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夜端着盘子离开食厅,回到房间里。
“早饭~早饭~”
希望乐呵呵地看着近夜端上来的早餐,迫不及待想要开吃了。
“在此之前,还要刷牙才行。”
“好的~”
希望乖乖抑制住冲动的心,等候近夜把洗脸盆和牙刷拿过来。
这几天都是这样子,早上的气温很低,希望已经无法习惯这样的温度,近夜只好像这样子负责希望早晨的日常,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勉强能够在鸟居到旅馆的范围内活动。
“好好吃啊~真不愧是月子姐姐的特制奶油~”
洗漱完毕后,希望拿起吐司,沾上些许奶油,塞进嘴巴里,吃相不是很好看,但足以表达她对月子厨艺的赞美。
“啊,不过,这样子又回到医院的时候了……”
吃到一半,希望的眉心下垂,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坐在床上无法移动,看着窗外雪白的景色却无法外出,这和希望住院的时候一样,虽然是换了地点,但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啊,不过,下午的话就可以外出游玩了。”
近夜点了点头,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希望,但内心里其实也意识到了:
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季节的变迁就是一个警惕地信号,希望的生命已经不足一个月,紧迫感和不安感同时侵袭近夜的身体。
近夜一边考虑着未来的事情,一边咬着吐司,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提醒近夜有邮件。
——近夜君,早安,帮我向希望妹妹问好哦,今天感觉如何?天气变冷了,这边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雪花,看来今年的冬天很急切呢。另外,后藤医生让我转告你,希望的生命所剩无几,最后的时间更要注意保暖。
生命所剩无几……
这条邮件正中近夜红心,无法避免的问题摆在眼前。
不过,这段时间汐也蛮辛苦的,一边准备考试的事情,一边去医院替近夜询问医生有关注意的事项,而且还得和所以担心近夜的朋友们解释。她一直在奔波劳累,在近夜最绝望的时候没有抛弃近夜,始终不离不弃。
近夜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小白,最近没有听过她的消息。近夜也有问过小白的情况,但每次都被汐巧妙回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近夜也不再多问。
或许小白离开了吧?
不,不可能,小白不是那种人,她绝对不会轻易离开。那么,她究竟在哪呢?过着怎样的生活?有没有给别人添麻烦?
在这边一直关心希望的问题,回过头来才发现,小镇上还有许多近夜牵挂的人。
“你怎么了?哥哥,盯着邮件看太久啦。”
“啊,抱歉,没什么,稍微想一些事情,是汐发来的邮件,她要我向你问好。”
近夜摸了摸希望的头,示意她不要在意,然后回以汐邮件。
——抱歉,汐,这段时间让你辛苦了,我会好好照顾希望的,再过不久可能就要回去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
换作其他人是很难做到这一步的,近夜是真心觉得有汐当女朋友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希望,下午要玩什么呢?在可许的范围内,我们要抓紧时间呢。”
“是呢,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这一带能玩的都玩过了……啊,对了!”
希望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正好这个时间,月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早安啊,小希望,小近夜。”
“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早安,月子小姐。”
“早安,月子姐姐。”
希望看起来格外开心,她对着月子露出洁白的牙齿。
“怎么了嘛?”
“月子姐姐,我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
月子睁大双眼,感到吃惊。
“嗯。”
接着,按照希望的吩咐,月子的指示,近夜到书房里找到折纸,然后折回房间。
“嘿嘿嘿,别看人家这样子,折纸和赏花可是很在行的。”
希望没有吹嘘,她对折纸技术和对花的研究很深入,一方面是兴趣使然,一方面又是常年住在医院,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小希望真厉害,可以的话,教教姐姐吧~”
“嗯,人家正有此意。哥哥也来吧~”
希望靠在墙边,为了防止着凉,近夜在希望身后垫了枕头。
然后,围着希望的近夜和月子,都向希望投以期待的眼神,静候希望手里的折纸变成许许多多的花样。
备受瞩目是让希望觉得很骄傲的事情,她得意洋洋地挺着胸部,嘴角微微上扬。
“那么,看好咯,现在我要折一片雪花。哥哥,我还需要剪刀啦~”
“遵命。”
“剪刀就放在门口的工具箱里。”
近夜快马加鞭跑到门口,找到工具箱里的剪刀后,又火速赶回房间。希望的绝活正准备开始,近夜老老实实地递上剪刀。
“小心一点,不要伤到自己了。”
尽管希望看上去很拿手,近夜还是给予提醒了。
接着,往后的数分钟,希望的手工没有片刻停止,她集中注意在小小的纸片上,不断进行多角度对折,然后很熟练的进行裁剪,接着再折,再剪……
重复几次后,希望大功告成般吐了吐气,把剪成小小快的折纸摊开来,就成了一片精致的雪花。
“好厉害!”
月子兴奋地鼓了鼓掌,那并不是‘剩下的时间要尽量让小希望开心才行’的感觉,而是由衷地佩服。
“这个,究竟要怎么做的啊!”
“嘻嘻嘻,虽然人家没有把指导书带过来,但脑子全都是知识哦!”
月子的赞扬让希望乐开了花,兴奋地抱起一旁的小夜子和土豆。
那之后,折纸大师樱井希望又折了一些简单的图形,例如:小花,星星,千鹤等,看上去似乎很复杂的举止,在希望手里灵活轻巧,没有一点儿吃力或陷入瓶颈的感觉。
“那么,让我来教教你们吧~”
最主要的是给月子的礼物,近夜只是陪在一旁一起学,当然,学的过程并不会无聊,希望虽然没有当过老师的经验,但她的折纸教学办法很独特,以至于近夜在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几个造型可爱的折纸图案。
月子的手更是轻巧,在近夜刚刚入门的时候,她已经到达快出师门的地步了。
“哇,月子姐姐,真、真厉害!人家明明学了很久的!”
月子在希望的教导下,灵活翻动自己的手,进行对折然后裁剪,最后居然折出一件迷你的女高中生校服来。
“月子小姐还真是全能呢。”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因为小希望讲得太有趣了,一不小心就入迷了。”
月子红着脸感到不好意思。
“那还不行,月子姐姐学得这么快就没意思了,请等一下,我要送你另外一件礼物!”
希望神秘兮兮地说完,拿出一张新的折纸。
“就、就算是月子姐姐,这种折纸方法也不能交给你,因为是人家花费很久才学会的,所以,请月子姐姐等一等。”
希望说完后便侧过身去,提醒近夜和月子不要偷看。
到底会是什么呢?
近夜很好奇,月子同样也很好奇,但还是听从希望的话,静静等待希望的作品完成。
窗外白雪皑皑,比起昨天寥寥的雪花,今天的降雪更多,光是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就有种会被冻伤的感觉。
房间内笼罩着淡淡的寒气,近夜很担心希望的身体是否受得了。
过了一会儿后,希望似乎完成了。
“完成啦!”
希望得意地喊出声来,转头把完成的作品放在月子眼前。
“这是……”
“樱花哦,以前没有折过,所以还是费了点小小的心思,哎嘿嘿~”
精巧的纸樱花,粉色的纸色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旷神怡,完美的折叠方法使其更具魅力,这样的作品如果拿到市面上销售,或许会热销也说不定。
不过这是希望最后最宝贵的东西,就算拿千金白银近夜也都不会换,何况这是送给月子的礼物。
“谢谢你,小希望,姐姐我啊,可是超喜欢樱花的。”
“嗯~虽然月子姐姐给人一种巫女的感觉,但人家觉得樱花应该很适合月子姐姐。”
“我会好好珍藏的!”
希望的折纸教程就此结束,以将礼物送出去作为结尾,结果但最后近夜也只是折了点粗枝细叶的东西。看来上次吐槽小白折得很烂是错的,因为近夜同样也很烂。
“不要灰心嘛哥哥~人家会把那本折纸教程给你的,所以就算我……”
话说到一半便止住,再往前就是雷区了,希望的表情变得失落起来。
“是说,也差不多了呢。”
“是啊。”
就算再怎么欢乐,也总会有完结的时候,已经不足一个月了。
“呐,小近夜,小希望,你们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呢?”
“咦?”
“担心小希望的不只有小近夜你吧,不是还有其他人么?还有,其他人也很担心你才是吧,小近夜。”
月子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不仅仅是汐和小白,还有伊藤他们,近夜也并没有直接向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担心也是难免的。
“说的也是,我会考虑一下的。”
“抱歉,月子姐姐,我们打扰了这么久。”
“唉!不,没关系哦!姐姐我啊,很喜欢小希望你哦,如果小希望愿意的话,直到最后都待在这里也没问题。”
希望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了,我想我还是要回去才行,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想结束的时候也是那里。”
胸口处传来一阵强烈的打击,灼热的气息在酝酿着,下腹感到躁动不已,当希望说出‘结束’这个词的时候,近夜犹如浑身被麻痹般。
啊,那份短暂的强大即将消失了么?
可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呢?希望可不可以一直活下去呢?
坚强的形象如镜片般破碎,剩下的还是那个软弱无能的近夜。
如果,如果还能够唤醒中二病能力的话,能不能继续做这个梦么?
让幸福一直永存的梦,让希望一直活下去的梦,让世界没有痛苦的梦!
不知不觉,近夜发现自己的双眼挂满泪水,享受过后面对的是现实的残酷,近夜再清楚不过,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才有种意犹未尽的滋味。
还没有,还太早了,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充分享受过。
!
“小希望!”
月子的一声惊叫换回了近夜的意识,近夜看向希望的方向,只见希望的双眼失去活力,色彩褪去,身体朝旁边倾斜,要不是近夜及时接住,她会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
近夜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肺部都被冻僵了,浑身颤抖不已,滚烫的泪水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让近夜快喘不过气来。
好轻……太轻了,比之前更轻了,明明来到这边后食欲大增,却没有长肉,这样子的重量,简直……
简直就像不存在般。
这一危险的想法深深打击了近夜的内心。
“不要紧吧?”
近夜的身体随时会瘫软下去,察觉到这一点的月子及时接过希望,当希望倒在她怀里的时候,她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好累啊,哥哥……”
“她,她在发烧,而且,好轻……”
月子几乎也快哭出来了。
怎,怎么办,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子!
“哥哥,感觉头很晕,哥哥你在哪……”
那双眼睛仿佛看不见近夜和月子的存在,似乎连接触的感觉都消失了。
“哥哥……你在哪,哥哥!呜……”
漆黑的双眼流出泪水,身体不停地挣扎,嘴边一直呼喊着近夜。
不,不行!
近夜强忍住崩溃的精神,从月子手里接过希望的身体。
太轻了……轻到可怕,身体好烫!
有这么一瞬间,近夜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仿佛看不见的是他自己,庞大的黑暗笼罩全身,绝望的深渊朝他蔓延,似乎要将近夜吞噬。
“哥哥,是哥哥么?我看不见了!哥哥,我好害怕!”
希望挣扎着双手抱住了近夜的脖子,看来现在她只能感受得到近夜的存在。
“不,不要!我看不见哥哥!呜呜呜!”
绝望的恸哭让近夜的心瞬间跌入低谷,数十块巨石从天而降,将近夜压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小近夜,小希望……”
月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泪水一直往外流。
现在无论是近夜还是希望,目及之处只有黑暗,仿佛世界毁灭,迎来的夜晚没有月光的照耀,也不存在电灯。
一片漆黑,近夜只能感受到希望轻到绝望的身体。
太轻了……太沉重了……
一片混乱之余,只有泪水在流淌,近夜紧紧抱着希望,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是个落魄的废人。
谁来都好,怎样都行,我需要光!
让光照进我的心田吧!我想要清楚地看见希望!
近夜不停地祈求,向神明,向世界,向世界上所有人的祈求。
谁都好,我需要光,需要能够看得见希望的光。
一望无际的黑暗,让近夜感到恐惧,内心崩溃,精神接近崩坏。
就在这时,仿佛回应了近夜的祈求,前方出现一道白色的光,微弱又渺小,但却指引着近夜前进。
慢慢的、慢慢的,小小的光渐渐扩展了近夜的视野,接着将近夜包围。
一阵光晕过后,近夜的眼睛恢复正常了,与此同时。
“梦,该醒了,樱井近夜。”
黑色的长发垂至胸前,绯红的双瞳燃烧着微弱的火焰,白皙的皮肤上穿着一套黑色长裙……
站在门口的是小白。
她就是指引近夜找回光明的人。
“哥哥?哥哥!”
那一瞬间,希望的眼睛也恢复光明了,当她看到近夜的那一刻,痛哭着逃进近夜的怀里。
——梦,该醒了,樱井近夜。
这句话深深陷入近夜的皮肤,仿佛火焰般灼烧近夜的内心,将沉睡在幸福美梦中的近夜唤醒。
“回去吧。”
这句话指引着近夜和希望,在刚醒来时的茫然无措中找到一条归去之路。
终于,要到告别的时候了。
创造美好的回忆,已经结束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