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夹杂沙砾的狂风永不停止的呼啸着,连云层透下的阳光也蒙上了一抹苍凉的土黄色。
凯渊推开那摇摇欲坠的破门,走到他用歪七扭八的木板搭成的小屋外面,还不忘回身关好门后,用一样是破破烂烂的抹布条把门的缝隙堵上。不然晚上回来,屋子里铁定要给沙尘埋起来。
其实这么简陋的居所,没被狂风吹倒早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三只小猪的最后那只也该向他请教请教建筑的学问。
他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屋子,撕开剩余的布条把墙上新出现的漏洞堵好。这套塞抹布的工作他自己都觉得过于娴熟,好像生来就该是做这个的。完成之后,他又检查了储水罐的剩余,这可是关乎生计的重要资源。
“唔……还是趁今天跑一趟补给站比较好吧。”他满是过去伤痕的脸上泛起了愁容。一想到自己和那群小孩妇女扎堆哄抢食物和水的情景,浑身都变得不自在。
“可能的话,再搞两件穿的……”他拍了拍自己已经褪色的夹克,缝补的痕迹叠了一层又一层,估计过些时候,就只能和哪些抹布一个用途了。
他走到离屋子几步远的隔栏边,前方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无所有的黄土沙漠,连绵到天边也不见尽头。
这里实际上是一般无人居住的,lastcity的最边缘。拔地近百米的合金的铁壁,宛如古代的城墙,矗立在沙漠上,数十米的厚度让外壁顶部有了充足的空间,凯渊的破烂小屋就搭建在这平台之上,真是毫不搭调的违章建筑。
不远处,绘有幻象图案的旗帜孤零零的,迎风飘扬在城壁的最高处。这种符号化的象征在如今还有意义吗?凯渊心想。但无论如何,坚固的外墙让内侧的整座城市处于难攻不落的保护之下,这点是确实有效的。除了少数会飞翔的种类外,monster的大军,面对如此单纯却过度的防御手段也是无可奈何。
实际上,几次攻防战中,凭借这面巨大的铁壁,幻象成功地占据地势而给予了monster想象以上的损害,并将那些怪物坚决地挡在了外面。经历了挫折的monster,也渐渐意识到,固守要塞的人类的韧性,因而退到了遥远的,沙漠另一头的地方。至今有相当长的时间未组织过大规模的攻击。
“唉……”凯渊叹口气,把视线从幻象旗帜移到手握住的栏杆上,这隔栏不愧是高科技合金的产物,6年的风吹雨打下来,还和新造的一样。他戴上自己那副款式陈旧的墨镜,迎风望着眼前海洋般宽广的黄土……古有楚河汉界,英吉利海峡之类,把势如水火的双方分而不战,但终究也只是暂时;人类和monster,又会在这沙漠的两端僵持多久呢?
虽然太阳被云遮得严实,但看这天色,时候估摸也不早了。凯渊于是转身向着小屋旁走去,那里有一件被帆布盖着的大型物品,他一把掀去那帆布……
银色的车体,即使在这漫天黄沙中也闪耀着宝物的光辉;流线的构造,在静止时望去已让人联想起它那疾风中奔驰的速度感;从轮胎的状态上,可以看出保养的精细。这是一台与凯渊落魄的打扮及住所迥异的,相当高级的摩托。
也是凯渊作为适格者而使用的战斗工具——D-wheel。
他跨上车背,打开设置,踩下踏板,一切动作都无比娴熟准确。
扭动油门时,亲切的马达旋转声传进他的耳中。
每当听见这个声音,凯渊都立刻想起以往和战友们一同驾驶着D-wheel,踏上战场的回忆。
而现在,即使身处如此凄凉的生活环境下,他也没有忘却,那份昂扬的感觉。
“走了。”
轮胎的飞转在地上磨出一阵烟雾,以令人惊愕的速度绝尘而去的,正是昔日在“雷霆之剑圣”异名下,使无数monster闻风丧胆的战士。
……………………
补给站前的情形,和凯渊设想的差不多。画着巨大幻象标记的三四辆水罐车一字排开,尽管周围有不少警卫,已经闹开锅的平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一窝蜂地往上挤。还没拿到水的挥舞着任何能接水的容器,拼了命一样拨开一个又一个阻在前面的人,见缝插针地让自己更靠近出水管一些;而成功打到水的则紧紧抱着可能是全家几日的需要,用臂弯撞开涌上来的人群,开出一条路冲到人头攒动的包围圈外面,再看一眼好不容易“抢”来的,不过是生活最基础物资却和宝贝一般珍贵的饮用水,兴高采烈的回家去。
这种混乱几乎每天在每个补给站都会发生,有限的水源总是不够分配,秩序对于饥渴的平民来说毫无价值,连负责警卫的幻象人员也早就习惯了,只有当混乱过度扩大时才会动用合法的暴力驱散一下,平时则光在一旁做做样子。
抢水的人群中,有男人也有女人,这里没什么女士优先的谦让说法,那些妇女们推搡的功夫也毫不输任何男性。
而孩子们也参杂进这一团糟的队伍,凭借他们幼小的身躯如游鱼般穿梭其中;又因为体格和力气实在过于悬殊的关系,经常被推倒或是拿了水却被挤在里面动弹不得,从效率上可说是有利有弊。
今天当然也有几个小孩子,举着和自己一半高的汽油箱,试图从大人们腿间的空隙往里挤,警卫们看见,只是随口说了两句‘排好队’之类的,也不在意有谁听得进去。
一个孩子放弃了,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年纪的儿童都是没什么耐心的。他提着空桶,又不甘心这么回去挨骂,便丧气地坐到一边四处张望着……
然后,映入他眼中的东西让他大叫了起来。
起初,忙着哄抢的人们还不太在意一个小孩的叫声,但当他们听见警卫紧张的呼喊时,才个个把注意力转到一旁,孩子手指的那个方向……
有着昆虫,野兽,或根本不知何物的异形之姿的怪物,不只一、两只,而是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正沿着路朝补给站过来。
毫无疑问,是monster。现今人类最大最凶恶的天敌。
它们的体型大小有异,平均只有和普通人同样的身高,但力量却超过了不只几个档次,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类撕成碎片。
看着怪物们像盯上一顿丰盛美食而迫不及待要扑杀上去的饥馋目光,平民们立刻在生命必须的水和生命本身之间做出了选择。他们接二连三的惊恐的叫着,四散而开拔腿就跑。没接到水的还不忘抱着自己的箱桶罐盆,已经把水装满的不甘心地跑了两步,还是只好把过重的负担丢下,专心逃命。
至于警卫,他们并没有对付monster的武装,面面相觑地犹豫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功夫,就跳上水罐车发动引擎,加入逃跑的队伍。
可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和车子发动的响声,让monster优先注意到了他们。
从地下出现枯瘦的人手,一把抓住车轮之间的杠杆,不费什么力气的一挥,巨大的水罐车便被掀了起来,侧翻倒下。
“呜哇!”车里的警卫们,突然间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只见车窗前的景象天翻地覆,直到看见东西都颠倒了180度,听到车体‘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时,才想起从车里踢开门,夺路而逃。
一出来,他们就看见了,已经围的水泄不通,站在车上车下磨着尖牙利爪的monster,少说,也有四、五十只吧……
警卫区区十人不到的数量,作为食物,实在是有那么点……缺乏……
于是,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的怪物淹没了凄绝的惨叫声。
秩序这种东西,对饥饿的monster来说同样毫无价值。
远方道路的尽头,银色的战车正和奔逃的人群相向而来……
飞转的马达带动双轮,发出低沉的怒吼。凯渊从头盔下望见,那些惊慌失措,混合着微小的希望和满溢的绝望,而显得表情扭曲的人们。他们的身影,让人联想起蝼蚁的挣扎。
凯渊不禁皱起眉头,往握住车把油门的手中多加了一份力……
车身如一道银色闪光,灵动地穿过人群之间,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凯渊,他们忙于顾着自己性命,奇怪的摩托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逃跑路上的一个障碍。
凯渊也不曾期待他们对自己的到来有所回应,D-wheel瞬间把人群甩在身后,面前则是逐渐逼近的,异形怪兽的队伍。
“monster……”凯渊在心中第N+1次确认了敌人的名字,然后像之前的N次那样,将左手的手腕贴近车头上方的圆盘状物体……
“咔嚓”,圆盘上下伸出了金属环,像手铐那样套住凯渊的手腕;然后,叠放在一起的卡组从车头顶部升起,被自动放进了圆盘的中心;同时圆盘两侧沿手臂的长度各打开一块折角形状的宽金属板,表面嵌有数个和卡片一般大小的凹槽。
“standingby”凯渊手臂一抬,圆盘跟着被从车头卸了下来,成了正好戴在手腕上的状态。
一张卡片自圆盘内的卡组中飞出,立刻变化成一人高的巨大投影,像幕帘一样挡在D-wheel之前。
投影的中央,是缓慢转动着的,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正迎接着,D-wheel,以及其骑乘者的到来……
凯渊的目光汇聚在那幻影之上,反照于瞳孔内的,是被漩涡的根源所引领的力量和命运。
战斗、厮杀、死亡的命运。
“变身!”凯渊一声怒喝,D-wheel应声从正中穿过卡片的投影,漩涡像被冲破的雾霭在眨眼间消散,只留下圆盘里发出的无机的电子音……
“Acceleration”
在这一刻,经过黑色旋涡的洗礼,骑乘着D-wheel的凯渊,显示了他作为那个“雷霆之剑圣”的姿态。全身覆盖有灰褐色战甲,头部戴着遮住双眼的银色面具,背后鲜红的斗篷随着摩托疾走带起的狂风而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