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降大雪,气象台发出了紧急预报,小镇仿佛陷入瘫痪状态,白茫茫的天空不见一丝光彩,街上没有行走的路人,通行的机动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仿佛都离开了小镇,一切都显得静悄悄。
明明是平安夜的一天,却不见任何人。
早上,近夜很早就起了床,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迟迟没有动静。
没有什么真实感,即使真的到了当天,近夜还是觉得彷如梦境,一切就像是一场玩笑。
成绩单上的第十名并不让他感到欢喜。
从今以后自己的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只是觉得很微妙,很茫然,内心逐渐麻木。
“我终究还是挺过来了。”
这几天,他拼命忍住,将那些消极的情绪全部压回内心深处,不断祈祷着这一天来得慢一点,但没有任何征兆,即使预先算定好日子,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据悠的说法,希望会在下午三点钟左右断气,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如此精确地预算,让近夜不禁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只有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味道的笑,一种让人看了会很难受的笑。
啊啊啊,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没有任何准备,放在桌前的早餐也没有动过,近夜什么都没有拿便出了门。
昨天得到消息,希望的病情恶化到最终阶段,后藤医生带着苍白的脸告诉近夜这个事实:希望或许活不过平安夜,即便如此,能撑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奇迹,大家只是顺应着时间的流动而改变罢了。
后藤的话并没有让近夜感到惊讶,因为早就听过悠的宣告,只是他很困惑。
这些日子,他特意不去看日历,坚持每天依旧如故,当医生通知近夜这件事时,他才恍然醒悟。
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最后的结局就是死胡同,而近夜今后必须打破这个死胡同继续走下去,只是会留下某些重要的东西。
想要前进就必须要有相应的代价,这份代价绝不便宜。
一片白色的世界,被染成苍白的世界,小镇没有任何活力,一切都显得寂静,死气沉沉,沉闷的空气带着些许寒意吸入近夜的鼻子,凄凉的静止画里只有近夜一人的活动。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汐打来的电话。
“近夜君,你在哪里,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去希望那里吧。”
“嗯,在此之前我想绕下路。”
“那我先过去了。”
“嗯。”
电话挂断,近夜继续向前行走。
他所前往的地方不是医院,而是相反方向,是海边的沙滩。
天气很冷,寒意一度想要阻止近夜前进的步伐,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漫天雪花寂寥地飘散,落在近夜的头发和衣服上,很快化作冰凉的水,渗入近夜的皮肤,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呼出来的白气消融在空气中,近夜强忍寒意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的路,终于看得到海平面,以及铺上一层白色的沙子。
世界走到了尽头,望着这片无止境的大海,身后全是白色的世界,近夜跪倒在沙子上。
“……”
悄无声息,寂静无人,仿佛世界只剩下近夜,寂寥的海平面风平浪静,没有丝毫起伏,宛如死去一般平静。
可是,海面平静,近夜的心却不平静。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聚集内心所有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忍下来的冲动全部吼出去。
“该死的,为什么啊!!!”
大海似乎回应了近夜的感情,在近夜不顾一切的发泄时,稍稍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凭着弱小的人类终究无法撼动大海的宽宏。
即使如此,近夜还是掏心掏肺地呐喊了:
“为什么希望非得死去啊!”
“神,你这没用的东西,连个女孩的生命都无法拯救吗!”
“该死的,这个没用的世界!”
“把希望还给我!”
“还给我!”
“可恶!混账!”
激动的情绪扰乱了近夜内心的平静,急促的呼吸和爆发的言语乱不成序,近夜只是在宣泄他的不满,利用大海的宽宏大量,来包容他心中一切绝望。
“马上就结束了啊,希望就要走了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一家非得如此不幸!”
果然,近夜是被诅咒了么,或许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下的诅咒,又或许是被小镇本身诅咒了。
无论近夜逃到哪里,总会有双眼睛盯着他,无论近夜怎么挣扎,他的生命依旧被小镇所束缚,希望的生命也是。
不公平,不合理的人生,乱成一塌糊涂的道路,什么都没有的结局。
这样的玩笑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很快,就在今天迎来终结,随着希望的双眼紧闭,一切都会黯然失色,由白色最终转为灰色的世界,没有了为谁而努力的意义与价值,近夜连存在本身都开始怀疑。
时间的流速非常缓慢,海面缓缓流动的声音在近夜耳边回响,或许这就是大海带给近夜的答案:
什么都不做,你只是个弱小的人类,遵从天意的安排就好。
像这样,仿佛传达了个愚蠢的命令。
凝望海平面时,已经看不见海的波动,那份蔚蓝的清澈也无影无踪。
大雪将世界染成一片白,最后的大海也不例外。
这样子,一切就终结了,去医院见希望最后一面,然后哭得稀里哗啦,花几天的时间整理情绪,接着又重新投入新的麻木的生活。
人生大概就是这么安排的吧?
这就是樱井近夜和樱井希望的终点,同时也是樱井希望新的起点,只是这个起点没有希望的陪伴。
……
“如果你幸福的话,我也幸福。”
“康贝瑞拉的愿望是什么呢?我想不同的人应该会有不同的答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十分甜美又纯真的音色,一时之间近夜还以为产生了幻听。
“美好的、幸福的愿望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对了,那是梦里呼唤近夜的声音,同时也是近夜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不,不可能,不是吧?
一定是天太冷了,冻出幻听来了。
近夜如此深信,肯定是自己出问题了,然后僵硬地回过头去……
寒风中轻轻摇曳的两股麻花辫,稚嫩的脸庞带着纯真的笑容,娇小的身体穿着橙色熊图案的衣服和粉色的裙子。
“好久不见,近夜哥哥,康贝瑞拉遨游银河一圈,如今回来了~”
站在近夜面前的,毫无疑问,是琴吹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