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夫觉得自己确实该准备退休的事了,等到这次押送过后就带着攒够的钱去北方平静的乡下掷一块地。每天过着悠闲的农夫生活,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在刀口上舔血,也许某一天就带着心里的秘密一同被埋入棺椁中。
他已经多少岁了呢?大概有六十六了吧!和精灵那种动辄上千岁的寿命不同,普通人类也不过能活到百岁的年纪。从十六岁第一次接收任务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五十年的时光里见过了太多的风雨波折,从最初籍籍无名的小子如今在佣兵界也创出了自己的地位,变得小有名气。
人们一提到那个‘老爹’鲁道夫总是不由得肃然起敬,因为这位老者在自己的佣兵生涯尽其所能毫无保留的帮助着新入职的后辈们,耐心为他们讲解自己曾经遭遇的各种事情和经验,帮助他们度过苦难的初始期,许多人也因此受益匪浅,有的甚至还成为名动一方的佣兵王。
作为一个佣兵,活到这个年纪,并且名利双收,自问这一生也就值了。唯一可惜的是没能娶上一个温柔恭顺的妻子,至今还是个鳏夫。很多受他恩惠的人在他还不这么老的时候都有热心帮过忙,然而老者只是摆摆手的婉拒,似乎对这件事情忌讳莫深。
他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有一件事一直深藏在这个老人心中从不敢提起,或者说提起过的也只是老人口中所编织的一个谎言,直到今晚再次遇见心里那个恐怖的噩梦。
“人类,我们好久不见了!”雄浑而粗厚的嗓音发出,一个接近三米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只是随时那么一拍,两棵腰身粗细的古树便被拦腰拍断。那个怪物手持一根木制棒槌,棒槌仅仅是相对它的身形而言,对于普通人类那就是一整棵经过简单加工的粗树,粗树上面镶嵌着各种森冷的骸骨作为锤钉。
听到那个声音后,老佣兵浑身一颤,连带着握刀的手也不由得哆嗦起来,有多久了呢?有五十年了吧!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重复着那个噩梦,而到了今天,这个噩梦终于成真了。
转过身来终于看清了怪物的面容,它有着高大的身躯,浑身都是绿色的粗轧肌肉,怪物还身披与自己同等大小的粗制铠甲,最令人的恐惧的还是它丑陋面容前的骇人獠牙,这就是哥布林中只有极少个体进化而成的哥布林将军,几乎上万只哥布林中才会出现那么一只。
“从来没有人能在我手下活命,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所以我对你的印象极其深刻呢!”哥布林将军咧嘴笑道,如同狰狞的修罗降世:“真没想到你还苟活着啊!”
一直以来,老人都在重复着一个谎言,在谎言里他作为初出茅庐的佣兵受到了来自圣剑士队长的热心关照,并且在队伍里找到了自己的初恋。第一次接手任务就是讨伐哥布林这种低等生物,尽管艰辛最终却凭借着团结和勇气之类的品质战胜了邪恶,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他精心编织出来鼓励后辈们的励志故事,但唯独只有当事人清楚他所经历的究竟是什么,真实的情况惨烈到连他这种身经百战的佣兵都不愿意回响。
凄惨的叫声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终于再次回想起来了,那个黑夜,可怕的黑夜,编织再久的谎言也迎来了戳破的那一天。
……
“鲁道夫,这次的任务可要积极一点哦!不只是队长我,还有那一位可都是在期待你的表现!”高大的汉子拍拍他的肩膀,看着队伍中唯一的女性笑道。
“鲁道夫可真有女人缘……”就连同伴也不由得羡慕
“你们可别再说了,再说我们的小佣兵就害羞了,哈哈!”
……
原本这样的日常都该一直持续下去的,直到……
“快跑,是哥布林将军……快逃哇,别回头!”仅仅只是一个交锋,那个爽朗的大哥就被一榔头砸碎了脑袋,白花花的脑浆顺着破裂的头颅点点流了出来,就在前不久,他还和大哥一起在酒馆喝着店主自酿的啤酒,一起讨论着下次任务准备接什么类型的单,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直以来喜欢的那个女孩,是队伍中最恬静的存在,团队成员中的小伤都是靠她处理,不仅如此还是会轻声哼唱动人的歌谣来减轻伤员的痛苦。
女孩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眺望西边的天空,鲁道夫问她你在看什么?女孩告诉他自己在看教廷的方向,在牧师心里没什么比教廷的克林拉圣山更为神圣的地方,每一位牧师们毕生所愿就是希望去圣山朝拜一次,在那里瞻仰上古神留下的遗迹。古老的神迹里有着诸如从天上垂落下来的瀑布、万年常青的林园以及最靠近夕阳的山顶,美好的像是天堂。
但是女孩告诉他圣山很远,要去的话就要自己准备大量的路费,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攒钱,但还差那么一点。鲁道夫那时认真的问她说如果她想去的话会不会带上他呢?女孩笑了笑羞涩的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就约定好了一切去圣山。
见到她的时候,女孩已经一群矮小的哥布林撕碎了身上的衣服,露出羊脂般的肌肤,女孩希冀的看着他,那样的表情一定是希望他能去救她。然而鲁道夫却在那一刻惊惧的一步步后退,直到看见那个巨大的身影直奔自己而来的时候便转身而逃,跳下地下河道逃出了那个恐怖的洞穴。
等到鲁道夫醒来的时候正在城镇的医疗院,是附近的村民将他好心救起,醒来后他孤独的抱着双腿痛哭起来,至此佣兵小队几乎全灭,仅有他一人存活。憧憬的梦想刚踏出一步就已经破碎了,剩下一个孤独的灵魂独自苟活在世间。
这么多年里他不是没想过要回去复仇,然而等他回去时,那里的哥布林早已迁徙,山洞里仅有几具散裂的枯骨,甚至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最后他把队员的尸首都收敛在一起,但唯独找不到有哪一具戴着镯子的饰品,那是女孩从不离手的宝物。
每当有人问起他的过去,他就会用事先编织好的那一篇来讲述,那么多的听众没有谁听到过团队成员后来的下落以及那个老人的初恋去了哪里,答案只在他心里永远不会讲出来。
懦弱的佣兵最终抛弃同伴得以活命,这种事情他却是想说出口,迎来后辈们的谴责、谩骂来赎取自己的罪孽。但是看着他们一张张充满希冀的脸,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光亮,何苦还要将别人世界的光亮也一同熄灭呢?既然如此那就就告诉他们……只要够勇敢团结之类的,那么光明一定会战胜邪恶,一定如此。
“终于……又见面了!”设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但是等到最终遇见的那一天却是出人意料。
“是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巨人桀桀的笑道,哥布林将军作为哥布林种族的佼佼者几乎相当于一个人类成年人的意识,甚至有些还会从俘虏的人类身上学习人类的语言:“要不是这次奉命行事,恐怕未必能遇上你呢,我曾经逃脱了五十年的猎物!隔着老远我就已经嗅到了你身上这股熟悉的味道。”
对于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类居然从眼皮子底下溜了哥布林将军一直耿耿于怀,作为暴躁的哥布林种类,最终只能通过折磨他的同伴来解气,仿佛只要听着她的尖叫才能暂时忘却那郁积的不快。
“这么多年来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老人举起手上的锻刀却不急于劈斩下去:“当年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时隔五十年,这只哥布林将军也变得愈发强大,衰老的特征几乎在它身上无法看到,而佣兵却已经老了,老到头发都是雪白,满脸的褶子,只是满目悲伤的苟活在人世间。
“真没想到你还会问这个啊!”
“告诉我答案!”老人大喊,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当时的话,我记得大概有几十只哥布林爬在她的身上吧!不断的折磨、抽打、甚至奸虐……”哥布林将军露出兴奋的神色,似乎只要提到此就能再次回想起那种情形:“一直到她不再发出嘶喊声音,只是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鲁道夫,这是你的名字吧?为了找到你我还特意学了人类的语言呢,之后失去让我们泄欲的作用后,我们就把她清洗干净剁成肉酱吃掉了……至于骸骨也不能浪费,我把她镶在了我的棒槌上!你看……”像是炫耀般的举起在面前,露出了锋利的骨钉。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老人再也听不下去的愤怒挥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暴怒的一面,愤怒到失去了理智,只想着杀死眼前的畜生,五十年来的悔恨全部都化作了杀意。
“去死吧!畜生!”锋利的锻刀劈斩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