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颗黑色的金属铅弹,嘶叫着从火舌之内奔袭出来,在空中化做一道无形的劲芒,朝着雷拉疾射而去!
“刷!”
流弹带起巨大的风浪,贴着雷拉耳边的发梢尖啸而过。嗡地一声,雷拉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如同被撕裂一般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时之间,声音全无,天旋地转。
而此时此刻……
那名扣动扳机的黑衣士兵近乎痴呆地张大嘴巴,手中握着火枪的双手,竟然青筋暴起,痉挛一般剧烈地抽搐着……
旁边的十一名黑衣士兵也是呆滞地平端着火枪,如同见到鬼魂一般,冷汗不止,身上瑟瑟发抖。上面的命令明明是立即击杀,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扣动扳机,甚至连摸一下扳机也不敢……
他们的眼前……
他们的眼前……
黑……
黑……黑……
黑发……黑……黑眼……
竟然是,黑发黑眼!
黑发黑眼!
当今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着黑发黑眼。那便是他们的君主,神圣布娜利塔尼第十九世帝王,弥赛尔.西瑞.布娜利塔尼!
就连他的十三个王室子女,也没有任何一个拥有黑发黑眼的特征。
对于看重血统的王室来说,黑发黑眼,拥有着最优先的王位继承权。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是……是黑发黑眼……
也就是说……
“扑通!”
“扑通……”
十二名黑衣士兵纷纷双膝跪倒,两手支地……
“祝……祝……祝,殿……殿下,武……武运昌盛,神……神……”
刚刚失手开火的士兵此时面无血色,眼角龟裂,嘴唇上下翻动,一句话说到一半,竟哽咽了一下,失声哭泣了起来……
“祝殿下,武运昌盛,无上天德!神圣布娜利塔尼万岁!”
“神圣布娜利塔尼万岁!”
“神圣布娜利塔尼万岁!”
“神圣布娜利塔尼万岁!”
“神圣布娜利塔尼万岁……”
雷拉从耳边的剧痛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纷纷拜倒,高呼“万岁”的十二名布娜利塔尼士兵,顿时眼中失神,一阵茫然。
这些士兵所行的,正是至高无上礼。
在布娜利塔尼,不论是奴隶,庶民,还是贵族,在王室的面前,均需双膝跪倒,两手支地,行至高无上礼。
即便是身份高贵的骑士,也必须单膝跪倒,行君臣礼。
在布娜利塔尼的国度,王室,那便是神明!
至高无上的神明!
过了许久,雷拉脸上的神色才渐渐平静下来。
难道,他已经相信自己是布娜利塔尼的王室了?
当然不是!
在这个荒岛上的八年,已经令他形成了一套弱肉强食的人生观。
没有实力,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得到。
向这样如同施舍给乞丐般的好运,只能昙花一献,不是自己实力得来的,终究是要失去。
施舍,一个多么令人憎恶的词语。
正是因为从前自己那样的儒弱,才害得自己的弟弟死去。
刚才,自己竟然靠着这些仇人的施舍,才保全了一命。
这是多么讽刺,多么的讽刺!
想到这里,雷拉不禁眼眶一湿,露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
“你们都起来吧。”
雷拉缓缓踱倒士兵们的跟前,平静地说到。
“谢殿下!”
黑衣士兵们齐声叩谢,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抬起头来。
正视王族,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求……求殿……殿下恕罪。”
刚才失手开火的士兵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哪里还有半点气节。
雷拉眉头一皱,走到了那名士兵的身前。
“求……求殿下……”
那名士兵听到雷拉的脚步声,连忙加紧叩头。
“噗哧~”
雷拉抬起脚,踩在了这名士兵的头上,将他的整张脸深深地印在了泥里。
“我不是你们的殿下。”
“殿……殿下恕……恕罪……”
黑衣士兵的声音被泥土掩盖,有些憋闷。
“我说了我不是……”
雷拉脸上毫无表情,冷得有些吓人。
“殿下……”
“我说了我不是!我不是!”
雷拉嘴角倏然抖动,脚上运力,狠狠地踩了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不知踩了多久,雷拉才停了下来。
此时,那名士兵的半截身子都已埋入土中,哪里还有半分生气。
一旁的十一名黑衣士兵浑身瑟瑟发抖,却不敢将身体挪动分毫。
雷拉看着脚下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后腰上,缓缓拔出一柄平滑的木刀。
八年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见到血就吓得惊惶失措的小乞丐了。
数以百计的生命葬送在了他的手上。不论是鱼人怪还是眼前的布娜利塔尼人,都是生命,既然是生命那就是同样的珍贵。
虽然不想伤害他们,但是为了信念,自己必须动手。
就是现在……
“给我滚!”
中年舰长看着眼前的十一具尸体,双目圆瞪,向着前来报告的士兵大声怒吼。
这些尸体背对着天倒在泥中,一字排开。就和牲畜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便被尽数屠杀。
被人屠杀……
这对于一个最强帝国的军队而言,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利百加!你不是说只要6个人就能制伏他么!你看啊,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中年舰长此时再也不顾忌利百加的特殊身份,愤怒已经远远战胜了他的理智。
利百加微微皱眉,面对中年舰长的责问,他竟然无言以对。
法西路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然后姗姗走过来,向着中年舰长说到:
“舰长大人,这个怪人的确有些不一般,利百加他有点误判也是可以理解的。”
“什么叫可以理解的?这样子被人,被人……杀,这简直是耻辱!”
中年舰长憋红了脸,一个屠杀的“屠”字硬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这些士兵不还手?”
利百加似乎丝毫不在意旁边的两人,拖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尸体。
“我还想问你呢!你看看这个,你再看看这个,还有这个,连半截身子都让人踩进泥里,这是活活给憋死的!”
中年舰长指着一具具尸体,朝着利百加大声吼叫。
利百加本来就有些烦躁,再被这个庶民出身的舰长一顿责问,脸色俨然已经铁青。
眼镜副官见状不妙,连忙将中年舰长拽到一边,小声说到:
“舰长大人,您消消气,消消气。利百加大人也是无心之过。谁能料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这么厉害,一下子……一下子……”
中年舰长,被这副官一劝,脸色缓和许多。但是一看到这满地的尸体,不禁狠狠叹了口气。
这些士兵虽然没有和他共患过难,但是怎么说也跟了自己好几年了。突然十几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怎能不让他恼怒。
庶民并不像贵族,对于生命,总还是有些良知的。
法西路看着舰长沮丧的样子撇了撇嘴,双手环抱在胸前,箍出她那高耸的胸围,缓缓踱到了利百加的身边。
“看够热闹了?”
利百加头也不抬,便甩给西法路一句话。
“哼~”
法西路无趣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而问到:
“想明白了么?”
利百加抬起头,看了西法路一眼,说:
“难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人杀死的?”
法西路摇摇头说:
“这个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有找到剩下的一具尸体才有可能弄清楚。”
利百加接着到:
“尸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剩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法西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出自己纤细的手,爱惜地看了一看,说到:
“我在海边的时候就有些疑惑,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将木枪遗漏在那里。你在木屋的说他是一个野蛮人,我却不这么认为。”
法西路顿了一顿,接着说:
“从这些尸体的伤口看,这个人的真正武器应当是一柄刀。”
利百加点点头说:
“没错,这个人用木枪的时候念力分布很涣散,用刀的时候念力则相当的凝练。而且这刀功上的念力之纯,恐怕连我都达不到。”
法西路笑了一下,接着说:
“他将自己的木屋烧毁,显然是想掩饰什么。而且那些烧过的骨粉十分均匀,应当是事先破坏的。说明他为人谨慎,生怕留下痕迹。但是他如此细心,却将那柄木枪留在海滩,明显是缺乏最基本的战斗常识。”
利百加摇了摇头,说到:
“既然缺乏战斗常识,又怎么能杀了那个鱼人怪,还有这些士兵?”
法西路说到:
“我是说他缺乏常识,而不是说他不会战斗。从他杀死鱼人怪的手法看,明显是个野外生存的高手。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武器能暴露自己的实力信息,肯定是从为经过一丁点正规的战斗训练。”
利百加插嘴到:
“那他不就是个野蛮人么?”
法西路摇摇头:
“他不单不是野蛮人,而且还很有学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法西路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利百加连忙到:
“没猜错什么?”
法西路将目光恋恋不舍地移开自己纤细的手,说: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应当是个铸戒师。”
利百加惊呼了一声:
“铸戒师?”
“嗯。”
“那他为什么没有妖戒?”
“我想是他缺乏应有的材料,那木屋里面的白色骨粉应当就是戒骨的残骸。”
“那东西是戒骨?”
“嗯。”
利百加用手捋了捋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说到: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戒骨,也许是些工艺品呢?”
法西路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利百加顺着西法路所指的地方看去,顿时恍然大悟到:
“我说他刀上的念力怎么这么精纯,原来是个铸戒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法西路微微一笑,又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
“不过,这又和那个失踪士兵的死活有什么关系?”
利百加感觉自己被兜了个大圈,而自己最初提出来的问题,法西路到现在还没有回答。
法西路摇摇头,叹了口气到:
“利百加,我看你真是该动动脑子了。”
法西路顿了一顿,接着说:
“铸戒师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自然是自己的作品。这个人将木屋中的戒骨一并销毁,就是怕带在身上,行动不便。他杀了这么多人,干脆利落。又怎么会把一个活累赘带在身边?”
利百加点点头,接着问到:
“那么那个尸体又在哪里?”
法西路将手插在自己的细腰上,美目一转,说到:
“应该就在这附近。”
“好。”
利百加连个谢字都没说,就向着舰长走去。
法西路看着利百加走远的背影,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
“哼~没情调的家伙……”
“什么?你确定?”
中年舰长脸上一愣,随即向着手下的士兵高声喊道:
“所有人都听着,还有一具尸体就埋在这附近。现在就给我挖,娘西皮的,就是把地挖穿了也要给我挖出来!”
“是!”
四下的百名黑衣士兵轰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