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只要是在工作外就会变得很不搭调的蔡小胖，柳莹正打算坐下继续画画，背后便突然一沉。
“呐，三年起步是什么意思啊？”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小狐狸趴在柳莹背上，双眼眨巴眨巴地盯着柳莹的侧脸道。
“你都听到了？”
柳莹有些惊讶，刚才她跟蔡小胖子说话的时候可是把声音压得很低，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小狐狸给听去了。
“哼哼哼，苏苏厉害吧！”小狐狸昂起脸，一副我很了不起，快点来夸我啊的表情，然后眼珠子一转，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所以说三年起步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好吧，”柳莹叹了口气，看来不说点什么别想让她停止纠缠了：“华夏法律规定，与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你的意思是，那个小胖子想要和我发生……发生……”
柳莹刚点头，小狐狸就从她背上下来，然后往房间外走去。
“你干嘛？”
“去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哎等等！那只是我跟他在开玩笑而已啊，而且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别整天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柳莹一边说，一边越过小狐狸，拦在了房门前面。
“开玩笑的？”耳朵轻轻抖动两下，小狐狸就地一坐，看上去有些生气的样子：“你们人类真复杂，说话也都是真真假假的分不清楚，还是我们涂山上的妖怪们单纯，哪有你们这么多心眼儿！”
“涂山？”这还是第一次从小狐狸口中听到有关于她来历的词汇，柳莹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涂山是哪座山？”
偏过脑袋，小狐狸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柳莹在话刚问出口的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触及到了对方心中的禁区，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不过虽然嘴上没问，但她的脑子却转得飞快，目前已经知道这小狐狸是来自涂山的涂山苏苏，那么可以推知这一脉妖怪的命名方式应该就是以『涂山』作为前缀，更大胆一点想，是否涂山上所有狐妖都同属一脉？
联想到之前追捕小狐狸的那些人都身穿道袍，估计就是所谓来自名门正派的修道中人了，那些人能够无视涂山的势力直接追捕涂山苏苏，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他们眼中涂山上的妖怪们已经无法构成威胁，或者涂山本身就已经被荡平了？
看着提到涂山后小狐狸脸上那抹难以掩藏的悲伤，柳莹越来越觉得自己推理得八九不离十。
剩下的就是亲眼去涂山看看，以证实自己的推论。
不过涂山究竟在哪里，小狐狸不说，柳莹也不好强行去问，只能不了了之了。
……
因为画到一半被蔡小胖中途打岔，柳莹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状态，整整一上午，她甚至连一张画也没有画好，效率低到了极点。
吃完午饭，柳莹交代好小狐狸千万别随便跑出去，就独自转出酒店，她需要换换心情，不然今天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也别想静下心来画画了。
天易公司总部在魔都三环外，旁边就临近一条步行街，十一月份寒流乍至，道路两边种满了的龙爪柏依然常挂绿叶，尖塔状树冠耸立在低矮的绿化灌木丛中，配上此时凛冬将至的清冷天幕，显得格外空旷阔静。
漫无目的地走在步行街上，身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结伴的行人穿梭而过，忽然，柳莹脚步一顿。
在她前方的街道拐角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正向她迎面走来，而这个女的身上赫然穿着一袭玄青色道袍！
暴露了？！
身子僵硬了一下，但柳莹很快便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就想要离开。
有可能只是巧合，她不一定认出我来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小友这么急，是要到哪里去啊？”
“嗯？”一脸疑惑的转过身，柳莹诧异地看着这个女道士：“你是？”
“贫道虚玄子，小友身上可是有一股让贫道感觉非常熟悉的气味啊。”收回手朝柳莹一拱，女道士说话间虽然眉眼带笑，但她的眼神里却连丝毫笑意也没有，阴冷冷的看得柳莹心底发毛。
“什么气味？”皱起眉，用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的视线瞪着这个虚玄子，柳莹怒道：“不买不买，我什么也不买，你们这些搞推销的怎么这么烦人！”
“呵呵，小友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身上狐狸精的味道，贫道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了。”
一挥拂尘，虚玄子风轻云淡地说道：“尽早抽身吧，此事不是凭你一人便可以压得下去的，那狐狸精你是保不住了，若再插手，恐有性命之忧！”
不动声色地听完这些话，柳莹心里沉了下去，这女道士应该没有框她，而是确实把她认出来了！
不行，得回去通知小狐狸，让她赶紧跑！
左右看了看，街上行人虽然不多，但光天化日之下，这道士应该是不敢对自己动手的。
淡淡的瞥了虚玄子一眼，柳莹不屑道：“莫名其妙！”
说完，转身就往来路走去，步子越来越急，最后索性直接跑了起来。
看见柳莹离开，虚玄子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冥顽不化啊！”
然后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瞬息间就已经到了五米开外，又一点，再次如同鬼魅般横移出五六米，几个呼吸就不见了踪影，而街道上的行人竟然对此毫无所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的地方。
从步行街跑回华逸酒店，柳莹刚从电梯上下来，就看见走道尽头一个人影面带微笑的站着。
正是虚玄子！
“你……跟踪我干什么？！”咬紧牙关，柳莹掏出手机威胁道：“我可要报……”
话没说完，一道流光便自虚玄子腰间激射出来，瞬息而至击穿了手机。
“小友不会以为，贫道的手段就仅此而已了吧？”
好整以暇的一抬手，方才那道流光立刻滴溜溜旋转着回到了虚玄子身边，这时候柳莹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柄通体透亮的短剑！
她盯着凭空悬浮着的短剑，嘴巴张得老大。
飞剑？！仙人？！剑仙！！！
脑海里心思电转，想到前世仙侠小说中对于剑仙的种种描写，柳莹突然感觉嗓子有些干涩，对方既然能一剑击穿她的手机，那也肯定能一剑削掉她的脑袋！
会死！
这是从重生之后，柳莹第三次切实体会到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
第一次是刚遇到珈百璃时，对方扬言要把自己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第二次是昨天被小狐狸拿匕首抵在后腰上，但无论哪一次，都绝对没有现在这次般让她感到几乎窒息的恐怖！
“锵！”
悠长的剑鸣自短剑上响起，数道介乎于虚实之间的剑气在剑身上吞吐不定，但凡被这剑气刮到蹭到一点，无论是走廊内铺设的上好绒毯，还是天花板上精致昂贵的顶灯，甚至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墙壁都显得不堪一击，连声音也没有发出就被切分开来。
从灵魂深处传来无止尽的颤栗，似乎每个细胞都在大声命令她逃跑，但低头一看，双腿却如同筛糠般抖动着。
就连逃跑也做不到？！
柳莹突然无比真切的体会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对于自己竟然是如此懦弱的事实！
重生之后，面对这条年轻而富有活力，外貌与才能都极为优秀，并且家世也非常优渥的生命，前世不过是个悲剧大龄宅男，过着整天混吃等死日子的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兴奋，她舍不得放弃生命，她怕死，而且比所有人都怕！
但现在，只要这个叫虚玄子的女道士动动手指头……不，哪怕是一个念头，她就会死掉！
意识到这点之后，柳莹颤抖得更厉害了，不仅是害怕，还有羞愧与屈辱。
“呵……”虚玄子轻蔑地看了柳莹一眼：“你就乖乖站在这里吧，贫道身为道门中人，是不会随便对常人出手的。”
“你大可放心……”
说完，她便转身朝202房间走去，那把短剑跟在她身后，吞吐着剑芒，凛然的杀气开始在空气里凝结。
大可放心……
耳中回荡着虚玄子的话，柳莹忘不掉她转身的瞬间，噙在嘴角的笑容，高高在上，仿佛正在讥笑自己这个……跳梁小丑一般！
对，跳梁小丑！
强烈的自卑感中，柳莹忽然想起了房间里那只狐狸精，虽然自己只是一介凡人，无能，无力，弱小，卑微，但那只狐狸精却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
不甘，不甘，不甘……
抬起头，视线扫向虚玄子的背影，柳莹深吸一口气，让空气把胸膛填满，然后猛然大喝出声：“涂山苏苏！！”
“——跑啊啊啊啊啊！！！”
这竭尽全力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正喊着，柳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贫道还真是小看你了，倒是有几分愚勇。”虚玄子淡然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颤抖？也许是因为本以为是蝼蚁般的人物竟然也敢反抗她吧？
柳莹低头，这才发现是那把一直悬浮在虚玄子身后的短剑。短剑的剑刃此刻已经彻底没入了柳莹的肚子，一大片看起来像是红色又像是黑色的东西正在柳莹衣裙上扩散。
虚玄子也低头看着捅在柳莹肚子上的短剑。
“真可惜啊。”她说话的时候，短剑开始缓缓转动起来：“道门虽然不忌杀生，但我刚才可是真的打算放你一马的，毕竟，你的皮囊是这么精致好看，戳坏了多可惜。”
“啧啧，真可惜啊……”
虚玄子再次重复，表情看起来真的是非常的惋惜，不过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那把已经在柳莹肚皮上搅了几圈的短剑却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然后飞回到她身边。
柳莹的鲜血立刻喷泉一般汩汩涌出。
“啊，啊……”
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柳莹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里的力气也在被一点点抽离，很快连站都站不稳，狼狈地跌倒在血泊中。
寒冷在缓缓蔓延，如同下坠般的空虚占据了心灵，身体上的灼热疼痛竟然奇迹般消散，剩下的只有无止尽的恐惧。
有房门打开的声音……
意识消失之前，柳莹好像看到了一团橙红色火焰在眼前跳动，跳动……
“——不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