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晨略带担忧地长出一口气。
无论怎样,他毕竟是一个多兰人,并不希望自己在继承父亲的爵位时曾立誓守护的皇帝陛下和巨城受到危难。
当然,他其实也有些害怕这些贵族一拍即合,决定发兵攻打帝国,然后将他和抹茶杀了祭旗,他可不想自己和抹茶的血被装进盆中,倒到那如今还在沸腾,给大殿带来暖意的锅子里。
河套公爵尽管看起来仍有些不愉快,但毕竟不能直接顶撞领主,只得坐下,用餐叉叉起银盘中的一块牛肉送入口中。他的力量有些太大,让餐叉的头部都扭曲了起来。
国王满意地笑笑,正当晓晨认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之时,突然,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
“我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原本一直认为您是一位真正伟大的国王——毕竟在二十多年前,您就曾经创下过前所未有的伟业。您几乎攻陷曼纽尔的主城,甚至未来的圣女都被您劫走。我原本认为您将如同‘王国之盾’一般,为我等带来荣耀和胜利。”
那声音有些轻佻,声音的主人隐藏在黑袍中,仅仅露出他嘴唇上的八字胡。
国王沉默了,他在听到“未来的圣女”的一瞬间,眉头紧皱,指甲深深扣进手掌中。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许久,国王轻声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尊贵的国王陛下。毕竟那是您面对外敌最大的一次胜利——一千名轻骑兵,杀出重围。让曼纽尔的那位‘圣王’的脸上何其的难看哟!可如今,您的勇气在哪里呢?我确实未曾找到,也许您能够告诉我它在哪里。”
国王一言不发。
由于此刻离国王较近,晓晨能够看见国王的表情。
那是怎样悲哀的一张脸啊。
如同败犬般的惨白——甚至比那更加糟糕。有一瞬间,晓晨甚至以为这位一刻钟前还在愉快的微笑着的老人将要立刻倒在地上死去。
可突然间,席间的一个人起身。
晓晨惊讶地回过头,他意识到亨伯特.利沃托夫已经回到了宴会中,此刻,他步步逼近这黑袍男人。
“向父王请求饶恕——和被我的剑削下首级之间,自己选择一个。”
晓晨从未见过亨伯特露出这种表情,此刻,他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鹰,腰间的剑上,三个符文依次亮起。
“住手,亨伯特。”国王在德弗诺的搀扶下缓缓坐下,将侍从递来的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这才疲倦地出声。“侍从,护送瑟文公爵离开。我有些累了,诸位,容我退席,节日还未曾结束——请诸位尽情享受。”
在贵族的窃窃私语声中,留着八字胡的黑袍人冷笑着出声。“有劳,但免了——我尊贵的陛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未曾怯懦到连吐到自己脸颊上的唾沫都不敢伸手擦干的地步。”
随即,他用力挥开一个靠近的黑衣侍从的手,大笑着离开。亨伯特没有看三人一眼,径直跑向瘫坐着的父亲身边。
一并跑向国王身边的,还有一位银发少女——
她的身上同样穿着蓝色的长袍,那是查尔兰的制式服装。在她跑过三人身边时,晓晨感觉到,某种如同冰雪的气息在自己的身边飘过。
“小莎莉,带你的两位朋友回酒馆吧。”
晓晨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莎莉的父亲,库洛克河曲伯爵。在宴席上,莎莉将与女儿一样拥有柔顺蓝发的文雅贵族介绍给了晓晨和抹茶。
“国王陛下的精力可能已经耗竭。”斯威瑟.利德伯格担忧地皱起眉头,“接下来我恐怕不能陪你们了,和国王大人还有些事情要商量,但我会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
随即他也起身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晓晨担忧地看了国王一眼。他还记得那个透出浓重悲哀的表情——此刻国王仰起头,将另一杯葡萄酒灌进嘴里,却因为喝得太过猛烈而呛咳出来,亨伯特用手拍着他的后背想要帮他顺气——不知为何,晓晨感觉这个掌握着庞大权柄的男人的眼角有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