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应该到了。”
这几天开始,莎莉就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而沉默寡言的船夫,也总是摇摇头作为回应。
对于路程的长短缺乏认识的莎莉,还是每到一个市镇,就问出同样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河面不断变宽的缘故。
在地图上记载着的查尔兰,位于一座岛屿上。这岛屿十分庞大,足以建起一座蒙塔巨城般气势宏伟的城池,住下十万人甚至更多。
而人们也的确在其上建立了一座城池。从远处看起来,这座城池如同悬浮在水上,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近千年的时光中,查尔兰岛在大湖温柔的臂弯中,养育了魔道学院这璀璨的星之子。
而学院本身,仅仅占据了这大岛的一小部分。岛屿的其他部分是在魔法辅助下建立的农田和生活着大量动物,最高之处接近一千多兰尺的小山。即便法师们被围困在岛屿上,这大岛也足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自给自足。
也是因此,学院始终保持着对外界的某种神秘感。不过,大概是因为确实不能长久地与世隔绝生活,并且生源也必须从外部获得,它还是保持着与杰尔维的紧密同盟关系。
这一点,从沿途经过的市镇中,莎莉吃掉的那些糖浆饼最贵的都只花了半价,有些甚至基本上来说都是白送......而店家要求的代价就是让莎莉用魔法给他一个祝福。
当然,教科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让人变得幸运或者发财的魔法,莎莉的回应就是用一个简单的呼风术,让自己在风中显得飘飘欲仙,然后这些并没有见过咒语书籍的店家便感激涕零,如果不是店里的袋子不够,恐怕要将今天做出来的全部甜食都一并打包送给三人。
不知道为什么,晓晨总感觉这和帝国境内的祭司们所做的事情基本没什么差别——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莎莉确实念了个咒语,而祭司们大体来说只是发放一些被神明赐福的物品......晓晨想到这里,连忙对神明道歉。
毕竟,如果不是道路之神的护符,也许他们会和暮拉斯一样,在旅途中丧失生命也说不定。
想到暮拉斯,晓晨不禁觉得有些悲哀。他那年轻的女儿,以及那个虚弱的,与自己年龄相当的青年。在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之后,他们大概会过得很艰难。
这时,船只正前方,不知为何出现了一阵逆风。船夫从未遇见过这种突然改变的强风,连忙放下帆,即便如此,船只也已经横了过来。
“我们到了!哇啊!”坐在船舱里的莎莉在船只突然横过来的一瞬间,就像是被电打中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结果却由于船舱低矮,一跃而起的一瞬间,头便重重地撞到了木质的船舱顶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莎莉学姐,请小心......”抹茶连忙过去帮莎莉轻轻地揉着脑袋。“不过哥哥,刚刚确实有奇怪的感觉。”
这么一说,晓晨确实感到除了船只旋转起来了之外,的确有一种奇异而微弱的刺痛,顺着自己的手指流过,也许这就是人的身体穿过结界时的感觉。
“痛痛痛......没错,那就是魔道学院的外层防御结界......抹茶亲,不要直接碰,超痛的啊......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到了。”
莎莉遭了这一击,心痛地抱紧了自己的胸部。飘逸的蓝色秀发看起来也萎靡了一点。
“走吧?出去看看。”晓晨谨慎地猫着腰,一点点从船舱里蹭了出去。
而抹茶,也跟在青年的背后,莎莉也捂着脑袋跟了出来。
船夫因为这奇怪的逆风而困惑着。
这片湖面之宽广,甚至让晓晨联想到了海。
事实上,人的头脑区分海洋和湖泊的区别就是,能不能够看到对岸。如果能够看到对岸的就只能认知为湖,如果无法看到尽头的,大概就能够被称为海了。
而眼前的这近乎于无尽的,镜面般的碧绿湖水,与海洋已经十分类似。
远处能够看到的,并不是对岸。那也许便是查尔兰岛......在岛屿之上,隐隐间能够看见四座无比巨大的塔楼,仿佛直入层云。每一个都比法尔默市中的圣族塔楼更高,并且也更加雄伟。这四座尖顶仿佛是某个更加宏伟的建筑群的一部分,又仿佛整个学院的一切都处在这四座尖顶的塔楼中。
“好美......”抹茶紧紧地握住兄长的手指。作为十四岁的少女,她对于这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都有着特殊的敏感,对于她来说,这学院的美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强烈印象。
晓晨没有回应,他一时之间也被这伟大的工程所震慑了。
如果说蒙塔巨城代表着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那么查尔兰就是以人之手通往天界的桥梁,如同神话中无名的魔道之神,以前所未有的伟大魔力为船升帆,在最终穿越天之门。
无怪乎查尔兰魔道学院能够以这样一个小小的岛屿,与杰尔维这样一个富饶而庞大的王国建立起对等的同盟关系,毕竟这座城池足以与一百座城堡相提并论。
不过,不管经过了多少困难,他们,总算是到达了。
“欢迎来到查尔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莎莉从里面跟了出来。
她的脸上也有笑容。从去年的夏天她离开这里,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这一天的天气,就如同离开爱瑟斯的那天一样晴朗。
“之后也请多多关照啦,莎莉学姐。”抹茶扯了扯莎莉那装着各种各样物品的泡泡袖。
“没问题,全都交给我吧!”莎莉显得十分自信地挺起了胸部,打开泡泡袖在其中翻找了一通,拿出另外一个小小的卷轴。
“船家,升起帆来吧!很快就能顺风航行啦!”
莎莉用活跃的语气对着那苍老的,赤裸着上半身肌肉的船夫喊道。寡言的船夫虽然怀疑地看了三人一眼,还是俯身操作起船帆来。
“Lo Contare!”少女伸出右手,那卷轴只是一瞬间,就化作了无数粉末。就在此时,那种微弱的刺痛感几乎是立刻就从晓晨和抹茶的身上消失了。
风渐渐增强,在如同镜面般的湖水上产生无数凝碧的波痕,但这一次,风从背后而来,船只顺风行驶,速度比以往快了近一倍。
伴随着缓慢的划桨荡起的波纹,这艘小船,以及小船上怀抱着不同梦想的三人,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航向这为神明所眷顾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