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咯噔...
马儿以不让人感觉到不适的速度,在林间小岛上缓步行驶。
阳光在树枝之间穿梭跳跃,偶尔落脚在我的眼皮上,将缤纷的梦境打碎,重组...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来自马车驾驶位上的吆喝声。
[伊莎~早就超过换班的时候了哟~还不快点醒来?是想要偷懒吗,伊莎~]
想要偷懒捏~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慵懒地咂咂嘴巴,我挠着外露的肚皮,任由睡神将我从此处带离。
[尤娜,把伊莎的那份午饭吃掉吧。]
嗯?我的午饭?说起来,肚子是有些饿了。
[真的!太好了!午饭,午饭,午饭~啊~呜~]
咦...现在吃掉的不会是我的午餐吧?
我微眯起眼睛,只见尤娜酱两只小小的手,一手紧抓着一个比自己的脸盘还大的双层汉堡,那确实用今早剩下的面包与昨晚剩下的肉类制成的简易伙食,我设定的饭量的确是...一人一个的吧?
STOP!!!!
我从置货架上弹起身子,双手伸向我的那份午饭。
我抢!
[呣?]
歪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就在方才,那里还有着一人份的美食,现在却没有了。
尤娜酱的眉毛一点点地皱起,原本因为美味而愉快翘起的嘴巴也渐渐耷拉下去,眼眶中出现闪烁的泪花。
盯——
梅拉盯住我的视线好痛。
我也有,一不小心做了错事的感觉啦,只是,只是呐,这本来就是我的午饭吧!
[吸...被伊莎贝拉,抢走了,吸...尤娜的,本来是尤娜的食物,没,没有了...]
眼睛盯着在我手中的那份被吞掉大半的汉堡,豆大的泪珠从尤娜的脸颊啪啪掉落到坚硬的木质货架上。
[对,对不起...]
咕噜~
肚子哟,稍微安静一下。
我很明白你的悲伤,但是现在,尤娜的悲伤更为重要!
将手中的那半块汉堡递回去,尤娜酱反而显出嫌弃地样子。
[伊莎贝拉,啃得,好乱!]
你这家伙,这是你啃得好不好,就在刚刚,你,啃,的!
我都没有嫌弃你耶!
[啊呜。]
我咬下一大口手中的食物,正对着尤娜,咀嚼起来。
[伊,伊莎贝拉!?]
吃惊于我做出的暴行,尤娜酱的眼睛瞪了出来。
怎么了嘛,这不是不嫌弃的吗?由我来吃掉也没什么错误!
三两下吞咽掉手中的食物,我紧盯着尤娜左手中的那半份,毕竟我也只吃到了半分,完全没有饱呢~
[梅,梅拉!伊莎贝拉欺负人!]
[怎么对付欺负尤娜酱的坏孩子,我已经教过你了吧?]
[呜...]
望着梅拉的背影呜咽的尤娜,突然间转变了姿势,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四肢着地,朝我鼓起了腮帮子。
嘴角还残留着肉馅的尤娜酱鼓胀脸颊的模样像个填装肉馅填多了的,圆鼓鼓的肉包子。
[噗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梅,梅拉,哈哈哈,你教了这孩子什...]
我没有得到嘲笑到最后的机会,
脑袋碰到了什么,好痛。
咦?为什么我仰望着天空呢?
啊咧~背后好凉呐,明明马车的货架上铺上了稻草,为什么还会...
咯噔咯噔咯噔...
马车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阳光不再跳跃,而是穿过树枝驻足在了我的脸颊上。
给我稍等一下!
我弹起身子。
咯噔咯噔咯噔,马车行进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后...
我在地面上。
啊哈哈,似乎是被尤娜酱推下了马车捏...
给我等等!
[梅拉!停车,停车!我在这里啊,喂~]
[马上就到达目的地了,偷懒的家伙,抢夺好孩子食物的家伙给我跑着过去吧~]
咯噔咯噔咯噔...
[梅拉拉拉拉拉拉拉!]
马车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呼,呼,呼,呼,呼...
大约从太阳不再能够轻易地穿过树林的阻碍到达我身上开始,周围就只剩下了我难听的喘气声。
[什么,马上...就能到啊啊啊啊!]
我不行了!
从马车行进的道路上离开,我坐在路边的树根上,依靠着背后的树干,呆呆地等候时间的流逝。
已经,到在西西里大公国的夜晚,也会觉着闷热的季节。
从那个时候,在茫然之中离开圣凡蒂尼教会之后,已经过去数月的时光,我回到了西西里大公国,将留学在母国的爱丽留下,带着已经是独自一人的尤娜,与梅拉一起,一直一直一直,旅行着。
就像是为了寻找什么一样,一直,行走在路上。
跨越大海去往圣罗日尼,经过圣凡蒂尼依旧辉煌的帝都,在西西里大公国边境地区的乡村游逛。不用考虑利益,不用在意危险,不用担心未来,每一天都能够看到与昨日不同的景色,真的,真的,十分幸福...
还剩下一点点。
我承装幸福的小瓶,还需要一点点,就能够装满。
在哪里?能够填补上这一丝缝隙,停下我想要继续追寻的步伐的,到底在...
[喂,那边的。]
是有些沙哑的嗓音,不是梅拉...呢...
可爱的矮种马摇着尾巴,小型的家用货车挂在马匹的后面,驾驶马车的车主人伸手拉拉帽檐,让自己的脸庞彻底隐藏于阴影之中。其身上穿着着周围村民身上常见的白色衬衫,那上有着像是蜈蚣一样,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补丁,但是其身上的衣物又干净的不像普通农家所会有的。
[去哪里?]
沙哑的,感觉...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说出了夜晚的目的地。
[上来吧,那也是我的目的地。]
要去吗?
跟随者连自己的脸颊都不愿显露出来的,不知年龄的男子?
从草帽中露出的白色头发,还有枯骨一样细瘦的四肢来看,是老人吗?
[不上来的话,我就走咯?]
[我上!]
一股会错事重要的东西的恐惧,逼迫着我回答了老人。
小步跑到对方的马车边上,我坐在了货车后面。
大小正好能够承装一人的货车。
我的背部,仅差几厘米的距离就能够碰到对方的背部,我的脖颈甚至能够感受到来自车夫身上的热气。
[...]
[...]
沉默。
我与车夫,像是在赌气一样,谁也不开口,就这样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
经历过生死的沧桑感,带有质感的嗓音,与这种沉静不符的奇怪问题,打破了平静。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吧?前面的村庄,只是被忘记在西西里大公国边境的小村庄,不是少女会去的地方。]
扭头望着苍白的头发所遮掩的,被晒得黝黑的脖颈,我向货架后坐了坐,让自己更靠近车夫。
[所谓少女会去的地方,又会是哪里呢?]
[以问题回答问题,可算不上是回答。]
[由砂糖与巧克力构筑的城堡,铺满金币与钻石的街道,又或者是...藏匿着王子殿下的乡下村庄,大概也就这几种。接下来我要到达的,是乡下的村庄呢。]
[...]
我摇晃着双腿,并不急着对方回答。
只是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不是王子殿下,只是一介农夫的话,怎么办...]
[撒~如果是温柔的农夫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我停下来双腿的摇摆,扬起了笑容,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气让我像在夏日阳光中变得慵懒地猫咪一样眯起了眼睛。
[如果...是形同枯槁的年迈农夫...你...]
真是的,这个家伙!
我从货车上转过身体,小小的货车因为我的大幅度的行动而摇晃,马儿不安地嘶鸣。
[是你吧!?]
从圣罗日尼,到圣凡蒂尼,再到西西里大公国,四处乱转,只将足迹留给我的家伙。
[不,不是...]
[是你吧,亚尔!]
[不是!]
我拽住亚尔的草帽,想要将那个从亚尔的脑袋上掀起来。
什么嘛,装成车夫的样子,还问我这样的问题!
[不行,伊莎,住手!]
双手放开缰绳,用草帽将自己的脸庞彻底遮盖住的亚尔差点就从马车上掉下去。
叫出了,我的名字。
[亚尔,我找到你了。]
那一夜,亚尔的治愈,是成功的,为了补充失去的血液与体力,亚尔在我治疗完毕之后,昏睡了过去,无论怎样互换都没有回应,然后第二天...在亚尔托里乌斯去世的同时,舒亚神父奉教皇之命,将护住了生命的我的亚尔,带离了那间充斥着死亡味道的教会。
自那开始,我一直追随着亚尔的脚步。
一直一直,紧追在其后,如今终于,看到了他的背影。
[亚尔?]
[不,已经,不是了...]
[就算是农夫,也没有关系哟。]
[不是那样!不只是,那样...]
[就算头发变白,也没有关系哟。]
[...]
[呐,亚尔,我能够,看看你吗?]
数月以来的追逐,只为见你一面。
如今,如约定所言,我已经追随你的背影走过了天涯海角,亚尔,你是否也该,如约定所言,与我再会?
草帽,一点点的落下。
晒得黝黑的肌肤上已经见不到初见亚尔之时的那似婴儿肌肤的柔软粉嫩,干裂的嘴唇显露出其日常烦劳的劳作,粗糙的手指骨节突出,枯瘦却又有力,可见棱角的结实锁骨上滑落汗珠,碧绿色的眼眸多了份深沉,少了几分年少的无忧,还有...
[老爷爷一样呢...]
我的手指抚摸过花白的头发,柔顺,彰显着年轻人特有生命力的白色头发。
[啊啊,是我的亚尔。]
幸福的缝隙,被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