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虽然前一天学习到很晚,但近夜还是早早地起床,并且没有赖床。
在洗脸台洗漱完毕后,吃过昨晚准备好的早餐,换上海鸣见高中的制服,带上书包,近夜精神焕然地走出家门。
感觉有些莫名的紧张,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学校让近夜无法冷静。
迎面出来的冷风加剧了这份紧张感,踩着雪前进的脚也变得僵硬起来。
人一旦长期脱离某个圈子,当某一天再回去的时候,那个圈子的人会怎么看待那个人?那个人又如何在圈子里生活?
肯定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怀着紧张、陌生、不习惯的心情作祟,近夜也是如此。
就像暑假寒假结束后回校的第一天,难免会有些不习惯和违和感。
近夜现在处于比这种违和感还要强烈的状态。
走了一段路,正好碰见走在前头的汐。
“汐,早安。”
“啊,近夜君,早安~”
看到近夜精神饱满地打招呼,汐也开心的给予回应。
“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我总不能顶着一张忧郁脸去许久未去的学校吧……”
好不容易肯回学校一趟,要是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那还不如不去,因为那样子肯定没有意义。
走到长长的坡道下,已经可以看到更多的学生身影。
“哇,好冷哦~”
“难以置信,我昨天居然通宵学习了~”
“真过分~不要为你课堂打瞌睡找借口啦~”
身心健全的高中生结伴而行,伴随着嬉戏打闹的声音,他们的步伐显得坚定而又清晰。
“走吧。”
“嗯。”
与大多数人前进的路线一样,近夜也和汐一起爬上这条漫长又显得短暂的坡道。
期间,近夜牵起了汐的手。
“近,近夜君!”
“最近都是身体接触,却没有牵手,像这样子牵着就会发现汐的手好暖和哦,冬天必备呢。”
“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
无视周围羡慕的目光以及带着‘现充爆炸吧!’的杀意。近夜丝毫没有难为情,和汐打打闹闹走过坡道。
进班的时候,近夜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决。
实际上,现在已经是打了预备铃的时间,班上的学生大概都到齐了。
“进去吧,近夜君。”
汐小声鼓励着近夜,并等待近夜开始行动的那一刻。
“我能做得到。”
打了气之后,近夜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早、早上好……”
随着跨进教室门的脚,没有底气的声音从近夜嘴边跑出来。
原本吵吵闹闹的班级瞬间陷入沉默,每个人都以困惑的眼神看着近夜,站在讲台上的川上更是目瞪口呆。
所有人仿佛都在等待着某个信号,或者是近夜的登场打破了剧情的走向,没有人料到这一情况,就像当初也没有人料到近夜会带着希望离开这座小镇一样。
“这不是樱井同学么!欢迎回来啊!”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只见洋溢着愉快和喜悦的声音在班内传递,因为一个人的起头带动了整个班级的动力,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欢迎回来!”
“真是的,正经的樱井同学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逃课,还真是意外呢!”
“樱井同学是和妹妹私奔啦!”
“哇,禁断的兄妹恋!小汐被抛弃了嘛?”
“才、才没有!”
面对同学们的调侃,汐一本正经地给予回应。
而近夜早就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干嘛一副‘咦?莫非走错片场了?’的表情啊,有够傻的,既然来了就给我坐回座位上,樱井。”
川上双手环抱交叉在胸前,摆出一副高大成熟的大人形象。
迈出去的脚有些僵硬,感觉行动和表情都很不自然,但近夜还是硬生生地走回了座位。
椅子有些冰冷,空荡荡的桌子并没有积攒灰尘,看来近夜不在的日子,这个座位也有人清理。
“那、那个,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真的很抱歉。还有就是,谢谢你们……”
一时之间,近夜不知作何感想,除了僵硬的道歉和道谢以后,内心明明还满溢着更多的心情,却无法一一表达,鼻子一阵酸楚,余温在近夜胸口回荡,但近夜还是强忍住,将精神的面貌摆在众人面前。
“剩下的时间,请大家多多指教。”
愉快感人的重逢阶段结束,很快大家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圈子里。
“哼,回来了呢。”
坐在近夜后头的伊藤摆着臭脸,就差扬起袖口跳起来打近夜一顿了。
“多亏了你,我可是逃学了几个月。”
“住手,别把我当做借口,反正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迟早会意识到,只不过那时候会有点晚。”
也是啊,就算没有伊藤的提醒,近夜也会察觉到创造回忆的价值,但等到那个时候,时机就不太好了,这点还得多亏伊藤的拳头提醒。
“总之,谢了。”
“真要感谢我的话,你和朝日结婚的时候叫下我就行了。”
“……”
近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伊藤说了什么。
“抱歉,你刚才说的什么?”
“我想你应该没有耳聋,而我的吐字也非常清晰。”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幻觉……不,不对!为什么你能理所当然讲出那么羞耻的事情!”
结结结结婚!!!
这种事情未免还太遥远了,难以想象,要说近夜有没有那种打算,答案是肯定的,但现在开始讲这些,近夜还是有些不习惯。
和伊藤聊过后,近夜又看向其他人。
田中三人组对近夜投来一个爽朗的笑容,吉田和向川也对近夜示意‘辛苦了’的眼神,班长川谷苑也感到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唯独有一人不同。
“樱井,你还真有种呢,居然逃课三个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扬你好了。”
表扬……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川上千从讲台上走下来,面部肌肉仿佛要抽筋似的做出奇怪的笑容来,但眼睛绝对没在笑。
下课后,近夜被川上带来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教育,当然明面上似乎是做给其他人老师看的,不过说得振振有词的样子让近夜不太习惯。
“其实,我觉得川上不太适合当教育者。”
“啊,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这种时候不要太刺激点比较明智。
午休时间,尽管天还下着雪,近夜还是去了那个地方。
久违的学校屋顶,那是近夜和汐再次重逢的地方,也是承载着近夜高中三年生活的回忆的地方。
“感觉好久没来了。”
“但是近夜君不在的时候,我还是天天来噢。”
出现在身后的汐,带着两个便当盒走了过来。
染成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茫茫的天空,远远看去宛如白色的地平线,寂静的屋顶上只有冷风轻轻吹过。
“今天是什么菜色呢?”
“肉丸子和烤章鱼,卷心菜配上猪肉。”
还真是丰盛啊,汐的厨艺和月子有的一比,两人食材的味道虽然风格不同,但质量都是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的,能够一直吃这种大师级水平的厨艺,近夜由衷感到幸运。
“说起来小白还在你那里暂住么?”
“没有,小白说有事情要做,所以昨天没有回来。”
“这样啊……”
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小白也没有回近夜这边,有时候小白的行动还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她似乎说了,大家会永远在一起的。”
“那是什么意思啊?”
“不清楚,自从希望妹妹病情加重以来,小白就一直很奇怪。”
“奇怪?”
近夜感到好奇,又像汐仔细打听了下。
“嗯,说不清楚是什么,总之和周围人的态度都不太一样,仿佛……
仿佛希望妹妹会一直活下去一样。
我也不太清楚,但小白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轻松自然,理所当然,提到希望妹妹的时候她也没有太惊讶。”
真是莫名其妙,不过小白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擅长向外表达情感,总是憋着,或者只能通过眼睛来观察她的情绪。
“到时候见了面再问问她吧。”
“嗯。”
现在是较为轻松愉快的时间,直到希望的终结日来临前,近夜都会忍住,不会什么都不做而停滞不前,而是为了不让希望担心,不让重要的人担心而前进。
吃了苦也不能低头,只要继续前进的话就一定不会后悔。
如此一来,作为希望的哥哥,自己也算是合格了。
近夜怀抱着这样的决心,盘算好了这几天的计划。
首先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说来也很微妙,感觉上一次期末考试才刚刚结束,却又很快迎来了下一次,期间近夜也没有参加期中考试,要说进度的话近夜已经差了一大截。
下午放学铃声响后,大部分的高三学生都纷纷离开学校,似乎是到了高三后,社团活动也停止了,而期间完全没有参加过社团活动的近夜,也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不过,是久违的从学校放学回家,况且还有很多学校一起走在回家路上,近夜感觉到各种不习惯。
“近夜君,你要直接回家么?”
“不,我觉得还是去打工的地点好了。”
“可是,那边的店长还会接受么?”
配合汐的步伐,近夜也不紧不慢地行走着。
期间,近夜打算去一趟便利店,也已经做好了会被炒鱿鱼的准备,毕竟近夜可是足足翘班三个月,换作是其他老板都会一肚子火。
虽然雨生店长是个好人,但某些东西还是讲究原则的吧。
所以,近夜几乎是带着会被辞退的心去的。
到达红绿灯口,近夜朝商店街的方向前进,汐也跟着近夜君一起去。
“欢迎光临~”
“不好意思,打搅了。”
在收银台站岗的是高坂桐,见近夜和汐从门口走进来,原本挂着轻浮笑容的表情顿时变了脸。
“什么啊,原来是失踪人口回归啊。叔叔,你过来一下~”
桐懒洋洋地耸了耸肩,很自觉的朝员工区呼唤店长雨生耿。
“那个,好久不见。”
“不,大家都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不会在意的。”
“今天的话,我是来道歉的,估计也不可能顺利在这边打工了。”
添了那么多麻烦,近夜实在是没有脸皮再恳求店长留他打工。
过了一会儿,员工区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正是脸色苍老的雨生店长。
“好久不见,店长…那个,给你添麻烦了。”
“你回来了啊,樱井君!”
见到近夜的那一刹那,雨生的脸色变得明朗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朝近夜激动地走了过来。
“据说你离家出走了,我还很担心,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还有桐也是。”
“我是无所谓啦~”
桐伸了伸懒腰,仿佛是准备下班,他随意地脱下打工服,扔到一边去,赤裸着上半身进入员工区。
“这臭小子!又给我耍流氓!”
雨生店长一如既往的对桐进行责备。
“让你见笑了。”
“不,我已经习惯了。”
自从桐留学归来,近夜在打工的时候也多了份乐趣,叔侄两人的互动总会让近夜心情放松。
“店长,这次来我是向您辞行的。”
“三个月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呢,那时候我并没有批准,你也有三个月没来了。”
雨生店长似乎很舍不得近夜走,带着恳求的目光面对近夜。
“呐,樱井君,你就不能留下来么?”
“可、可是,我给这里添了不少麻烦,像我这么乱来的员工,恐怕再也没有了吧。”
“你留下来比桐有用多了。”
“唉,怎么这么说啊,叔叔,我好歹是你的侄子啊~”
“闭嘴,你个风流公子!”
换好衣服的桐走了出来,摆出一副闹别扭的表情,看起来有够恶心的。
“所以,樱井君,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拜托了!”
“等…现在该道歉和道谢的人是我才对,为什么反过来变成店长拜托我了,这样子我难以接受啦!”
店长后退一步,弯下年老的身子,勉强向近夜行礼,这让近夜感到惊慌失措,站在一旁的汐和桐也没有意料到这种状况。
“不论如何,我都觉得樱井君是个好孩子,现在只是处于低谷期,总之,一定还能够振作起来的,我不想失去这么宝贵的人才。”
人才,是在说近夜么?那还真是夸大了……不过,能够受到大人的表扬,近夜还是感到蛮高兴的,心情的蠢蠢欲动再次提醒了近夜:你依旧是个天真的孩子,只是和过去不同,现在是拼命想成为大人的孩子。
“我,真的能够留下来么?”
一开始是为了希望才开始打工,攒下来的生活费也在最近几个月花得一干二净,坦白说近夜已经没有任何余力撑过这几天了。
“有什么关系。啊,还有,关于你三个月没来的事情,就当做是度假吧。”
还真是个不靠谱的偏袒理由呢,如果在这个时候还不接受店长的好意,那近夜未免太固执了。
“谢谢你,店长,我会好好努力的!”
这份恩情,近夜打算在日后的勤奋打工中还清。
“近夜君,时间……”
汐在一旁拉住了近夜的手,提醒他该去看望希望了。
“去吧,樱井君,你能留下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店长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和蔼的眼神充满慈爱地看着近夜,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雨生店长,还有桐。”
“我的话就免了,我也没做什么,看起来你也找到出路了,可别再绕进圈子里咯。”
虽然桐的个性奔放,做事大胆,而且还经常搞恶作剧,但一到关键时刻,他也会变得十分靠谱。
当初指引近夜清醒过来的人当中,他也是其中一员。
“那么店长,我先告辞了。”
“嗯,明天见。”
好好的道别过后,近夜和汐加快步伐离开商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