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描述像这样突然间爆发的争战呢?
只有交战双方达到数千甚至上万人时,才能够被称之为一场战役。
像这样,两方都不到百人的战斗,恐怕在国家与国家间的争斗中,就连最低烈度的冲突也无法算上吧,只能算作边境摩擦的范畴。
然而,当身处这样所谓“最低烈度的冲突”中时,晓晨才能够意识到,即便是最低烈度的冲突,也足以确实的夺走许多人的性命。
而此刻,晓晨就正处在这样的一场,最低烈度的冲突之中。
罗兰步步后退,引着与他正面较量的一名易诺斯狂徒露出了破绽,随后,他凭借一个凶狠的剑舞,让剑擦着蒙皮盾恰好刺穿了这易诺斯人的喉咙。由于易诺斯人的手指已经失去力量,他的单刀击中了罗兰的锁甲,却并没有能够斩断连缀的钢片。罗兰俯身一抄,将蒙皮盾从易诺斯人那还在痉挛的手指上捡起,荡开了身后挥斩来的一刀,鞣制的熟牛皮被这奋勇的一刀砍出一道缺口,其内的木屑纷飞,而挥出这一刀的易诺斯狂徒被另一名雇佣军的长柄斧斩上了脑壳,他甚至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倒伏在地上死去了。
雇佣军来不及捡回长柄斧,因为另一个头发扎成四束的易诺斯战士已经挥舞着朴刀砍了过来。勉强避开这四束头发的武士的挥斩,雇佣军急忙从腰间掣出弯刀,与这左手持刀,右手持蒙皮盾的敌人对峙起来。
尽管通过两个卷轴和一轮齐射,敌人已经有了近三十人的减员,但每一个易诺斯人都悍不畏死,虽然装备比雇佣军战士差了许多,但四面来袭,更兼第一轮弓箭让马车嘶鸣狂奔,队伍因此在这狭窄的小路上被分成了三段,因此几乎是立刻,队伍便陷入了危机之中。
呼吸之间,便有数个绿眼的易诺斯人冲破阵线,向内侧实力羸弱的商队伙计们发起攻击。
商队的伙计们纷纷拔出短剑,但这短剑只好用来切割树丛,用来与这些狂徒较量,确实有些不足,转眼之间,便有两名商队伙计被朴刀砍翻在地。而另外两三个易诺斯人见到晓晨的马车,立刻便撇下对手,冲杀过来。
莎莉由于连续向三个卷轴中注入魔力,此刻伏倒在马车中大口喘息,暂时是无法发动更多的魔法了。
晓晨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凶狠的战阵,虽不说吓得魂飞魄散,但总是有些手抖。见到这几个也许是被莎莉的魔法所波及,满脸鲜血的易诺斯战士冲杀过来,心中不禁一慌。
但当他握住剑时,不可思议的,他立刻便平静了下来。
他从那粗制滥造的木鞘中抽出剑,摆出上段姿势。
在面对着真正的【人类】的一瞬间,这柄剑仿佛在发出欢喜的嗡鸣声。
“抹茶,趴好,不要乱动——”
他并没有要求抹茶的援护。
如此多的流血与死亡,对于只有十四岁的抹茶来说,还太凶险了。
因此,他必须靠自己来迎战这些敌人——
面对着冲得最为靠前的灰发易诺斯人,他向左一让,险而又险地闪过了这易诺斯人的一刀,这男人的刀重重地斩在晓晨的马车上,木屑纷飞。晓晨双手握剑,重重地斩向这个男人举起的蒙皮盾。
这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因为当重击被盾牌弹开时,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然而,又怎会有人能够了解到,这柄剑究竟锋利到何种程度——
晓晨切入厚重的皮质盾牌,如同餐刀切入牛油,而内层的木质只带来了轻微的阻力。下一瞬间,这蒙皮盾连带着男人握住盾牌的手腕,一同被斩切的飞了起来。
鲜血喷到了晓晨脚边。
这名手腕断裂的男人脸色惨白,用仅剩的一只手不成章法地疯狂挥舞起单刀。晓晨双手握剑一格,将他无力地挥舞着的刀弹飞了开去,在他的膝盖遭了晓晨的重重一踹之后,他便不成人形的爬滚着逃开了。
对他补上最后一击并不太难,但晓晨不想杀人。
毕竟,无论如何,他还是对杀人感到恐惧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剩下的两个易诺斯凶徒看到晓晨的剑十分锋利,有些悚惧。二人相互对了个眼神,便将蒙皮盾一扔,分别向晓晨的左侧和右侧突击而来。无论晓晨的剑何等锋利,总是无法同时迎战两个敌人的。
晓晨一时之间也有些惊慌,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马车上。见晓晨步伐慌乱,两人一起挥动朴刀,斩向晓晨,晓晨向左踏过一步,凭借体力和武器的优势重重弹开了左侧对手的攻击,但已经没有时间闪开右边挥来的刀了——
万分无奈之下,晓晨用右手重重地抓住了那易诺斯人的朴刀。
刀刃顿时在手套的外皮上留下深深的划痕,晓晨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手可能将要被斩断了。但最后,父亲的遗物证明了其价值。
刀剑在钢丝上疯狂地滑动着,那易诺斯人双手握紧刀剑奋力斩切,晓晨用右手死死抓住刀锋,左手补上一击凶狠的戳刺,刺穿了左侧敌人的肩膀,鲜血顺着剑尖飞溅。正当左侧的敌人再也无力握刀,扔开刀剑逃跑却被附近的商队伙计用短剑刺倒的时候,右侧敌人的压迫突然一轻。
“我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哥哥的。”
尽管脸上因恐惧毫无血色,但跪坐在马车厢中的抹茶,大声喊出了这一句。
而那名早已经放开了刀柄的易诺斯人,撕扯开了自己的前襟,双手疯狂地在喉管处抓挠着,很快,他便面皮青紫地倒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窒息而晕厥吧——不过至少,他不会再妨碍自己了。
接下来,自树丛中飞出的一根羽箭的轨迹陡然向下方偏折,就像是被钢盾弹开般,直直地插在晓晨面前两尺的地上。
无疑,抹茶即便是待在马车上,也在给予自己援护。
“低下头,保护好莎莉,抹茶。”
莎莉终于恢复了过来,但仍然满头大汗。
晓晨丢下了这句话,便一个箭步突进,用树木遮蔽自己以防止冷箭。
在连续击倒了三名敌人之后,易诺斯人已经不再将自己作为对手,但整个战场仍然十分危险。
在左侧,老辣的皮德罗让队伍聚集到一起,形成长柄斧的圆阵,保护着这一侧的商队伙计们缓缓推进。以雇佣军战士的装备,只要聚拢到一起,易诺斯人的冲击便是徒劳的。这个小小的圆阵前倒伏着超过十五具易诺斯人尸体,而老战士身边的两位年轻人也受了轻伤,只是尚且没有大碍。
但右手边的状况已经十分危险。雅克佛兰的队伍承受着更多敌人的攻击,他没有时间让士兵结阵,却必须对抗比左侧更多的敌人。这个男人凭借着他那低矮而极端强壮的,穿戴锁子甲的身躯,就如同一头伏低了身体的受伤猛虎一般,以蛮力挥舞着弯刀逼退了当面的两名对手。
但在守护着其背后的一名雇佣军战士被击倒之后,这个男人挨了一记沉重的盾击,向前趴了下去。尽管这矮壮的战士就地一滚,躲开了斩下的一刀,第二个敌人挥向他脖颈的一刀,却是再也无法躲过。
因此这时,能够营救到他的,就只有晓晨了。
顾不上思考,青年猛地一踏地面,用手中的长剑挥斩过去。尽管距离甚远,但擦过这个敌人的剑仍然撕裂了其大衣下摆,剑尖在这敌人的身体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狰狞血口。
吃痛之下,男人的刀剑也偏了,落在了雅克佛兰的左侧。两名敌人立刻转而攻击晓晨,晓晨侧身躲过右侧的挥斩,挡开来自左手边的朴刀,锋利的剑刃在与粗制滥造的刀刃相交的一瞬间便让对手的武器卷了口。随即,晓晨扬起沾血的剑后退了数步,让两名敌人不能从两个方向向自己发动突击——
正在这时,其中一个易诺斯人突然从背后被刺穿。
罗兰和他的手下已经解决了正面的所有易诺斯人,并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赶到了晓晨身边。
现在,敌人已经无法维持进攻的态势,一边顶起盾牌,拖拽着受伤的战友,一边退出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