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谈笑声嘈杂,然而福祉丝毫没有在乎。她此时坐在榻上,臀部贴着榻,两条大腿向前伸,两条小腿则偏向一旁向后盘去。
福祉很是烦闷,因为坐在她对边的两人眼睛直勾勾地朝她身后的尾巴和双足看去,若是福祉再将尾巴和双足向自己正后边挪去,两人就是偏着脑袋也会让眼神“追”上去。
尾巴先不论,华夏国民有一条道德操守是“男女之体,首足为禁”。其意思是:对于陌生的男性和女性,他们的首和足都是禁忌之处,不可随意触碰。
首,即是头,是身体上最首要的部位,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个个体的尊严,自然是不能随意触碰;足,有着许多的穴道,是一个个体身上较为敏感的部位之一,足部需常常被使用于行走且常常隐于鞋履之内,很是重要、私密,所以也不能被随意触碰。
该道德操守并未被列入律法,完全靠自觉遵守。华夏国民从总体上看来,是很遵守的,不过却只遵守了一半。首为禁,说是这么说,但长辈遇见年幼的晚辈总是会摸摸晚辈的脑袋,即使不熟也是如此。与之相比,足为禁倒是真的“禁”了,那怕是同性好友或血亲,若并非关系十分亲密也不会随意触碰对方足部……
而今,两人的眼神却死死盯着福祉足部,怎能叫福祉不烦闷?但福祉无可奈何,毕竟两人只是看没有碰,碰了才是不道德,若没有碰,福祉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即使福祉知道两人有这个念头。
两人要只是好色、有贼心,福祉还是没什么所谓的,忍忍就过去了,毕竟不是没忍过。可两人坐到榻上,待酒上来喝了几口后,便不断吹嘘自己有多么富有、跟了自己的女性过得有多么快活。
福祉哪里看不出来两人的心思,他们就是想让福祉跟他们回去做小妾。可笑的是,两人都有这个心思,那福祉究竟要做谁的小妾?是两人挣福祉,还是福祉同时伺候两人?
恐怕,两人是觉得福祉就是个青楼女子,甜言蜜语说几句、家财露两眼,福祉就会傻乎乎地就范,到时候“玩”完了就扔了算了。
的确,世间对于青楼女子的印象不外乎就是容易被骗情骗色的傻姑娘,还是骗完之后便可以随手扔掉的贱货。
多数青楼女子都符合这个印象,福祉也不例外,但她可不会受两人的骗,因为她已然被骗过一回了……
正因如此,福祉对于这种骗情的男性是深恶痛绝,两人正好犯了她的大忌。无可奈何的是,阿悌刚才受过两人的委屈,福祉要是对两人做些什么阿悌定会多想的,他可最看不到繁绣楼的女子为他大动干戈了。所以福祉是怒极又啥也做不到,自然是烦闷了。
“啊,要说我家那院子,可不得了!有个小池塘,里面还有鲤鱼呢!想想,在月下、池边,同佳人一道赏月观鲤……”
“得得得!就你那小破池塘,佳人都不屑一顾!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桃树,等每年桃子熟了,我定亲自摘下几个给我的佳人尝尝鲜,那指定甜!”
两人似乎有些醉了,说话时嗓门有些大了。
福祉抬起手,捻着宽大的衣袖掩住半张脸,只留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两道弯成月牙状的柳眉。
福祉的这个姿态让两人勃然心动,他们想那掩在袖子下粉嫩的双唇肯定是呈现醉人的淡笑吧。两人浮想联翩,对于那掩在衣袖下的光景,他们是好奇而又不忍揭开,生怕破了这迷离的意境。
然而,事实和两人的幻想背道而驰,福祉掩住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笑容,而是怒火中烧又不得不硬笑出来而导致抽搐的嘴角。
“话说回来,福祉姑娘家住何处?”一人问道。
“不知客官问这作甚?”福祉反问。
“姑娘莫见怪,我只是觉得今日与姑娘一见,很是有缘,便想多了解了解姑娘,与姑娘交个朋友。”
“那还真是承蒙客官好意,小女子就住在这繁绣楼的地界之中。”
那人一听,周期眉头露出忧愁的神色,说:“唉……这可不对啊……”
福祉听得那人如泄气一般的言语便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了,纵使心中是万分不愿与那人“玩”下去了,可福祉还是开口说道:“敢问客官,是有何处不对呢?”
“何处不对?大有不对了!娇柔如姑娘,怎么能够屈身住在这不干不净、品格底下的青楼之中!”
“客官似乎对青楼颇有成见啊。”
“成见谈不上,不然我也不会来青楼饮酒消遣。只是觉得福祉姑娘与哪些寻常的胭脂俗粉不同,住在这青楼之中当一介卖笑女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那,客官的意思是?”
听福祉这么问,那人的神色中流过一丝笑意,说:“福祉姑娘,我方才说与姑娘有缘,不如我们将这缘分续下去,姑娘来我家住一段时日,若然姑娘觉得住着舒坦……”
还没等那人说完,另一人却出声了“你家!凭什么是你家!福祉姑娘,来我家可好?我家肯定比他家住着舒坦。”
“哎哎哎!你这大老粗!福祉姑娘要是住进你家那还有好?福祉姑娘,你别听他的,我……”
“二位客官是觉得小女子在繁绣楼住的不好么?”福祉打断那人的话问道,她的脸上无波无澜的平静笑容。
那人只是一愣,便又说道:“我正是这么觉得,姑娘你看,你们这繁绣楼虽大,可店里的姑娘少,客人也少,那收入的钱财也必定少,钱财少而地方大,定是入不敷出,如此看来姑娘们的住处也不会好到哪去,所以我才想……”
“客官此言有误啊……”福祉有打断那人的话,自己似乎也没把话说完。
“有误?何误?”那人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向福祉问道。
“不知二位客官在进繁绣楼前可曾留意过繁绣楼西边有什么?”
福祉这一问,两人便开始回想起来,他们在繁绣楼门前看到了一前一后并列的两座楼。起初,两人以为前面那座楼就是繁绣楼,可从黎嫣口中得知,前后两座楼都是繁绣楼,一座为前楼一座为后楼。而在前后两座楼的西边,两人看到的第三座楼。
那位于前后两座楼西边的第三座楼,看上去怕是比前后两座楼加起来还大,前楼有两层,后楼有三层,那第三座楼足足有六层!两人听说,那第三座楼是个有权有势的老爷盖起来的,为的就是方便到繁绣楼消遣,或干脆就叫姑娘到那第三座楼去消遣。
尽管不明白福祉为何要提及那第三座楼,一人仍是答道:“我二人在繁绣楼西边看见了一座很是高大的楼,是哪个大老爷的手笔吧,又如何?”
“呵呵,大老爷嘛……说不上,”福祉娇笑着,抬起右手将垂在耳边齐肩长的黑色秀发拨到耳后“那座‘很是高大’的楼是我繁绣楼的偏楼,小女子的睡房便在那偏楼之中。”
“这……”
两人听了后便愣住了,福祉见状则是满心欢喜,她知道两人是想借青楼女子居所普遍不好的情况来把自己骗回家去,可繁绣楼哪里和哪些寻常青楼一样,之前福祉说话时还特意加重了“很是高大”四字的字音,就是为了让两人知难而退。
“可、可福祉姑娘,你们繁绣楼的偏楼那么大,店里的姑娘们却不多,这不合理啊,莫不是其他姑娘都在偏楼中享乐,只留姑娘你们在店里干活?若是这样,那……”
那人似乎还不死心,想方设法地要把福祉的境遇“弄糟糕”,其实他自己也清楚,繁绣楼偏楼比自己家都大上不少,说是驴和象的区别都太抬举自己家了,生活在如此地方的福祉是没道理会看上自己那“陋室”的,或许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吧,他还是在垂死挣扎。
“今日众多姐妹都进山修炼去了,留在店里的不多。”
“进山?”
“不错,就是从偏楼再往西去的一座山,小女子及姐妹们都管它叫‘偏山’,亦是繁绣楼的地界。”
福祉说到这,两人便都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在华夏能坐拥一整座山的都不简单……
福祉看着两人吃瘪,终于露出了会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