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柳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凭。
一方面，前身留在这个身体里根深蒂固的恨意无时无刻不在控诉柳凭，而另一方面，上次若不是因为柳凭帮忙，那她和洛天依就要面临藤原的骚扰。
算了，好歹也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
迟疑了片刻，柳莹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虽然接通了电话，但她语气非常冰冷。
“小莹，不叫声爸爸吗？”柳凭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浑厚而坚定，仿佛可以看见一个男人宽阔的背脊一般。
“爸爸？你跟那个叫泽村小百合的离婚，我不仅可以叫你爸爸，要我立刻搬回来都行。”任由前身的愤怒在胸膛里涌动，柳莹寒声道。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小百合现在好歹也是你妈妈啊。”柳凭的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奈，他不可能和小百合离婚，也不想伤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柳莹，然而折中的办法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妈妈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鼻子一酸，柳莹声音里的寒意更甚三分，毫不留情地讥讽道：“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在打我们家的主意了，勾引你也只是她计划里的一环罢了，等着吧，她迟早要露出破绽的，说不定妈的死就是她……”
“够了！”没有等柳莹说下去，柳凭直接打断了她，含着愠怒的声音像是雄狮在咆哮一般，震得柳莹脑子里嗡的一声。
好半天时间，回过神来之后柳莹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得张狂：“柳凭啊柳凭，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痴迷，我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坏话，你就这么袒护她？你以前可没这么凶过我。”
“不是，小莹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那个女人哪里哪里好？”脸上有湿润的感觉滑落而下，柳莹继续道：“我不管她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我只知道你在母亲刚刚去世之后就又找了个女人结婚，你以为我恨她？不，我最恨的是你啊，柳凭！”
说到最后，柳莹已经几乎是在嘶吼了，少女清甜的声线里填充着憎恨，这是一份即使前身已经烟消云散，也依旧残存在身体里不肯离去的憎恨。
“我……”面对柳莹的斥责，柳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负了亡妻是真，怎么辩解都没用，只会让这份罪孽更加深刻地烙印在骨子里，最后，他唯有幽幽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柳凭选择了沉默，柳莹平静下来之后轻声问道：“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有。”略带沙哑的声音，显然柳凭现在心情很复杂。
“听说，小莹你向学校请了三个月的长假？”
“对。”
直接承认了自己请假的事实，柳莹很清楚，就算是贵族学院，三个月长假也不是嘴上说一声便可以轻松过关的，老师肯定会和柳凭联系，而且就算校方不和柳凭联系，以柳凭的权势，她不相信自己身边没有几个隐藏起来的眼线，毕竟，能做到像柳氏企业这般由汽车开始发迹，直到现在各个行业都有涉及的世界级龙头企业，已经不再仅仅只是有钱这么简单了。
当一个企业拥有了能够动摇国家经济的力量之后，很多东西就都会自然而然拥有
。
“请这么长的假，是有什么事情？”
“哼，收起你的假惺惺吧，你应该都知道了才对。”对柳凭的话嗤之以鼻，因为话题脱离了柳凭再婚的事，柳莹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
果不其然，柳凭闻言又是一叹：“会作诗，会画漫画，而且不仅是会这么简单，都还很精通，要不是和你打过电话，我都快以为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附身什么的，你以为是在看网络小说吗？”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柳莹心里还是一颤，幸好前身唯独把对柳凭的恨意留了下来，不然面对生父，柳莹真的没把握能做到滴水不漏。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柳凭在电话的另一头以严肃的声音说道：“不管你有多恨我，你都是我柳凭的女儿，小百合虽然是我的妻子，但终究没有为我生下一儿半女，作为我唯一的血脉，你将来必定是要继承下这偌大的柳氏集团的。”
“谁稀罕继承你的东西，你爱拿给谁拿给谁，我才不要！”狠话一套一套的说，但听到柳凭在电话里说自己是他的唯一血脉，并且语气里对泽村小百合其实还是有些隔阂的，柳莹嘴角轻轻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柳莹的这点心思，在商界摸爬滚打，浮沉数十年的柳凭当然一清二楚，他加重语气道：“别光顾着得意，你可知道操纵柳氏集团这么大一个机器运作需要多少手腕？学识，见识，果决，胆魄……这些一样都不能少！你请假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你必须保证学期末的考试给我拿到全校前十的名次。”
这个世界虽然和前世有了很大的差别，考试也不再是决定一个人出路的最好途径，但应试教育的那一套依然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试卷的难度也丝毫没有减少半分，可以说，能够通过考试并取得优良成绩的人不一定能成为人中龙凤，不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越是豪门世家，对后代成绩的要求就越高，他们生来本就是人中龙凤了，缺的只是让家族企业继续运作的知识和经验罢了，经验可以用钱砸出来，知识就只能慢慢学了。
听到柳凭的这个要求，柳莹忍不住笑出声来，拥有前世所有见闻记忆的她最不怕的就是考试这种东西了：“当然没问题，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你大可不必担心。”
“你有自信就好……”
挂断了电话，柳凭盯着窗外的街道，轻抿了一口红酒，因为长时间工作而皱锁的眉心缓缓舒张开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不远处美帝自由女神像高举火炬，太阳刚好落到火炬顶端，看上去像是从火炬中冒出的辉光一般。
柳凭有个秘密，除了柳莹的生母之外谁也不知道，包括现任妻子，他的枕边人泽村小百合也是一样。
那个秘密就是，他柳凭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早在二三十面前，柳氏企业还是一家小小汽车公司的时候，柳凭就被查出来精子稀少而且活性低，如果只通过正常同床的方式，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但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关系，柳凭是个骨子里的保守派，他并不愿意接受试管婴儿，认为这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所以即使年过而立也还是膝下无子，直到柳莹的诞生，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上苍的恩赐。
所以，柳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他用哪怕稍微严重一丝的语气斥责过。
“小张，进来一下。”盯着窗外的景色，直到杯中红酒被饮尽，他才开口唤道。
柳凭的声音刚传出房间，一个穿着深黑色得体女士西服的年轻女人便推门而入。
“柳总。”
女人进门后规矩地站在门口，头始终没有抬起来直视柳凭，态度非常恭敬。
“小张，你跟我多久了？”转身到书桌旁边，柳凭放下酒杯问道。
“八年零三个月。”
“嗯，没错，八年了啊……”拿起一支笔，柳凭开始写些什么：“这八年里你也从大学刚毕业的青涩少女，变成现在这样精干的人了，时间确实是把无形的刀，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感慨间，他停下笔，拿起自己刚写好的东西道：“这是一份我刚起草的合同，你拿着回魔都去，然后接手我在魔都的所有影视和电媒企业。”
“是。”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孔，小张移步到书桌旁，接过合同，虽然眼中有疑惑，但却什么也没问。
少问，少说，多思考，这是秘书的职业修养。
注意到小张眼中一闪而逝的疑惑，柳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小莹到魔都去了。”
只是这一句话，小张脸上就露出了然的表情。
“那孩子心血来潮，画了个什么漫画，然后还做成了动漫，只是内容有些刺激，虽然现在华夏对这方面的管理力度很松，但也有防备的必要。”
将合同慎重地收好，小张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了。”
“嗯，明白就下去吧。”
挥了挥手，柳凭为自己倒了杯酒，再次起身站在窗前，他身后响起轻微的开关门声音。
不出十分钟，一架私人客机便划过自由女神像，朝大洋彼岸飞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