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我说,这箱货分量足吗?”伊罪把手撑在一个瓦楞纸箱上,抬起头挑衅般地问道。这里面装的就是他们所说的“**”。
“分量足不足,你自己看。”对方是个脸上有一道斜疤的胖子,他毫不示弱地反击道,“开箱是要交开箱费的,50喀一箱吧。”
他们位于一个废弃的工厂内,这是一号区的战火所遗留给他们的“财富”,现在作为一个地下交易点在运作着。四周杂草丛生,一眼望去,三里之内均为青色。这些草长得很高——也有低的部分。而且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些长得低的草正好连成一条通路。
工厂内的横梁裸露着,上面挂着一些烧成炭黑的破布。蜘蛛在屋顶上狂欢,连地面上都出现了细若游丝的蜘蛛网纹。屋顶是一些破碎的玻璃构成的,斜面,还有一个塞住的大烟囱,不时地向下掉一些黑渣滓。
“啧。”伊罪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作。首领给他们的要求是3000喀拿下这一单,但对方未免太蛮横了点,开出了4500的价格。这已经相当于零售价的六成了。
“对方那里可能有警察吗?”伊罪通过AR设备向己方的情报员询问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这个价有点难砍。”
“你派几个人过来,穿警服,咱们演场戏。”
伊罪抬头望向对面,五个彪形大汉,其中两个胖子,三个体格健硕的糙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有警察混在里面。
这里的警察不是指一号区的警察。一号区的本地警察说是他们恶势力的保护伞也不为过。这里指恩尔奇方面派出的特工,混在这些警察中。上次就有一小股黑帮势力被打掉了。
“你们的货的确很好。”伊罪把手拿开,“但是,如果你们的人不对,那这生意就不好谈。”
“你什么意思?我们这里有恩杂?”胖子愤怒地说。恩杂,就是对恩尔奇特工的蔑称。一般对方突然提出这件事,大多都是准备砍价。
“这不是我说的。”伊罪朝后一退,“但是我们知道,马上就会有警察来。”
“我可不这么认为。”胖子轻蔑地笑笑,“你是报警了对吧?那样的警察,我们只需要100喀就可以摆平。”
“如果那个警察是我呢?”伊罪突然拔出自己的手枪,这让双方都大吃一惊。
“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警察马上就到。”伊罪狂笑着,与众人拉开距离,“你们懂的。”
戽帮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对方却大惊失色。
“老子和你拼了!”突然,胖子怒吼一声,拔出手枪,砰砰的连射了几枪。子弹擦破了伊罪的手指头,豆大的血滴滴下来。所幸当时伊罪身体不大,躲开了致命击。
“所有人,不许动!”突然,从一旁冒出十几个“警察”。他们穿着制服带着警徽,还有编码,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对方压根没想过冒充这一事。
“快带走!”伊罪挥着手,警察们将对方带走——为了掩盖事实,他们也把自己帮内的成员带走了。只有伊罪留下来,很高兴地拆开了那几箱子货。他闻了闻,很纯。
后来,这几位被抓走的成员被交给了恩尔奇官方——做事就要做到底。而戽帮的人回来了。至于伊罪,则被舆论“伪装”成了另一个人。在大黑帮吃小黑帮的事件中,美名其曰被欺骗,其实是小黑帮不敢随便反击。
当然,这只是伊罪做“联络员”的五年生涯中的一个小小的亮点而已。正是因为他做得十分出色,才能得到如此巨额的回馈——所以他花钱大手大脚的。
那起针对ATE人群的暴动,很大程度上就是几个黑帮的力量比拼。伊罪也说不准自己是否参加过,因为那段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模糊,这也是为什么他十分激动地向木髓道歉。他怕自己曾经杀死过他的父母。
现在,戽帮的势力大多蜷缩于一些酒店,地下赌场之类的地方,与如日中天的礼欲帮已然不可相比。但是戽帮的经济实力仍然过硬,毕竟它囊括了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一号区娱乐场所。
“砰!”一声枪响,对面的靶子上九环处出现了一个破洞。伊罪放下这把柯一尔18.这把枪构造十分精巧,枪身不大,但是子弹飞行速度极快,出膛速度达到了秒速170米,基本上一枪就可以送敌人见上帝。
“今天差了两环啊。”一旁,一个老头子喝着一杯乌龙茶,笑着说。在伊罪眼里,这就是个怪老头,他不喝酒,不抽烟,不吸毒,不赌博,但是特别热衷于电子竞技和射击。据称他来这间酒店纯粹是因为一号区仅此一家卖乌龙茶。
“您来吧。”伊罪很恭敬地说。这位老人的射击技术远远凌驾他之上。他自称屯格。
“换移动靶。”屯格将硬币投入一旁的机器里,前方的靶位开始迅速地移动起来。
“秒速六米吧,这差不多也是一般人的移动速度。”老人拿起那把柯一尔18,“还有……四发?”
“没错。”
“好吧。”屯格掂量了一下枪身,“蛮重。”
“这是用新款的不锈钢做的。”
“砰!”突然,屯格举枪射击。
“砰砰砰!”毫不犹豫地三连发。枪口没有多少烟雾。屯格停下机子。三个十环,一个九环。
“哎,差一点四十满了。”屯格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抿了一口乌龙茶。
“您不喝点酒嘛?”伊罪点了一杯鸡尾酒,坐下。
“那玩意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我冲动。”屯格将乌龙茶一饮而尽,“小伙子,你也喝点茶水吧,不仅对身体好,也能帮你醒醒脑。”
酒店里泛着昏黄的灯光,两人左前方是柜台,老板正调着酒。楼下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去楼上玩“更刺激”的事情去了。这给着昏黄的灯光陡增一分凄凉。
“但是我还是觉得酒好喝一点。”伊罪抿着鸡尾酒。他不敢喝多,在这种地方喝高了,后果不堪设想。
“算了,和你们这种年轻小伙子没啥好谈的。”屯格走到柜台那里,要了一碟花生米,“吃不?”
“谢谢您。”伊罪拿起几颗,嘎嘣嘎嘣地嚼碎。
“话说你是不是要去夏令营了?考试成绩怎么样?”
“现在,稍微好一些吧。六科中我已经能拿到四科A了。”
“嘛,加油,还有一个月。你不是有女朋友嘛,都说恋爱是催人奋发的,像你这种小伙子肯定过得了。”
“话说,屯先生您有妻子吗?”伊罪问道。
“没有。”屯格把花生米倒进嘴里,“我以前挺忙的,毕竟我之前是在政府机构——恰好就是ATE人群的政府机构里干事的。而且当年刚出AR设备,每天忙得不得了,要和政府交涉啊,安慰群众情绪啊,哪有时间谈恋爱?连政治婚姻都没有存在过的。那个时候罗珀国还基本掌握着整个坎尔嘉福德的政治,要是我摊上个特工老婆咋整?搞不好自己命都没了。”
“听起来您还是很有故事的人。”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这岁数。四十多岁的人,在坎尔嘉福德那可算高龄人群。当坎尔嘉福德从实验基地变成一个国家时,我就来这边了。”
“唉。”伊罪喝掉剩下的鸡尾酒,吃完屯格留下的花生米,“不瞒您说,我现在也算是遇到了一点问题。”
“咋了?”
“没啥。”伊罪欲言又止。要是把自己在外面和人冲突了那事抖落出来,可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他脸色微红,站起身,走到外面的夜幕中。
“今晚不打电竞了?”屯格伸着懒腰。
“学习也很重要。”伊罪婉拒了他,走掉了。
…………
夜晚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与月亮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落在地上。街上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在聊着AR。伊罪就行走在着寂静的人海中。
这就是独特的“恩尔奇静”。在这里,不管是机器还是人,都是十分的安静——这是属于高科技的安静。
但它为何不以寂静或者宁静来称呼?那是因为在安静中是一片热闹。假设可以来到虚拟聊天室的空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这里是多么的嘈杂。一切信息如爆炸般传输——光用快来形容已经不够了,高科技使得大量的信息能够瞬间发出。至于那些机器,更不用说,他们传输的东西(人)正维持着整个恩尔奇的运行。
“轻轨即将整改……”新闻标题进入了伊罪的视野。
“啊,唯一的噪声源也要清理掉了……”伊罪无神地喃喃着。他很讨厌安静,这让他心烦意乱。那种马达的轰鸣才是他的所求。
“嘿。”身后传来声音,伊罪转过身去,看到了大汗淋漓的木髓。
“你怎么不用AR?”伊罪用AR发过去。
“累啊。”木髓站过来。伊罪感到一股蒸汽弥漫在二人周围。
“你去跑步了?”
“差不多算是吧。”木髓依然维持着之前的谎言,“在跑步机上跑的。”
“你这是为夏令营做体能准备吗?”
“聪明。不过你呢?”
“我还要准备那该死的考试啊。”伊罪伸了一下懒腰,“累得要死啊,出来走走。”
“你要是肯学的话,怎么可能累得要死。”
“算了,你们是不懂我们这种人的。”伊罪来到青藤学校门口,抢先一步跨进大门,“拜拜。”
“拜。”木髓简短地说。两人便分开了。
……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伊罪拿着一沓通知单,走进班级里,“还有三周,就要夏令营了。”
“这哪叫好消息,三周后就期末考了!”后面有人叫着。
“这就是消息的双刃性。”伊罪打了个响指,“按照班会课的例行制度,我们来说一下……”
“好,以上就是这一周的班会课。还有十分钟,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唯一要求,不许离开座位.”伊罪走下讲台。青藤学校的班会课一般都是由班长来主持的,班会课后就意味着一周的结束。也意味着新的一周即将到来。
“要加油啊,只差两个A了!”爱丽给伊罪发了一条消息。
“嗯。”伊罪拿出一本资料,向爱丽示意着。迅速地展示后,伊罪开始埋头学习。
“现在都好紧张的样子啊。”木髓突然插嘴道。连小河阳子现在也开始作期末冲刺的复习了。全班似乎就只有木髓和爱丽两人比较闲。
“嘛,谁叫你学习成绩那么好。”
“你不是一样(#‵′)。”
他现在的心情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当然不是因为期末考试,而是夏令营。夏令营这种事情就是用来增加友谊的嘛,而且还能和爱丽多说说话,光是想想都有些激动。
回到宿舍后,木髓开始着手调查他们所去的地点——横断山脉北端的详细地理状况。经过一番查找,他将地图精度确定到了50米内。那是个小山谷,地势平坦,植被稀疏。跨过一个小山包——或者从一旁的森林绕道——就会到达另一个较大的山谷,而且内部据说有地下森林。
木髓的眼睛快速地扫过AR界面,经过多次放大后,他找到了一个小平台。那个平台不大,而且上去的路很崎岖。绕过平台可以爬到山顶。他打算以爬山的名义带他们从这条道上走。
在风尘弥漫的山路上,三人奋力地爬行着——木髓并未考虑小河。人多了不好。伊罪好强地走在最前面,爱丽就跟在伊罪身后,而木髓则跟在最后。不时地有一些飞尘与小碎石砸过来,先爬到平台上的伊罪把手伸向正艰难爬行的爱丽。
“快,抓住我的手!”伊罪喊着。这个时候唯有声音才能传达出真情实感。
爱丽把右手伸出,左手撑着石头。突然,由于压强的增大,本来不算坚实的石头滑落了。爱丽的身体在重力的拉扯下向后倾去。
“啊。”她由于惊吓而叫道。
“这个时候,我就从后面轻轻地护住她,说不准还能得到伊罪的感谢,真是一箭双雕……”木髓一脸痴汉笑地幻想着。
“啪啪。”木髓打了打自己的脸,“别做白日梦了。”
“那好,就这么办!”木髓寻思了一下之后决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