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的话语掷地有声,条理清晰,利害分明,使得女子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的确,由是观之,对女子隐瞒禁魔血脉的事情是很不明智的,不如直接坦言,还有调和的余地,否则只会让人怀疑其居心,会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恶化,卡特最后还是无法得到镇长的帮助。
可是话虽如此,现在两人间的关系也不算好,血脉的仇恨刻骨铭心,立场的对立早就决定。卡特若是想得到女子的帮助,还是很不容易的。
“我承认,你说的不错,欺骗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也就止于此了,我是不可能帮助你学习控制血脉之力的,你就放弃吧。”过了一会儿,女子缓缓说道,没有打算帮助卡特,还劝他放弃,示意自己这里不会接受他。
“是吗?”卡特仍然微笑,小脸貌似天真可爱,“真是太好了呢!”
“嗯?”身为镇长的女子现在是一脸的疑惑,“你没有搞错了吧?我可是拒绝了你啊,你为什么还说太好了啊?不是应该非常沮丧才对吗?”
卡特呵呵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您虽然拒绝了我,却没有杀了我。这说明了两件事,一是您的善良是真的,小镇里的温馨气息是您心中真实的希望与向往,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在。二是您其实对血脉旧事并不是太看重,思想没有受到旧时代的束缚,依旧很自由。这种种也是在说明我实际上是有希望的,至少可能性不是零。”
“……”女镇长闻此,沉默了须臾,才有些黯然地回答道,“或许你说的没有错,无论是月神血脉曾经的辉煌,还是禁魔血脉拥有者将我们血脉族人戮尽,都是过去了数千年的事情了,这个时代血脉的力量已经不是主流,人们对于血脉的概念也忘却得差不多了,过分的仇恨早已失去了意义。”
卡特听到这里,心情激动,觉得有戏,于是道:“那么您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了?”
“不行。”女镇长依旧拒绝得十分干脆,毫不犹豫地道,“正是因为血脉的仇恨在淡化,所以必须要有人来铭记,不可以随便就忘记了仇恨,那是先辈们以鲜血刻下的警句,要后人代代相传!”
“……”卡特头疼了,这女镇长实在是固执得没话说。不过卡特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能够理解她。每个人都拥有自己心中的执着,就像卡特他自己也是一样,在某些地方会很固执,没有人可以劝阻。
于是少年轻声叹息道:“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认为您会帮我。”
“你怎么还不放弃?我不会帮你的,死心吧!”女子被卡特纠缠得很不耐烦了,怒斥道,“我没有任何帮助你的理由,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好吗?”
而卡特听到这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再使用敬语称呼女镇长了:“不,你是有理由帮我的。”
“啊哈?我有理由帮你?”女子没有计较卡特的冒犯,她闻言只觉得好笑,“别开玩笑了,你应该是才来到我的小镇,我和你压根不熟悉,为什么我要帮助你啊?你倒是说说啊。”
“好!”卡特满口应下,信心满满地道,“我虽然才来到这个小镇,但是我可以看出这个小镇的气氛是和谐与温暖,散发着善意。能够创造出这样的氛围,管辖着这个小镇的镇长也必定是善良的人,这点我方才也说过了。可我真正想说的是,像你这么善良的人,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小镇接待的客人就这么死去的吧?”
女镇长有些不明白了,她问道:“我不教你控制血脉之力的方法和你会死有什么关系?先说了,若是你自己寻死,我不会管。”
卡特苦笑着,有些伤感地道:“怎么会自己寻死啊,我现在可是求活还来不及呢!”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女镇长看到卡特这副模样,也微微动了恻隐之心,想要询问详细情况。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且卡特本来就是要借机会道出此事,以引起女镇长的怜悯,这样才更有机会获得女镇长的帮助。不过这事情要是由他来说就会显得做作了,所以卡特便将这件事推脱给了教授:“这事情比较复杂,还是由教授这样的权威来讲比较好。”
女镇长对此自然不会有意见,教授她还是比较信任的,于是她抓起才刚刚恢复自由不久的中年男子道:“丹尼尔,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唔……这个嘛……”教授现在很想哭,早知道就不应该带卡特这小子来,这下子可好了,把自己也给深陷进去了,只是面对女镇长的提问他也不敢不答,于是他道,“就是卡特这小子其实是从神圣大陆来的,因为遇上了很多事,身受了黑魔法的诅咒,要不是因为他有五成的禁魔血脉,他早就死去了,但现在情况也很危险,禁魔血脉只能够堪堪抑制住诅咒不爆发,没办法彻底将卡特从诅咒之中解救。”
教授缓缓地述说着,没有任何的保留,将他所知道的有关卡特的一切都道出了。女子听闻了卡特只有学会了血脉控制才有可能存活的事实之后,也陷入了沉默。她在思考,内心很纠结。她迷茫了,在善良的本性和先祖的仇怨之间挣扎。她想拯救这少年,却又犹豫了,因为要是她这么做了,就等于她背弃了自己血脉的先祖,放弃了她一直以来的固执。
女子的固执不是才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她所认为的正确,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推翻的。卡特深知这一点,他明白女镇长现在内心在摇摆不定,对于自己的同情情绪在与长久信奉的祖训相对抗,若是想要得到女镇长的帮助,并且与她建立起友善的关系,就必须趁现在推她一把,给予她一个能够使她的信念不动摇的选项。
但是那是一个原本不存在的选项,需要由卡特来创造出来,其实说白了就是给女镇长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她帮助卡特却不将她的固执彻底摧毁的借口。
因此卡特这时候开口了,他平静地道:“事实上我觉得你的纠结很没有意义。你所仇视的是禁魔血脉的族人,可是我只是禁魔血脉的拥有者,并非纯血,和禁魔血脉的家族没有联系。再说了,这是先辈们犯下的罪,要是你一定要把这笔账算在禁魔一族后辈身上的话,那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会形成无限的循环,传承下去的就不再是发人深省的血之警句了,留下的只会是恶意,是解不开的仇。”
“……”女镇长低下了头,尽管她心中认同卡特的话语,却还是无法应下卡特的要求。长久以来的固执仍在作祟,使她本能地抗拒着帮助卡特。
但是卡特还没有说完,他的话在继续,诱导着这位女镇长往卡特希望的方向去思考:“还不能够释然吗?仇与罪固然需要铭记,然而真正值得铭记的是其中所蕴含的精神,那是才前人传下的无价宝,是我们所应该纪念的事物。仇恨不能长久,虽然灭族罪重,本来的话你怎么惩罚我也不为过,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罪不及子孙。”
“前人之事不管怎么样都早已成为历史,正如你们月神血脉被灭一样,我们禁魔血脉后来不也被斩尽了吗?这亦是仇,可是要是像你所想的话,我岂不是要对整个世界复仇了吗?这显然不现实。”
“所以说,你的固执不该固执在仇恨中,而是应该继承你的先辈的意志,光复自己的血脉。且你真的太善良了,无意义的仇恨实在是不适合你,你的人生应该要过得更加光芒四射才对,没有必要背负着数千年的血仇而活!”
卡特炮语连珠,将女镇长说得无话可说。听上去卡特所说的确挺对,无可辩驳,不过这些其实都是卡特的强辩。因为这件事可以从很多个角度辩论,在不同的角度会看到不一样的答案,卡特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角度而已。
但是卡特相信这就足够了,他说了这么多的话,主要是为了迫使女镇长做出决定。少年知道女子迟早会决定的,只不过是被所谓的“固执”约束了,这才会犹豫不决。
女镇长在卡特结束发言后,长呼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好一个罪不及子孙。卡特小子,你成功说服我了,我会帮你,教你控制血脉之力的方法。”
“多谢了,镇长大人。”卡特微笑着,心中尽是喜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女镇长看到少年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妥协,不由地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明明血脉之间有着血的仇恨啊!”
“这个的答案我早在一开始就说了吧?”黑发的少年小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露出一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从看到这个小镇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里的镇长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就觉得这样善良的人是不会拒绝身世可怜而又濒临死亡的我的请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