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尝尝这个吧。”
渐香用舀了一勺麻嬷豆腐放进嘴里,从嘴里传来了柔软的触感。这时少年察觉到了一丝强烈的刺激,并且在他咀嚼的途中,顷刻间感到刺激的痛感传到舌根。
“这个,在嘴里扩散开来的……像炸裂一样的口感,是什么??难道,你下毒了吗!”
“冷静点冷静点,来喝点凉茶。”
凯里大声建议道。渐香在痛苦中摸索到了茶杯,立刻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但他摸索到的,是滚烫的沙茶。
“唔哇啊啊啊啊啊??!”
从舌根再到整个口腔,每根神经上都仿佛经历了一次火山爆发,最终地球在岩浆的侵蚀下,最后一滴海水都被覆盖了。不断吐出火焰的少年,在炸裂的痛苦中,放弃了感知,靠在椅背上中断了意识。
“这个叫豆腐滴东西有那么好吃吗,好吃到连哥哥都高潮得晕倒了。”
“不,我想恐怕这其中存在着深奥的理由……”
没有理会凯里的吐槽,雨墨也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凯里迅速端好凉茶,准备第一时间抢救少女。
但是。“爆发”并没有到来。
相反的是:
“好好吃诶!”
“对吧!”静茹太太挺直了腰杆,“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这个在口腔中肿胀的口感是怎么做到的啊?”
雨墨一勺接一勺地把豆腐往嘴里送,看得凯里一脸懵逼。
“这个叫辣椒哦,我告诉你这菜的做法。先这样……再……”
注视着其乐融融的两名女性,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凯里家厨子做的菜的苏自衡忍俊不禁。
母亲何时开始,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呢。
雨墨,或者说维蟒人,可真是神奇的生物。
“呐,有谁能和我喝一杯吗?有吗?没有吗?”
凯里突然拍着桌子大叫起来,大家看向他,发现凯里那长满胡子的脸上泛着红晕,还止不住地打嗝。
“凯里,你还是别喝酒了,我们还有事情要谈呢。”
“那可不行,既然有这么多人,那必须是得……嗝,喝的!”
凯里说话有些大舌头,性格还和之前有些变化,看来是属于酒后控制不住自己的类型。
“我跟你们讲啊,我老婆可漂亮了。但女儿可是更漂亮哦,她们的**简直是一个模子的……虽然我已经有十年没看过露凯西亚的裸体了……⁄(⁄ ⁄ ⁄ω⁄ ⁄ ⁄)⁄。”
“喂,凯里!”
苏自衡拍桌子喊道,这时凯里突然眼睛开始迷离,接着止不住地点头……,最后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看他的样子,众人没有再说什么。餐桌上的饭菜逐渐见底,酒足饭饱之后,一直处于脱力状态的渐香把话题拉回了正题:
“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和院果不是同一势力了。那么为什么你要以院果为敌呢?”
苏自衡喝下一口沙茶。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茶已经有点凉了,所以他没有再继续喝下去。
接着,苏自衡抬起头与渐香四目相对。他缓缓开口答道:
“因为,院果很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
这句话引得雨墨一下子将视线转了过去,渐香也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凯里和静茹则在一旁沉默不语。
苏自衡将手按在桌子上,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是前任大法院院长。他查到了院果和一些当官的人有勾结,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反正也和贪污受贿之类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吧……。”
“正义使者。”雨墨低语道。
“所以为了着手调查院果,搜集证据,我们就需要先给更好抓一点的曹云元定罪。”
“自衡。”
这时一股苍老又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静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皱着摆成八字的眉头。
“你要追查院果的话太危险了,听我的,把渐香和蓝花他们送走就行了,不要惹是生非,啊?”
“……”
苏自衡深深低下了头,当他再次看向静茹时,眼中燃烧着憎恨的火焰。
“难道您不想报仇了吗,您不是最爱父亲了吗?”
“是的,虽然我们没有结婚,但我是一直爱他的。我也曾经在火淌庆许愿,想要让杀死他的人跌落十八层地狱……”
静茹声音中带着哽咽,她顿了顿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现在更希望你,还有雨墨能平平安安,这就够了……”
咚!静茹话还没说完,苏自衡就已经出了房间,并重重把门一摔走人了。只留下沉默的众人。
这时渐香的提问打破了沉寂:
“那个,那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呢?”
“大约后天。”静茹回答道,“到时候凯里的货会运到这里,然后凯里再带着它们和你们一块去其他国家。你们就在凯里的协助之下,偷渡出去就行了。”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直接从城门走呢?”渐香不解道。
“首先,你们现在之所以没被抓到监狱里,是因为有大法院院长苏自衡在暗中保护你们。但是城门口的守卫却隶属于小都统。”
“不能收买一下吗?”
渐香想起了几个月前,他们还没有出莲镜城的时候。那次还是千薇嫂帮忙,动用了城门的线人,才使得渐香一行全身而退。
而且前几天静茹还和守城门的人串通,把渐香安全送进了城。
“可惜进来容易出去难啊,”静茹说道,“而且我守城门的朋友现在已经调走,指望不了了。”
“那苏自衡在城门有没有人呢?”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静茹笑了笑,
“我们自衡才刚上任几天啊,哪来的人脉啊。而且就算可以收买,难道你不想选更加安全的出逃方式吗?”
“这样啊。”
渐香点了点头,接着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雨墨的头发。
“这下我们就快能离开了呢!”
但是少女却把视线挪向了一旁:
“哥哥……,我,不和你走。”
“什……?”
渐香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去偷渡。”
雨墨又重复了一遍之后,渐香才反应过来。他焦急地想要询问缘由,这时静茹先一步插进话来:
“你的脸已经被很多人记住了,画师们很快就会画出你的画像,作为通缉令。但雨墨可不是这样,记住了她的脸的人少之又少,很难画出准确的画像。而且她这种非领导级别的小女孩也不会有人在乎吧。”
“而且雨墨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所以,我有必要偷渡。但雨墨却……。”
渐香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许久,他将双手按在雨墨细小的肩膀上:
“我回到这里是为了救你回去……。……那我也不走了,哥哥陪你。”
“……”
少女皱起眉头,红着脸没有直视渐香。这时静茹坐回了椅子上说道:
“虽然现在有自衡在城内保护你们,但当院果小都统回来之后,他会派他的士兵再搜查一次闻涛城。到时候自衡就救不了你们了。”
渐香还想再继续说下去,但当看到雨墨攥着椅子的手,和使劲咬牙坚持的样子时,渐香闭上了嘴。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过了半晌之后,静茹说了句题外话:
“话说,蓝花到底去哪了啊?”
天色已经转暗,灯火在街道中点明。木制栏杆将一栋小楼围起来,这栋小楼在整条街中最为熙攘,灯火通明。
这里是妓院。
蓝花在围栏外面踱来踱去,小小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一些进进出出的男人看到娇小的蓝花,都会笑笑走过。但蓝花紧张的原因并不是这些。
——里面有一个蓝花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与其说是不想见,不如说是不敢见吧。
踌躇了片刻之后,蓝花最终下定了决心,沉重地迈进了大院。
妓院的一间屋子内,一名约二十岁的少女躺在床上。四周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梳妆台和脸盆等必需品,但尘土堆积于角落,显出一丝脏乱。对于一名妓女来说,拥有拥有自己的房间则象征着很高的地位,这名少女虽然这里的妓女,但同时也是管理账房女。
在这栋小楼里,除了青楼老鸨的房间之外,妓女们的房间都是没有门的,只有薄薄一扇帘隔开各间屋子。少女的门帘被另一面女性从外面掀开了:
“琉璃花一含,有人想找你。”
“要接活了吗,又是那个曹宗主?”一含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不,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
一含懒洋洋的声音变得犀利,她坐起身来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外面的人。
“他自称叫蓝花荆。”
听到这个名字,一含的眼睛瞪了瞪。随后瞪着眼睛,哼地一声裂开了笑容。
“让他进来。然后不要把蓝花的到来告诉告诉嬷嬷。”一含按耐着心中的感情,说道。
接着一个比女孩还要纤细娇小的身影慢慢挪了进来。这里不知何时把灯熄了,蓝花探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带着一丝颤音,弱弱地说道:
“那个……,我是蓝……嘿咦?!”
少年刚一开口,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条断裂的椅子腿,顷刻从他的头顶掠过。它径直砸到蓝花身后的木墙上,咚啷一声,少年的脸都苍白了,他差点一个踉跄倒地。
“亏——你——还——敢——来——找——我——啊,啊?”
一含从阴影中爬了出来,到窗户旁边露出狂虐的脸,字字拉长音地大声喊道。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苦,但还是希望你能原……”
话还没说完,一含将纤细的手放在蓝花的柔发里,一直顺到少年薄弱的肩头。
然后突然伸向他的脖子。
“咳啊,……呃!”
一含使劲掐着少年的脖子,修长的指甲将他白皙的皮肤抠出血印。蓝花伸开四肢挣扎,但身体较小的他一下子就被扑倒在地。没有挣扎的余地,接近奄奄一息。
蓝花挣扎的幅度开始减小了,这时一含才终于停了下来。
“唔呼……咳啊,咳咳……”
苍白的脸上十分疲倦,蓝花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都没能站起身。
“咳咳……,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嘛,含含。我们……呼,可是青梅竹马啊。”
蓝花抬起苍白的脸,有气无力地喘息着说道。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
听到这句话,蓝花一瞬露出落寞的眼神。但他眨了下眼后,便挤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
“别这么说嘛……,我这次来就是来帮你夺回这座妓院的支配权的!”
“蛤,就凭你?”一含的眉头一高一低。
“我可是欧y……,蓝花荆啊,当然有的是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拿钱来,有钱我还要什么妓院?”
蓝花渐渐从缺氧的痛苦中缓过了劲,他苦笑着摸了摸头:
“这得看计划嘛,而且有妓院的支配权,不就来钱了嘛。”
“呵呵。以前经营妓院的时候,也没见来多少钱。”
少女强硬地说道,她闭上双眼,双手抱胸,将脸瞥到了一旁。但过了一秒之后,又睁开一只眼看向了蓝花:
“姑且给你叙述提案的机会。”
蓝花抬起小手,双手合十,满脸堆笑:
“这家妓院的老鸨,也就是以前的账房女,她一直在暗地里为神职人员开通暗道,招呼他们来。这都是你告诉过我的。”
“所以呢?”
“这次新上任的大法院院长似乎要整治这种现象,只要他能把神职人员逮个正着,老鸨也会被抓。这样一来这家妓院便会转让给老鸨的家人……才怪。因为老鸨根本就没有家人。”
蓝花似乎站累了,想要坐在椅子上。但他忽然想起来刚刚飞过头顶的物体是个椅子腿,于是少年在看了一眼三腿椅子之后,便靠在梳妆台上继续站着了:
“那么会转让给谁呢,除了人望最高的你,还能有谁?况且我和那个大法院院长的朋友关系不错,这事肯定没问题。”
想了想那个正气凛然的苏自衡,蓝花忽然觉得这些连带关系似乎很难成立。但眼下为了说服含含,他只能这么说。
而少女则依然摆着一高一低的眉头:
“然而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被问到这句话,蓝花的眼睛微微向下滑了一点,但他马上又振作了精神。收起了笑意,少年将眼睛直视向一含:
“因为,我爱你。”
“……”
一含再次瞥过了脑袋,接着直接转过了身背对着蓝花。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
少女的嘴里好像低语了什么,但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转身回来。
这次,她的眼神里藏起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