话号码和汐的手机号码,在即将点上通话键的时候,近夜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不行,这是自己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样才决定自己搞定,才会一个人来这边,如果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寻求她们的安慰的话,一定还会驻足不前,那么独自来这里的意义就没有了。
这座城市,没有大家,没有近夜能依靠的对象,他必须一个人去见他们,一边害怕担心他们的冷漠,一边又希望他们为那年的事情给一个圆满的解释。
心情大起大落,但始终无法打起精神。
近夜继续吃蛋包饭,鲜美的味道逐渐变咸。
“咦?”
近夜放下调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的泪水禁不住压抑而释放出来,要不是坐在角落,恐怕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近夜下意识的用衣领擦掉泪水,那是小时候的习惯,委屈难受到想哭的时候,为了让希望感到安心而逞强的露出笑脸,把泪水擦干。
真是难看,光是看着玻璃映出来的自己,近夜就觉得相当丢人。
加快速度吃完蛋包饭,喝完柠檬水后,近夜呼唤服务员小姐过来结账。
背上背包,走出带着冷气的家庭餐厅,一股热流袭遍近夜全身,夜里的橘光看得近夜眼花缭乱,喧闹的人群当中唯有近夜显得格格不入。
近夜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行走,远离高楼大厦,远离电车,远离大电视,远离光源,逐渐融入黑暗当中。
什么都不思考,只是发呆似地走着,不知不觉时就已经来到一座陌生的公园。
虫子的鸣叫声显得清脆悦耳,盛开的花朵正在夜间开小舞台,清爽的晚风带来花香吹过近夜的脸颊。
看着冷冷清清的地面,近夜觉得自己的心声变得一清二楚。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完全不知道,束手无措,因为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这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楚,想要寻求依靠却不得不振作的声音,却因没有目的地而迷失的声音。
近夜走进公园,坐在冰凉的石椅上,抬起头看着聚集在晚灯上的飞蛾。
不可能就这么回去,非得去见不可。
近夜伸手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名片。
手心在出汗,呼吸有些急促,但他还是打开手机,依照名片上的号码按键。
就在按完最后一个号码,即将按下通话键时,熟悉的成熟男声打断了近夜的决意,打破了寂静的公园,在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
“好的,有劳您了。唉,不,不会,虽然很辛苦,但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况且,我很相信我的孩子一定能够振作起来,毕竟都已经三年了……”
操作到一半的手指变得僵硬,失去了平衡的手机摔在了地上,近夜犹如木头般僵在椅子上,喉咙仿佛被紧紧锁住而说不出话来,胸口莫名地疼痛,身体冰冷到极点,背脊爬上一股恶寒,身体仿佛还没有跟上神经的反应,或是跟上了也不知如何是好,没有按照剧本的套路,没有事先的准备,就像是面对登天,人们只是站在地上无所作为,因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要深入近夜的耳膜,虫鸣声和风声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唯独那个人的声音异常清晰。
“那么,下次再说吧,麻衣的事情,多谢你们了。”
成熟稳重,犹如细水流般清澈的声音不停钻入近夜的耳膜,接着,在花丛的另一边,踩着小石路走过来的男子,在晚灯照耀下的高大的身子,年轻的脸庞刻上几道皱纹,深黑的双眸看上去疲惫不堪。
!
记忆冲破匣子的束缚,近夜感到双腿发软,浑身乏力,只有双眼始终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
察觉到近夜的男子,疲倦的双眼睁得浑圆,稳重的脸庞上挂着惊讶神色,手机从手上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嘴唇不停地打颤着。
“近夜……”
是那个声音,近夜没有听错,是呼唤自己的声音,就像儿时抱着他的腿撒娇时候一样,虽然现在听上去很苍白,但确实是那个声音,并且那个人也在注视着自己,没有错,与他面对面了,与樱井修一面对面的是樱井近夜!
“爸……”
细细品尝那份滋润,来不及转换为千言万语,心绪的潮水涌出喉咙,最后化作一个极其简单的字。
互相看着彼此,没有逃开视线的意思,即使如此,过了许久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好久不见。”
“嗯。”
但是,心情轻松了不少,压在胸口的巨石就在见到修一的那个时候粉碎,积压在内心的恨意在那一瞬间冲刷干净。
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那一天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抛弃自己和希望,已经无所谓了,近夜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就像希望已经原谅了他们一样,这一刻近夜也毫无恨意。
“你,一定很恨我们吧?”
修一带着痛苦的表情,愧疚地说道。
“……”
“那一天,幸福湮灭,留下双腿失去直觉的小希望和你,一定很辛苦吧。”
“我……”
要该说什么好,时隔多年的父子相见,要说什么好,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疙瘩,即使近夜没有了恨意,修一也一定抱着愧疚感和罪恶感,并且打算就这么背负下去。
好想问,很多事情很想问清楚,他们之所以会去调查古见咲的事情,是和希望的双腿有关么?
但所有的问题在见到修一的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光是看着身心俱疲的老爸,近夜就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只能木然地看着他。
“呐,近夜,你不恨我们么?”
漆黑的双眸充满悔恨,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修一也和近夜一样,不知该如何面对父子的重聚。
“我不恨,希望也不恨,我只想知道……”
那一天抛弃我们的原因。
或许内心一直坚信着,他们是不会无缘无故背叛自己的孩子的,直到刚才近夜才意识到这层潜意识。
“是么,即使如此……”
修一长吸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揉了揉眼角的泪光。
“见到你健康成长,我真的很高兴,虽然和麻衣都做好了一辈子都不见你们的准备,但还是会思念,每天都会想念你们,但是无法见面,因为做不到……”
“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如果,你已经足够坚强的话,能够接受的话……”
“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来,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了。”
已经充满品尝了绝望的滋味,见到信任的人杀人的场面;被不良少年狠狠殴打过;见证重要的人被病魔带去天堂;通过回到过去的方式找回了重要的记忆;鼓起勇气和汐告白;见证了相隔两地的兄妹重逢的场面。
至今为止,经历了太多,一次次想要放弃,却又不得不站起来面对现实,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近夜走出了那段阴影,并有所成长。
虽然直到刚才都还很胆小,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呐,老爸,我想见见妈,还有,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起舞的飞虫不再眷恋晚灯的光芒,在那深不可及的黑暗中积极探索属于自己的道路。
近夜只身来到没有朋友在的城市,并且成功跨出了第一步。
*
我和她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几乎是割断了心肠。
追求平凡生活的我们,组成了家庭,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如果说,梦想真的存在的话,我们早已将自己的心愿寄托在那两个孩子身上,只是看着他们活蹦乱跳,内心就会由衷感到安心。
或许正是因为一切太过顺利而幸福,麻衣她不止一次地说了:
“想要一直守护他们,不想让他们受伤,不想让他们遭受欺负。”
还真是过分的溺爱呢,身为父亲的我明明希望小近夜能够多经历些磨难,成为一个能够保护妹妹的坚强的男孩子,但麻衣似乎和我意见不合。
“作为父母的,可不能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哦。”
“就是因为这样,才想在他们懵懵懂懂的时候多给他们爱嘛。”
如果从小就过分溺爱的话,长大可不太乐观。
麻衣噘着嘴瞪着我,我也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吵架绝对不能吵过她,冷战不能超过一天,无论再忙都要回家吃饭。
这是当初结婚的时候定下的条件。
所以,明面上我是无法赢过麻衣的倔强,不过给予小近夜和小希望的教导可以背地做。
这是经常的事,在某个夏日午后时节,当麻衣正在研究新的食谱时,我会带着小近夜和小希望到音木公园去打球。
一开始是三人的玩耍,后来结识了一些新朋友。
起初是小胖子秋月,后来是百发百中的早川,以及调皮鬼佐佐木。
多亏如此,小近夜有在我所规划的方向中成长。
被麻衣察觉的时候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不给你饭吃!”
她气鼓鼓地说道,但一到饭点还是会拉着我去吃饭。
就是这样子的日常,如同柠檬般酸溜溜的却又甜美的日常。
也正是这样的日常,导致我和麻衣不得不跟自己的小孩分居两地。
“修一,我不想走!”
“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又何尝想走,我还想看着他们两个成长,本来打算小近夜初中毕业后全家去旅游的,结果却在那种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任凭泪水挥洒,麻衣陷入自我厌恶当中,我也只能静静陪着她。
小近夜,不对,近夜,我相信你,照顾好唯一的妹妹,不要被这种程度的绝望打倒,虽然很任性,但真的很对不起。
因为麻衣的过错导致小希望的身体出现异状,双腿已经永远无法康复的事实,无法轻易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