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100.1.3 易诺斯丘陵带沿爱瑟斯河的山道】
多兰帝国,从立国到如今,国祚已有七百年。
国家起源于名为蒙塔的部落聚居地。蒙塔河的数条支流沿易诺斯丘陵带在此地的丘陵处绕了一个大弯,如同两位拱卫者般保护着蒙塔的西侧与北侧,由于过于急促的拐弯和河道在拐弯处陡然的狭窄,河水极端湍急。想要让军队大规模的横渡这段河流或是在其上搭建浮桥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不被大河所包围着的南侧,则被高耸的如同斧劈的山岭保护,仅留下狭窄的空地,无论是想要在这里展开阵势还是搭起攻城器械进行攻击,都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唯一能够通过的东侧,想要抵达这一块足以筑城的平地,也必须迎着超过十度的上坡,承受对方居高临下的攻击。
正如在后来漫长的七百年中被无数次的事实所证明的那样,这是仿佛被神明所选中的地方,整片大陆上最为安全的所在。
因此,蒙塔部落决定于此地筑城,城名即为部落之名。这一决定,便定下了多兰帝国的千年国祚。
原本,此城不过为一平凡的营寨,几乎全为木质。而随着数位部落酋长的励精图治,部落不断扩张。最后,当那被称为艾尔撒克.“雄主”的酋长终于决心称帝之时,此城已经如同帝国核心那辉耀的明珠,而其正面的石制城墙,更是厚度达到十尺,几乎牢不可破。
而在之后的几次战争中,其正面城墙被陆续加厚,最终加厚至十七尺,这超过了世界上的所有城市。
最终,这一城池被称为蒙塔巨城。尽管已然不再是当年的部落,但随着帝国的崛起,当年的酋长们也被奉为先皇。为了纪念过去的部落时代,仍然保留蒙塔的名称。
这一巨城以及周围诸多的卫城中驻扎着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包括令整个大陆都为之丧胆的黑甲骑士们。从蒙塔巨城以东,大河一改之前的激流汹涌,变得平缓起来,一直到大陆东端的无尽之海以及蒙塔河入海口,地势几乎没有更多起伏,处于蒙塔河及其众多支流的滋养下的这片大平原,也便成为帝国统治的核心区。
很遗憾的,爱瑟斯村并不处于帝国统治的核心区内,而是属于广袤的易诺斯丘陵带的北侧,处于连绵的山脉中。
在山中想要建造起一座城池,是相当艰难的工作。而散播帝国的影响力,也同样是如此。
因此,直到一位侦查军士在进行帝国疆界测定的工作时与大队走散,沿着当时正因为全境干旱而处于枯水期的爱瑟斯河河道艰难前行,最后在即将因为缺乏食物而饿死前终于到达这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庄时,已经是多兰帝国立国的数百年之后。
在这位幸运的侦查军士被盛情的接待之后,居民通过一个木排使得他能够沿着爱瑟斯河前进,并报告帝国关于这个小村庄的情况。帝国随即决定将这个村庄纳入到帝国的疆界之中,并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驻有二十名轻步兵的帝国边境哨站——晓晨小的时候,很喜欢到那个地方去玩耍。但因为年久失修,这个哨站已然倒塌了,变成了大量腐烂木料和少数碎石的组合。
似乎自从百年前的“暗影笼罩”以来,帝国就再也没有能力维持它的边境了。
就像是一个正在老去的人类,总是其四肢最先变得迟缓,随后逐渐失去对四肢的知觉。
如同证明这个村庄究竟是多么偏僻一般,即便是这条唯一离开村庄的小道,也是如此曲折而凶险。
左侧,是超过四十五度的陡坡。在雨季,这陡坡往往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滑坡等现象。所幸因为陡坡上攀附着的众多植被和藤蔓,这种现象并不常见。
而右侧则是庞大的树林——即便是最为勇敢的战士,在走进这样一片存在了千年的树林时,也必须鼓起最大限度的勇气。也许树林中的野兽不足以伤到顶盔贯甲的重装战士,但树林中随处可见的泥潭和可能存在的蛇虫一类却足以在不知不觉的埋葬战士的生命,且因为茂密的树冠,辨别方位也将成为严重的困难。一言以蔽之,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是不会将大队士兵送入这样深邃的丛林里的。
但在这条险峻的道路上,年迈的卡尔却不紧不慢地倒腾着自己的四蹄,以比轻装前行的旅人略快的速度,轻松地前进着。
“哥哥......”
因为已经到了黄昏,因为马车的颠簸有些昏昏欲睡的晓晨被抹茶轻轻推了一下。
“嗯,怎么了?”晓晨问道。
抹茶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树林边缘的一处白色的方形岩石。
它似乎缺了一个角,同时也歪斜了,倒在了一棵树上,让树也出现了一些损伤。也许是因为一场雨洗刷了其上的泥土,让它与周围的碎石有了分别。
晓晨稍稍来了点兴趣。他轻轻拽拽缰绳,卡尔会意,慢慢地停了下来。
等到马车停稳,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将卡尔从马车中解放下来,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这块白色岩石就处在离马车停下六七步远的位置。两人走到它旁边,在即将落下的夕阳映照下,这块仿佛被斧切削过的岩石上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于此地,至爱瑟斯三十五里。统治全地的布莱恩陛下......”
抹茶蹲下身体,纤细的手指沿着石块上的文字移动。
“哥哥,这个是......”
晓晨低下头,想了一下。他记得自己确实在老宅的藏书库里了解过这一段历史。但对于历史并不感兴趣的抹茶,则比起古旧的历史书籍,更习惯于钻研烹饪的技巧。
“今天恐怕也没办法往前走了。就在这里的空地休息一天吧?”
晓晨将一块麻布铺在地面上。由于周围有相当多的落叶,通过将这些落叶堆在一起而清扫出空地,便可以堆积起燃料。而火石等常用物品则是晓晨一直带着的。
抹茶点了点头,开始从马车上拿下炉子与水囊。这条路始终与爱瑟斯河保持着大致平行的间距,而即便是枯水期,爱瑟斯河也不会完全断流,因此不必太过担心水源不足的问题。但在冬天,直接饮用冷水无疑是不合适的。
这样想着,晓晨从腰间抽出手半剑,斩断了几根够粗的枯枝,用它们可以搭成一个架子,用以将风干肉与水一起煮成最低限度的肉汤。
毕竟,风干肉本身的味道,大概处于“略带肉味的木片”和“与木块几乎毫无差别的肉”之间。再认真点的说,就是基本吃不死人的程度。
但如果有妹妹的烹调手段的话,几乎就可以改变一切——毕竟,只是拉着自己的手在村子的外面转了一圈,就找出了好几种可以混用的野生香料植物这点,即便是称为天才也不奇怪吧。
现在因为已经快饿了一天的缘故,想到抹茶的料理技巧,即便这个能够用来施展烹饪的环境其实相当糟糕,但还是不禁期待起来。
——老实说,感觉如果像自己这样依赖妹妹的话,哪天离开了妹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要离开哥哥,是不太容易的事情就是了。”也许是不小心把心意直接说出来的缘故吧,抹茶看着晓晨将落叶和枯枝之类的捡起来堆成一堆,笑了笑,从黑色的斗篷底下掏出一个约莫比拳头大一点的袋子,这个袋子中又有许多小袋。“不过想要不那么依赖我的话,自己学习香料的配置如何?至少也要能分清肉桂和迷迭香的区别吧,哥哥。”
想到妹妹在野外蹦蹦跳跳,偶尔折下一根植物的茎叶含在嘴里,然后告诉自己,“这是茴香哦,这是肉豆蔻哦......”这样的话,晓晨就感觉自己也许应该去选择死亡。
毕竟在晓晨看来,眼前所有的野生植物,基本上就只有树,灌木和草的区别。
这样想着,晓晨用火石取了火,将落叶点燃了,炉子放在已经搭好的架子上。因为最近一直没有雨水,这些枯叶相当干燥,接下来只需要不断地捡起落叶放入火堆,维持其燃烧,就能够保证晚间没有野生动物侵袭过来了。
“哥哥,要看好哦~”
抹茶摘下厚重的手套,将它放在地上铺着的麻布上,纤细的手指将那几个小袋子里已经晒干碾碎的植物茎秆或果实小心谨慎地捏碎放进炉子中咕嘟作响的汤中。
“嗯......真是的,如果在厨房里就能处理的更好。现在就只能凑合了......”抹茶困扰地皱着眉头。很少看妹妹烹饪的晓晨用心地观察着少女的表情,一时间对那个认真的样貌有些入神。
少年的妹妹,只在烹饪上是个完美主义者——也许是因为在读书房里的书时,受到了某位烹饪大师的遗作影响吧。毕竟能够以烹饪大师的身份留下自己的藏书的人,自然是对烹饪有着很强的执念。
“接下来就等着锅子沸腾......然后再加一遍水,再沸腾,就可以啦。”抹茶小心的将每个打开过的小袋系紧,笑着说。
“感觉有点等不及了......”锅里在沿路上已经被抹茶以“无聊”为缘故切碎的肉块此刻发出了香味,晓晨不禁搓了搓手。
尽管抹茶自己说“只能凑合”,但对于晓晨来说,抹茶的烹饪技巧就好像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升起一般,相当可信。
“说起来,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石碑上面的字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呢?”抹茶将戴在手上的那只手套也脱下来,和另一只手套放在一起,眼睛在火堆的映照下放出期待的光。
“啊,哦......”
晓晨想了想,用力抓了抓脑袋,开始给抹茶讲这段古老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