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国之雪(上)

作者:星野十 更新时间:2010/4/12 16:36:16 字数:0

位于西西威尔北部的格兹是一三面环山的小镇。秋冬交际时节的某一日,雪季没有任何征兆地来临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绕着小镇猛烈地飞舞,将层层叠叠的山峦全部包裹了进去,仿佛为这片孤寂的山土围起一道更为冰冷的结界。

“啊啊,真是冷死了,早知道就不接这苦差事了。”

一边抱着肩膀,一边忍不住抱怨的是卡吉卡,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青年。

几天前,他通过熟人的帮助接到了一份工作:在格兹的车站等待运送一个盒子的菲特斯克的成员,然后……虽然委托人给得报酬十分不错,但在车站等待实在是寒冷难耐,这令他言不由衷地抱怨起来。

“阿嚏!妈的,真冷!”

呼呼的夹杂着雪的风从候车大厅的破窗户里吹进来,冷得卡吉卡直打哆嗦。

四周没什么人,冷寂的空气蔓延在空旷的大厅里。

一想到得在这鬼地方从早待到晚,一想到自己的衣服不足以御寒,一想到镇上酒馆的热酒与浓汤……一股惰性直直地往上窜,卡吉卡抱住脑袋,尽量不去想这些。

无论如何都得在这待着,毕竟这活的报酬丰厚异常,而且万一惹火有钱人可不是开玩笑的。在法蒂斯,有钱有权者想要抹杀一个无业青年的存在简直是轻而易举。

因此即使现在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卡吉卡只能无奈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目光呆在破掉的窗户上,渐渐地,他听不见风声了。困意随之而来,他闭上了双眼。

啪的一声!卡吉卡感到脸颊一阵激痛,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那一秒,眼前的一切都被骇人的黑暗覆盖了。

十几个上下一袭黑西装的男人将卡吉卡团团围住,就像一批恶狼困住一只弱小的猎物。

“……啊!啊!你们……”

“别叫。”低沉的声音来自一个站在他们中央的男人,“安静点,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问你点事而已。”

那个男人的身材纤细又修长,如军官般硬朗的脸孔上嵌着一双其目光有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占据了卡吉卡的内心,呻吟着的本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反抗这个男人,绝对。

“你没有说废话的权力,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像深渊里的恶魔。

“是……是是……”卡吉卡吓得浑身颤抖,着了魔一般不住地点着头。

“问题一,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我……”

“快!”

“我、我在这里等人!有……有人雇我在这里接一个盒子,然后……”

“行了,到此为止。”男人转过身,背对卡吉卡,“问题二,雇主是谁?”

“我、我不知道,雇主托人给我的委托,我……我没见过他……”

“问题三,雇主还给了你什么吗?”

“是……是是,有个信封,里面有把钥、钥匙匙……”

“把它给我。”

男人的喉咙虽不发出咆哮,但这沉稳的声线却令人感到无比恐惧,就像被恶魔紧紧掐住脖子一般。

卡吉卡透不过气来,用颤抖的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信封,缓缓递出去。他根本不敢违抗男人,只想保住性命。

男人没有转身,连头都不回一下。似他手下的一个黑衣人接过信封,并问道:“威克先生,接下来怎么办?列车今天停开,还去追老板吗?”

“当然,虽然雇了那个男人,但他终究不是自己人,我不能放心,而且竟然情报证明锁屋的金牙虎没有说谎,那么追上老板就是首要。”那个名为威克的男人开始以头领的身份下达命令,“留下三个人在此看住这个家伙并待命,其他人去备车,准备前往艾斯旦登。”

透过被风雪冻得仿佛快碎掉的玻璃,黑色的影子爬向微弱的光亮,不停地不停地蔓延着,想要扑灭它……

早晨八点时分出发的魔导列车,已在铁轨上行驶了近六个小时,离前往格兹镇必经的第一站——艾斯旦登不远了。

“哇!雪越下越大了!和森林里的雪一样漂亮呢……”

视线穿过沾染雾气的紧闭的窗户,仁目不转睛地望着列车外的白茫茫的山川与田野,并时不时地对这梦幻的景象赞叹两句。

“唔,雪下大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啊,尽是麻烦!”莉莉莎莉则是翘起一侧的眉毛,半睁着眼,不悦地说道:“而且我刚才说得那些你竟然都没听!尽顾着看风景……”

若在平日,莉莉莎莉并不讨厌雪,反而和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雪景,但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家伙一直无视她的“重要”的发言,以致于那份赏雪的悠闲兴致彻底消失。

“我再说一遍,这次给我仔细听好了。”叹了口气,莉莉莎莉开始娓娓道来之前说过一遍的话,“虽然这是“铜章”级别的任务,但以防万一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最低程度也得相互了解对方的实力,那么我再说一遍我的战斗方式。这可是重复,仔细听好!”

“盾之魔法,是一种鲜为人知的独特魔法,分别有两种不同的类型,其一是组合型,其二是召唤型。组合型盾魔法说简单一点,就是自己制作属性不同盾牌,由于这方面不是我的专长,就不多说了。”

“而我所擅长的召唤型盾魔法相对方便一点,只需集聚魔力,再咏唱不同的“咏唱词”,就可以从“七十七魔盾”中召唤相应的盾牌,不过魔力的消耗十分厉害。一般盾牌的属性都以防御为主,攻击为辅……大致听明白了吗?”

“……不太懂……”仁这次虽然在听,但显然是一头雾水。

“嗯……听不懂总比不听好……对了!你还记得之前在菲特斯克二的那、那件事吗?”莉莉莎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着,可脸蛋却泛起红晕。

“那、那件事啊?记得、记得的。”仁一想起撞见莉莉莎莉换衣服的那件事,就觉得头有些疼。

“没、没忘记就好……那时我不是就使过盾魔法吗?那面盾名为“钢铁噬兽”,属性是“反弹”,一旦你攻击到它,它就会把那份力量全部反弹回来。”

“哦!怪不得那时我会被弹飞。”

“现在明白了吧?总而言之呢,我只适合防守和掩护,冲锋可得你来干。”莉莉莎莉话题一转,有些害羞,又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另外,那个,没忘吧?”

“什、什么?”仁不明所以地偏着头。

“就是,一,件,事,啊!”莉莉莎莉故意放慢语气说道。

“啊,记着呢。”仁愣了下,挠着头发苦笑道。

“嗯,记着就好!那么最后告诉你一下,因为这次任务的酬金不少,所以就二八开了,你二,我八,就这样。”

“哈?怎么这样……”

仁的抱怨声都没脱口,车厢内的广播就响起了一位女性的清澈的声音,“列车即将进站,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并没有相互约好,莉莉莎莉和仁却在这一秒一同望向窗外。

那是一条贯穿多个城镇的著名的大河。阳光照耀在浮着的薄冰上,泛起银色的波纹与光辉,仿佛曾与满天星尘融为一体。几艘零落的船飘于河面,顺着水流驶入城镇。

虽然她还没问过关于仁的种种,但窗外的景色已让她失了开口的动力。算了,反正里斯文评价他蛮强的,她这么想着的同时,前往艾斯旦登的列车终于进站了。

虽然比不上格雷拉的极度繁华,但艾斯旦登也算是西西威尔国北部著名的大城镇。由于那条贯通多个城镇的伊尔河的存在,致使这里的水运相当发达。如果说格雷拉是魔法之都,那么艾斯旦登就是商业之都。每日通过横穿艾斯旦登的伊尔河的商船数以千计,光过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不用说每日的交易量了,称其为“北之商都”再贴切不过。

“接下来,是先去吃点东西呢?还是直接去码头乘船?或者在这里留宿一晚也行,你说呢?”

位于艾斯旦登车站前,莉莉莎莉难得用了很柔和的语气向仁建议道。

“那个……我不太清楚啦,”一脸茫然的仁一手拎满行礼,一手揉着凌乱的头发,“你决定就好。”

“嘛,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本来我是想在这里住一晚的,但和你一起么……算了,直接去码头吧,路上碰见餐馆的话,就随便吃点东西。”

莉莉莎莉甩了甩刚刚整理过的马尾,肩膀上沾着的雪花随之抖落,然后她潇洒地向前走去。

“雪挺大的,快点跟……”

那个瞬间,她想回头和仁说点什么。

那个瞬间,她想提醒仁快些跟上。

那个瞬间,她确实地回头了。

但是,她的意识在那个瞬间冻住了,时间仿佛变得很慢,甚至静止……她清楚地注视到……

一团黑色的烟,像一颗兼具力量与速度的炮弹,狠狠撞在仁的身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仁飞了出去,轰地撞穿一面墙壁,烟尘狂乱地飞扬着。骨头断裂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回响在莉莉莎莉的耳旁。

“先干掉一个!”

强烈的恐惧感与比雪还冷的寒意顺着黑烟发出的声音刺入莉莉莎莉的心底,她惊恐地双目圆睁。

怪物……怪物……赢不了……要逃走!要逃走!要逃走!要逃走……

危险总是突如其来,人类总是尽力逃避,而莉莉莎莉的双脚却仿佛窒息般无法挪动一步。她害怕到了极点。

“接下来,就是你了。”突现的黑烟渐渐扩散,一个男人从中显露出来,“小姐哟,我不喜欢杀女人,只要你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杀你。”

“你们两个人身上,应该有人带着一个盒子,是你?还是那边那个死了的小子?”身材高大、面容凶恶、一袭黑衣,并有着一头如狂野的狮毛般的黑发的男人咧开嘴,狰狞地笑道,“别撒谎哦,我这里的魔力探测器可是已经探测到了,那个盒子就在这里!”

“……我……没有……不……不……不!”

喉咙似被刀尖卡住,莉莉莎莉杵在原地,连保持意识都难以做到。

“不打算说吗?那就别怪我粗暴了啊……”

男人半举起手,黑烟立即听话似的聚集起来。他充满杀气,步步紧逼。

“逃……”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声音,“逃啊!”

伴随着这吼声的,是拼尽全力的一拳。

“哦?竟然还能站起来……”

是仁,拖着满是鲜血的身躯,以全力奔跑的速度,以扭动全身的力量,向那个男人轰出了一记凶猛无比的直拳。这直指敌腹的一击,破坏力能与火铳相提并论。但男人没有一丝恐慌,只是冷静地挥出缠满黑烟的右手,瞬间,黑烟有意识似地化作一面圆壁。

“蠢货!这样是打不到我的!”

拳头埋入黑烟的刹那,仁就被危机感吞没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子弹一般快准狠的拳头是不可能收得回来的。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烟就仿佛是在旋转的刀刃,轻易地撕裂了空气,同时毫不留情地撕裂了仁的手臂。鲜血与皮肉飞溅四散,强烈的疼痛感刺痛着仁的神经,“滚吧,小子!”,未等他作出反应,一道甩踢所带来的冲击便贯穿了他的腹部。仁一下子飞了出去,再度撞在墙壁上。这次,恐怕他没那么容易再站起来了。

“切,没意思的家伙!接下来……”无视了被击溃的仁,男人转身向莉莉莎莉走去,但是……“咦?哪去了?”

原本站着位吓得发抖的女人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啧,真是不乖的女人,让本大爷等了那么久,现在竟又跑了。”男人一脸不悦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如镜子一般的圆形器物,随意地瞅了瞅,“这里已经没有“锁”的反应了……那么就是说,“盒子”在那女人的身上吗?好吧,多多少少再让我快乐一下吧!”

为了逃离那个强大又恐怖的男人,为了防止在背上蔓延的恶寒再度升腾,莉莉莎莉竭尽全力地跑着。

前一刻还在颤抖不止的双腿,此刻却不停地被驱动着。而唤醒莉莉莎莉的求生本能的,只是仁的一声喊叫。真是拼命的家伙!虽然她很想这么夸赞一下仁,但现在并没有那份闲情。

那个男人很强,不是能轻易应付的对手,莉莉莎莉甚至连从他手中逃走的自信都没有。毫无疑问他是冲着那个盒子来的,如果把盒子交给他的话,或许还能全身而退,但是不行!这么做既对不起拼死战斗的仁,也对不起菲特斯克的信条,更对不起自己的尊严。

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做到最后!不然的话,那个夙愿也一定没办法完成……

仁,拜托再多撑一会,至少……莉莉莎莉咬紧牙关,向车站旁的横跨伊尔河的一座大型拱桥上冲去。

“太慢了……小姐哟!”

突然,大量聚集在一起的黑烟如同瀑布一般气势恢弘地横切过桥面,就像一面死亡之墙,将一个柔弱少女的生存之路拦腰截断。那幅恐怖景象,让所有桥上的人尖叫着四处逃散……除了那个柔弱的少女以外。

“抱歉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力量,”那个有着如狮毛般黑发的黑衣男子缓缓穿过黑色“墙壁”,大刺刺地站到莉莉莎莉的眼前,“不过排场搞大的一点的话,有时候也不全是坏处,就像……小姐,你现在还想像那个小子一样挣扎吗?”

面对男人的挑衅,莉莉莎莉没有力量去应对,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就此认输。

“寄宿在六芒星中的恶魔啊,以汝之身躯,承受万恶之苦,”莉莉莎莉稳住身心,在黑烟扬起的风雪中静静地咏唱着,“以此痛苦,以此恐怖,毁灭吾之敌!”

随着愈发昂扬的唱词,一种红色的光芒开始大量聚集,那种光芒就像融化了的钢铁,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又不失序地雕塑,很快便塑成了一面以六芒星为形状的盾牌。

七十七魔盾之三十六——“六岚魔怪”,莉莉莎莉能使用的最强的盾之一。

“哦?这种魔法真是难得一见呢!”男人看似欢快地狞笑起来,“虽然我和你无怨无仇,但雇我的那位老爷子一定要你手上的东西呢……不过现在我不会和你说什么乖乖交出来这种话,因为你看上去比那个小子有趣多了啊!很好,非常好!让我再快乐一下吧!”

由黑烟组成的墙一下子碎裂,变成无数鞭子般的形体。滋滋!霍霍!如刀刃摩擦般的声响预示着它的锋利。

挨上一下的话,大概就会被割成了碎片吧……莉莉莎莉大致清楚黑烟的真面目,因此即使在释放了“六岚魔怪”的情况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主动攻击的盾吗?那么,我就先上了哦!”

男人唰地挥出手臂,他身后的黑烟就像收到指令一样向前猛冲而去。数十条黑色鞭刃,在风雪中疯狂地翻腾着前进。伴随着切割桥面的颤音,一闪而过的黑色刀光将所有阻碍全部粉碎。

咣!咚!那就像是绝对无法阻止的恶魔,咆哮着咬上“六岚魔怪”,巨大的利齿瞬间刺穿了那面看似脆弱的盾牌,袭向后方的莉莉莎莉……鲜血绽出!

“唔……真是痛啊,数量太多……避不开……”血顺着手臂滴落至地面,莉莉莎莉捂着被鞭刃擦伤的左肩, “那么,差不多,该我反击了!”

话音未落,“六岚魔怪”的盾面的中央便缓缓裂开一个六芒星形的洞口,那就是连接着地狱,会吞噬一切的虚无的黑洞……

“这是……什么?”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黑色鞭刃随之后撤了几公尺。

“这面盾牌里封印着恶魔,一旦遭到六次以上的攻击,封印就会解除,恶魔将会被释放三十秒!”莉莉莎莉放开喉咙,第一次以毫不畏惧的声音直面那个男人,“你刚才,攻击了几下呢?”

男人愣了愣,然后放声大笑起来,“哦!哦!很好啊,非常好啊!像你这样有骨气又坚强的女人太少见了,我兴奋起来了哦!”

黑色鞭刃在“六岚魔怪”上一共留下了十道伤痕。换句话说,在接下来的三十秒内,男人的敌人会是一只未知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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