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地,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
人们的脚步声,马匹的嘶叫与响鼻声,以及,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左侧的眼眶仿佛有一根血管爆裂开来一般,钝痛的感觉如同波浪一般,但其上所敷着的某种微凉的糊状物,让这种疼痛变得可以忍受。
“这次特地来您这里恭喜您了——将军阁下。”
压抑着笑容的声音,是自己所从来没有听过的。
“感谢你,多罗茨。但格睿特拉司令似乎十分青睐你,也许你很快就能接到司令的举荐,受封成为巡游舰队的指挥官了。”
第二个声音自己则有些熟悉。
——但伴随着“熟悉”的判断一并想起的,是对于贵族的恐惧,以及对父亲安危的担忧。
他试着用手撑起身体,奋力睁开眼睛——然而,由于过长时间的昏睡而不习惯于强光的孩子,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因为白天的强光而闭上眼睛。
可即便是这种强光,也不能让仍然被糊状物覆盖着的左眼感到哪怕一丝光明。
“那可还早。司令虽然背有些驼,但身体可还硬朗。”
话虽然这么说,但仍能听出名叫多罗茨的男人的声音里透出愉快。
“格睿特拉司令似乎在先王刚登基没多久时就当上司令了吧?‘持国者’芬恩三世陛下在位的时候,格睿特拉司令就已经是分舰队长了。算算到今天也有四十年了,已然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不是么?”男人的声音平静。“我只说实话,你可千万不要将这话告诉格睿特拉司令。”
“不提这个了。”多罗茨岔开话题,“你准备在城外驻扎几天?我带了米尔萨姆的麦芽酒,午间小酌几杯也未尝不可。你的军帐还能放下一张草垫吧?”
“等等,还是换个地方。”
将军稍有些为难地出声,但随即,伴随着一阵风声,孩子感觉军帐被掀开了。
“麦尔曼,这是——”
孩子睁开眼睛。因为强烈逆光而流泪的右侧视野模糊地捕捉到一个高大的灰发身影稍稍弯下腰走进这个自己所处的,似乎应该称为帐篷,但比一般的帐篷阔大数倍的军帐内。
“你醒了,孩子。”
名为麦尔曼的男人随即也走进帐篷,但他没有立刻回应多罗茨,而是走近自己。
这声音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刚刚还因为恐惧而几乎要哭出来的孩子,乖巧的安静了下来。
“......易诺斯人?他的眼睛怎么了?”
多罗茨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起来像是被断掉的船桨打到一般,恐怕要缺少一只眼睛了,这孩子。”
这位“似乎马上要成为舰队指挥官”的男人,所说的比喻也无一不是与战舰相关。
“不是被船桨而是被皮靴踢的。”麦尔曼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吓了这个孩子。“城池卫队长的三弟。这种事情在城池的每个角落都时有发生......我也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城市卫队长?就那个半夜到墓地偷死人吃的?”多罗茨的声音里有些嘲讽,“真是狗仗人势。”
“自从皇帝颁布易诺斯人税法之后,这种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麦尔曼低声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