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1.8.9,查尔兰魔道学院】
下雨了。
这大的过分的雨,如同一道水织就的帘幕。
无论是头发粘在额头上对视线带来的遮挡,还有整个湿透的斗篷粘在身体上所带来的巨大不快感,都在告诉自己,如果这是某个梦境的一部分,那织梦的神明一定为了让这个梦境尽可能真实而穷尽了心血。
拖着因灌满水而变得沉重的裤腿,晓晨沉默地握紧了腰间悬挂的利剑,一步步前进。
似曾相识。
似乎,在白天,或是在某个【缥缈的未来】,曾到达过的,角落里三三两两的分布着闲逛的学生,度过悠闲的假日的,查尔兰中央广场。
广场上,水的颜色,稍稍的与自己脚下的不同。
太黑了。
如果是如此黑暗的暴风雨夜,像这样微小的不同,也许只是自己视线的错觉。
感觉到,踉跄前行的自己被某种沉重的物体,绊上了左脚。
失去平衡的自己,跌倒了。
触到手掌上的,是一种柔软而粗糙的感触。
那,并非水,也不是泥土和岩石的任何一种。
那是,人类的衣服。
突然间,一缕闪电,极端短暂而耀眼的,为这个被暗影笼罩着的世界,带来一瞬间的光明。
——眼睛。
——尸体。
——恐惧。
身着紫袍的老者,眼角近乎撕裂。
绽出血丝的眼球,似乎无数次地重复着,诉说着,嘶喊着老者生前最后一秒的恐惧。
想要张嘴,却喊不出声。
似乎,这具身体的主人,并不感到惊讶。
就如同,【自己】已经经历过了许多次这样的地狱一般。
【自己】轻轻为尸体合上眼睛,缓缓地起身。
远方,大图书馆的右半边完全倒塌。整栋建筑物的顶部被左侧的七根立柱支持着,不完全地向着右侧滑落到约一半的程度。而在大图书馆右侧,风之塔楼已经彻底化作残垣断壁,残留的一根承重石柱指向天空。
尽管左侧的地之塔楼仍然耸立,但本应被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包围着的灿烂顶部,如今就如同塔楼黑洞洞的眼珠般,沉默而悲哀地瞪视着自己。
感到,背后的脚步逐渐靠近。
一并靠近的,除了背后的脚步,还有热度。
水,在逐渐的发热。
不,并非发热那么简单。
水已然沸腾。
沸腾的雨水泛起气泡,隔着自己被雨水浸透的长靴,给自己的脚腕带来火热的灼痛感。
“主人让我在此地等你。”
听见了,清冷的少女声音。
比起少女来说,更加类似于幼女的声音,最多,也不过十岁。
背后,有光。
跳动着,让这流动着的连接天与地的帘幕化作蒸汽的,灼热的火焰之光。
晓晨抽出剑。
优美而灿烂的,在百年间都未曾变化过的,此世间最为耀眼的利剑上涌动着甚至无法一眼看清的无数金色符文。
那辉煌的光,就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甚至,在一瞬间压过了背后灼热的火光。
在符文全数点亮的瞬间,晓晨感到一阵疲倦的虚脱感,就如同整个头脑的血液都流到了剑上一般,此刻的自己只想倒下,再也不站起来。
——你,终于到这里了。
——可是,还不够。还不够哦。
听见了,某个只在梦境中听到过的,温柔的少女之声。
——无论是身体,还是魔力,都还不够。
但即便如此,晓晨还是努力地试着转过头。
随即,伴随着脖颈上,灼热到让人想要发出悲鸣,却无法做到的巨大痛感——
晓晨在这世界上最后的视野所捕捉到的,是,某个仍在滴下鲜血的,带有鳞片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