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黑衣的布娜利塔尼士兵,将火枪斜靠在腿上。从腰带后方别着的小包中取出一个纸包,抖出一根烟,再从腰带前方别着的小包中取出一个黄铜皮的打火机,点燃了,然后深吸了一口,闭上嘴,让烟气从鼻中缓缓呼出。
“沙沙~”
海滩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个布娜利塔尼的士兵连忙将烟扔到沙地上,单手扶枪,并脚立正,目视前方,同时脚下暗暗用力,将落在沙中的香烟碾了几下。
可是这个士兵站了一会,才发现脚步声并不是从北边的营地传来,而是源于自己的右手边,也就是营地之外。
“什么人?”
明白过来的布娜利塔尼士兵连忙绷起神经,端起火枪,指向自己的右手边。
来人,也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士兵。他双手拄着火枪,一瘸一拐地走着,衣服上沾满污泥和鲜血,十分狼狈。
满嘴烟气的士兵看到来人也是一身黑衣,而且样子狼狈,顿时戒心大减。
“口令!”
满身是血的士兵听到哨兵懒洋洋地问话,停下步子,拄着火枪缓缓抬起头来。
“西……西海之牙……”
伤员的声音有些沙哑,防毒面具上的一片墨镜也已经碎掉,里面满是沙土。
哨兵将火枪放下,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样子。
“兄弟,第几队的,咋搞的这么狼狈啊?”
哨兵从身后摸出纸包,抖出根烟叼上,又将纸包伸向伤员。
“遇……遇到埋伏……”
伤员接过一根烟,也咬在了嘴里。
哨兵又摸出铜皮火机,给自己点上。然后将火机递到伤员的嘴边,帮他点上。
“嘿,你这口音到挺标准,和那些贵族公子一样……”
哨兵“一样”的“样”字还未说出口,一把木制匕首便已经刺进了他的额头,整个身子倏然瘫软。
伤兵望着远方的营地,将死去的哨兵架在肩上。又将两把火枪夹在腰间,便向着不远处的树林迅速跑去。
“吱嘎~”
中年舰长颓然地坐倒在营帐中的椅子上,两只眼睛空荡荡的,显得有几分萧索。
利百加则倚靠在营帐的铁柱上,用白色的绢布擦拭着他胸前那枚剑盾相交的十字胸针。
“舰长,我们还需要继续搜索么?”
带着金丝眼镜的副官站在中年舰长的身侧,试探性地问着。
“让……让我再想想……”
中年舰长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朝副官摆摆手。
“是……”
副官躬了下身,随即走出了营帐。
“舰长大人,我认为我们应当再加派兵力,继续搜索。如果不找到那个杀死我12名士兵的野蛮人,我们堂堂布娜利塔尼帝国军人的颜面又何在?”
利百加收起绢布,在舰长的身前很客气地躬了下身,脸上满是严肃。
“让……让我再想想……”
中年舰长没有抬头看利百加,而是机械一般生硬地回答着。
“那希望舰长大人早作决定,我相信舰长大人一定不会令我们的母国蒙羞的。”
利百加看着中年舰长死气沉沉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恶作剧式的微笑。不过这微笑稍纵即逝,利百加轻咳了一声。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瓶3代的Latous Cast,放在眼前看了看透明玻璃瓶中的琥珀色的液体,晃了一晃,翻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上。
Latous Cast为布娜利塔尼西方诸省凯氏特郡盛产的名酒,其酒体刚劲,味甘甜醇厚,清洌宜人,颇有坚柔并进之风。此酒历史悠久,大可追溯到西纪648年,比妖戒理论提出的时间还要早上几十年。这种酒也十分考究,只有贮藏超过50年的Latous Cast才能出窖供人品用。而超过100年的Latous Cast叫做2代Latous Cast。超过150年的Latous Cast叫做3代Latous Cast ,按照50年为一代,依此类推。
利百加手中的玻璃酒瓶上贴着一张旧的发黄的标签。上面用古式布娜利塔尼文写着“西纪821年,产于布娜利塔尼西方诸省凯氏特郡……”
而利百加所在的今天,正是大陆历,西纪998年,神圣帝国历408年。也就是说,这瓶酒距离今天已经有177年的历史,因此是3代Latous Cast。
“要不要也来一杯?”
利百加抬起头,看着旁边坐在办公桌上的法西路。
此时,法西路双手放在身后,支在桌子上。纯白色的紧身裤,被褐色的办公桌勒出一条发人联想的曲线。不过她却没有在意,而是眉头微皱,两条感性的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空气中摆动着。
“今天利百加阁下的心情似乎异常的好啊~”
法西路美目流转,看向一旁的利百加。
“法西路骑士,你这是什么意思,又发现了一名士兵的尸体,让我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
利百加的脸型棱角分明,本来很是严肃。但是此时,他的语调和表情中都透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做作,给人一种很难受感觉。他又给自己到了杯Latous Cast,丝毫没有给法西路斟酒的意思。
“哼~”
法西路轻哼一声,露出一脸的蔑视。
利百加倒是不在意,反而微微一笑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法西路骑士曾经说过。这第十二具尸体应当被埋在了山上,可是刚刚那些士兵报告说,在海边发现了这第十二具尸体。难道这尸体自己会长腿跑不成?”
法西路撇了利百加一眼,说到:
“就是长腿跑了又怎么样?”
利百加答到:
“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个尸体还会长腿,果真很奇怪。”
法西路脸色一变,瞪了利百加一眼,道:
“利百加,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利百加答到:
“当然没完,这个什么什么铸戒师还没找到,我们帝国军怎么能这么轻易罢手?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法西路骑士过人的智慧啊。”
利百加刚刚叫凶手“野蛮人”,现在却改口为“铸戒师”。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智慧”二字,语气中尽是讽刺之意。
“你……”
法西路脸色一白,咬了下嘴唇。
“我怎么了?”
利百加依然神情自若地回答到。
“哼!”
法西路冷哼一声,扭过身去,不在理会利百加的调侃。
利百加则是冷笑了一下,满脸得意地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三天之前,布娜利塔尼军在山林中发现了那11具尸体。接着,几百人便开始就地进行挖掘行动。但是三天之中,泥土蚯蚓,兽骨化石挖出很多,人的尸体却是半具也没有。利百加先是错误估计敌人战力,又让几百人前后白忙碌了三天。因此,被人在暗地里冠上了“废柴贵族”的雅号。
错误估计敌人战力的事情先不提,就单单看挖尸体这件事情。虽然是法西路提出的,但却是自己亲口告诉舰长的。三天没有挖到任何东西,士兵和舰长的这股怒气便转压到利百加的身上。
虽然碍于利百加的特殊身份,没有人敢当面批评他。但是暗地里面的污言秽语,却是潮水般不绝于耳。这对于极爱面子的利百加而言,无疑是天大的侮辱,真可说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
但是刚才,士兵却进来报告说在海边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根据胸牌上的编号确认,正是三天前消失的那名士兵。
中年舰长这两天中,已经将愤怒转成了焦虑。这具无头尸体的出现,又将他的这种焦虑转化成了忧虑。
从几次的杀人手法和残忍程度来看,他已经不认为岛上的这个家伙是人类,而是某种危险的生物,甚至是幽灵!
让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还手都没有还手的东西,除了幽灵还能是什么?
中年舰长的心中已经产生了退意。
利百加也正是看清舰长的心理,才故作姿态,大谈什么帝国的尊严一类。其实就是为了让舰长骑虎难下,好发泄自己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怨气。
至于法西路,利百加自然也不会放过。
尸体出现在海边,已经出乎了法西路的意料。而且这具尸体没有头颅,和另外十一人的死法截然不同,甚是离奇。
她本来正在思考这一连串的问题,心烦意乱。
利百加却趁机过来一再侮辱,将法西路的思路全盘打散,让她恼羞成怒。
现在,利百加在两个人身上分别发泄了自己的怨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再喝上一杯3代的Latous Cast,美酒过喉,清洌甘甜,正是春风得意时,逍遥似神仙。
“副官!”
中年舰长忽然站起身来,向营帐之外高声呼喝。
“到!”
眼镜副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在中年舰长的身前立定站好,敬礼答到。
“传令全体,马上给我收拾东西,今天晚上之前回到海边。明天一早就出海!”
“什么?舰长大人,咱们就这么走了,那杀死12名士兵的凶手又怎么办?”
利百加连忙从旁边走过来,神情严肃地看着中年舰长。
中年舰长避开了利百加的目光,粗声喝到:
“所有责任由我承担,明天就出海!”
“是!”
眼镜副官立正领命,转身走出了营帐。
利百加则扬了扬眉头,一脸无趣地走开。
法西路的脸上则阴晴不定。
难道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