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境八卦阵,虚幻不实,非凡境八卦阵,确可改写天地阴阳。”
“所以布阵的那厮可以做到这些?!”
白允平静陈述,舞纹尖啸大喊,她们都在快速前行、或者说全力奔逃。
白允在前,舞纹断后,抱着阿悌这一最紧要者的玫瑰则身处二者之间。
此刻异象横生,白雾苍云从天坠落,扣于山林之上,地移如流水、树动似有轮,原先地貌早已看不出一丝一毫,一行只得尽快转移、以图找着个安稳些的地方落足。
后方有树木似追兵,竟移动着朝她们逼来!
忽然前方也有树木从旁贴地飞行而来,横栏阻挡!
“可恶!”舞纹蛇瞳乍现,抬起蛇尾末端如箭矢之首欲突破前方树木。
此时白允眼中甚至脸上略微浮现凝重之色,大喝:“且慢!绕开即可不要破坏草木地势!”
“哈?!”舞纹回以诧异一声。此刻她的脑袋瓜里快速浮现一个选择:信白允还是不信?
不信白允,自己突破树木将可以节省许多时间,信白允,她毕竟是对这些奇门遁甲之术的了解要更高、她这么说便定有她的道理。
可考虑到白允现在的信誉与身份问题,这个选择就不是单纯的“要省时间还是要保险”这么简单了,首先要看白允是想帮忙还是想捣乱,其它的还得等这个前提确认清楚之后再做打算。
可留给舞纹思考的时间不多,眼看再不作为可就要撞到树上了!选择浮现地快,要求舞纹解决的速度也就相应地快!一念之间的事……
“嘶!”
脑子疯狂运作,各种利弊在瞬间权衡于微微脑中,但霎时间要得出个结果却是难于登天。
“舞纹姐姐!绕开吧!”
阿悌出声替舞纹做出了选择,他是相信白允的。
舞纹一瞬间呆滞的眼神回复清明,带领着一行朝一旁拐过去、绕过了前边的“拦路树”。
所幸“拦路树”之后就有一块暴露于土地之上的大石头,表面还算平整,舞纹、白允、抱着阿悌的玫瑰共同站上去也还勉强。
四周土地、草木交错移动,如风暴肆虐之海面,轰轰滚滚之声不绝如缕,草木横错穿梭,放眼望去、整座山皆是如此。
“不破坏地势树木?有何用意?再说此情此景已无地势可言了吧?”舞纹抱胸,满脸不忿向白允问道。
白允回道:“此阵巧妙,杂中有序,乱中有法,破解也应以巧破为上。胡乱硬来,破坏了隐藏其中之章法,只会乱上加乱,增添破阵难度。”
“什么狗屁道理?!我就不信把这个阵打得七零八落它还能生效?!”
舞纹不信邪,撸起袖子咬起牙就打算动蛮力。
“不可,”白允制止,“若要蛮力破阵,至少要一击覆灭此阵九成之上,否则只是白费功夫,试问舞纹小姐你可能做到?”
“我……啧!”舞纹本想凭借一股子气愤回答“当然”,但仔细想想也作罢了,她本就不擅长争斗,一身蛮力比起修炼得来的不如说更多是得益于她的蛮横脾气,平心而论,萧啸全力以赴或许能推平半座山,她舞纹就难说了。
“那你有个啥法子破阵?知天晓地的白泽上仙——”
舞纹没好气、又像赌气般说道,白允听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余且试试。”
随后舞纹便走到石头中央,玫瑰轻盈跃动为她让道,舞纹拖长的蛇尾实在没地放、只好极不情愿化作双腿给白允腾出空间。
“呼……”
一阵吐纳,轻薄而蕴含磅礴之势,白允闭目静心,单膝跪地、玉指轻触石面,土地移动的震颤顺着石头皆由白允一指感受到,她顺理所感受到的一切,于心中加以运算推理……
白允陷入沉默,阿悌、玫瑰、舞纹亦没有出声,片刻之后,周围土地草木移动依旧,舞纹耐不住性子便大声问:“怎么了?还不行么?”
“嘘!”
阿悌竖起食指冲着舞纹一阵“嘘~”,看着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弟弟帮着其他女子来嘘她,舞纹顿感委屈,那张看了十几年的脸蛋又让她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舞纹只要撇过脑袋,脸颊微鼓不再作声——你就慢慢来吧!到时候啥用也没有看你哪还有脸在阿悌面前搁!
抱着看大戏的心态,舞纹还真就不信白允这干巴巴跪着能明察个什么所以然来,连眼睛都不睁,怕不是装腔作势实则啥也不懂!
舞纹曾听说过,白泽也不是个个都把天赋异禀安在头脑之上,少数白泽有过人之力,却聪明不到哪去……之前看白允与萧啸打得有来有回,当时舞纹就在想,这个白允难不成是白泽族中少见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者?
什么行凶者境界太高无法探查云云的都是借口!怕是她根本就是本事不足,没法像其他白泽那般直接知晓事物!
现在舞纹就等着呢!等白允出丑露馅的瞬间!届时她一定要第一时间放声嘲笑这只夺去了阿悌关注的臭白泽!
之后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允依旧未有反应。
就在舞纹按捺不住,打算先开口嘲讽一番之际,白允忽然睁眼、起身朝向一处,她目光如炬,看向前方远处,那些未有停歇之意、飞快横动的草木土地,似看出了什么玄妙奥秘。
“怎么了?!”舞纹大喊,白允忽然的动作让正准备开口嘲讽的她措手不及,本已酝酿的讽刺言辞忽然就不得不烂在腹中。
白允无言,只是指向面朝之处,面无表情叫人看不透她的意识。
舞纹顿时恼火:“甭装腔作势!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就赶紧让个道!少在这丢人现眼!”
说着舞纹便打算推开白允,杨着手就欲暴力突破。
这时阿悌在玫瑰怀中喊道:“舞纹姐姐稍安勿躁!且听白允姐姐如何说道!”
“这……”舞纹气势瞬间减去大半,扭头便见白允无情凝视,气势更是弱到半点不剩,只好罢手道:“好了好了!让你来!”
视线再集中于白允身上,万年不动的冷淡神情依旧在她脸上,眼神则是流露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锐利光彩,凝视于前方。
可知阿悌、玫瑰、舞纹皆看不出白允所凝视之处与其它地方有何不同,都是呈碎片状交错移动的土地与草木,不论超凡者如何,要是凡人置身其中定是要被如风暴浪涛般移动的土地给撕成碎块……
白允则抬手抚上自己肩膀上的皮毛,轻轻揪下一根白色的毫毛,置于掌心、对着面前,轻吹一口气……
细小的白毫轻易被吹出,飘于空中似与云气无异,融合于空气流动中,随风俶尔飘悠,却始终有灵性般向白允所望之处飘去……
恍惚间,白毫化作白芒,白芒又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却不似尘埃消逝于茫茫晴空,一点点落入快速移动的土地之中,如浓墨滴入清水,竟是晕染出一道道白色光芒织成的飘带浮于大地之上!
如道路,延伸至远方,底下躁动的土地似乎无法影响这些彼此相连的缥缈之路。
又如河流,光晕浮动,平静不动之下暗藏细微不绝的缓慢晃动……
“好漂亮……”阿悌望着这一切,眼眸中映出白色的光芒,不由地发出一声稚嫩的赞叹,在玫瑰怀中伸出小手、似要去触碰那些“飘带”……
“并非美好。”
“欸?”
白允收回手,轻舒一口气,当即就给阿悌泼了盆冷水,使得阿悌一时愣神,眨巴着水灵的眼睛不解地看向她。
“喂!”舞纹蹙眉便大喝,这孩子说好看你反驳个什么劲啊?!现在这时候让阿悌开心一下咋了?
白允不为所动,淡然道:“此等状况一点也不可谓漂亮,龙脉破碎,仅为带动土地流转便要划分一股股,若非如此,龙脉必定要更加宏大、壮丽!有承载大地、顺理天运之势!”
白光飘带变得细微、便像素色裂纹,倒映在白允的眸子中,看似一如既往冷漠的脸蛋上,阿悌看出了不同往常的凝重,那深注之美目、在阿悌眼中似乎闪烁着沉稳凌厉的美丽光彩……
“切……”舞纹都此表达不屑,“故作高深……引出龙脉?就这点破事闭目半天?接下来咋整啊?就在这干看着?”
白允随即就抬起手,竖起食指放在嘴前。
“你!”舞纹要气炸,白允这意思是让她闭嘴?!
“就在那。”白允目光一凝,面朝一处抬手一指。
阿悌与两位姐姐齐齐将目光顺着白允指尖投去,那里乍看并无不同,漂浮的白光飘带、交织于飞乱移动的土地与树木之中。
舞纹挑起眉头刚咧起嘴角准备对白允进行一番嘲讽。
白允指尖滑动一寸,一道道似有若无的波纹凭空荡出,还未如涟漪般圈圈扩大便很快于空中彻底消失,但其断然不可能就此为止!
白允指尖所指之处,那些分支的白光飘带似有了意识,它们一点点聚合,一道与另一道聚合、接着是第三道汇流而入,再来是第四道……
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滔滔江河!每道拳头般宽的飘带汇聚在一起,顿时形成了一道九尺宽之大道直通远方!
“哦!”阿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光之大道无视一切躁乱,任凭它棘皮巨树、蓬勃磐石,任凭它动若狂风、覆如狂涛,那道由白光组成的大道毫不在乎!气势恢宏直入天边……
在大道成型后没多久,躁动的土地树木竟是逐渐减慢了移动的速度,最后归于平静,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树林,但在周围的林海移动中却显得突兀异样。
然后,一道白影从大道上方掠过,落到阿悌一行立足的岩石之上!
“哇!”
“嗯!”
白允面不改色,动都不动一下,白影坠下震起的风只能刮得她身负的皮毛飘动。
舞纹惊叫一声,双手摆成个圆状,差点从岩石上掉下去,好在一双赤足以足趾站立才勉强不至于掉下去……
玫瑰则是小幅动作,转过身背对白影,将阿悌护在怀中,神色也不如舞纹那般惊慌。
“哎呀~方才你们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可着实有些慌了,忽然还树木乱跑、都遭困了!幸亏找到空挡出来了~”萧啸挠着脑袋大笑昂首说道。
“笑笑姐姐!”阿悌开怀大喊,差点要从玫瑰怀中蹦出来,笑脸红扑扑得十分可爱。
“萧啸?!你咋的……”舞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方才跃过来的白影就是萧啸!怎么回事?!
“啊!”阿悌大叫一声,指着那条大道,“它散开了!”
如阿悌所言,九尺宽的光芒道路如剥皮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撕开一道又一道……最终恢复成数道拳头宽的白光飘带,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树林再度躁动横错奔涌……
“方才余暂且理出了此阵中的部分龙脉,将其稍稍复原可令阵中异象消解片刻,余也是推算出萧校尉大致方位才作此处置,然不找出布阵者、破除阵眼,终究无法根解……”
“喂喂喂!”好不容易才在空间变狭窄的岩石上重新站稳的舞纹又嚷起来,“知道萧啸在哪你咋不早说啊?!装神弄鬼这么久!”
白允没理她,阿悌却是轻呜一声……
“阿悌~怎么了?”舞纹如变脸般即刻换了一副乐开了花的神情,转向玫瑰怀中的阿悌。
“舞纹姐姐……有些……无理取闹了……”
窝在玫瑰馨香的柔软中,阿悌稍有犹豫道出的话语,令舞纹顿如雷劈。
“阿、阿阿悌……你、你你说、说啥?”
“舞纹姐……”见舞纹似有些无法认清现实,还结结巴巴的模样,玫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悌说您无理取闹确不过分吧?莫要忘记,方才您可是一心要莽撞破阵来着……”
“那!那是我太着急了!”舞纹面红耳赤急欲辩驳,“常情罢了!要是你你也如此吧?!对吧萧啸!”
“额?”
忽然就被舞纹拖下水的萧啸愕然地挠了挠脑袋,在舞纹迫切期许的目光中,她淡淡说道:“其实吧……以前在战场上吃过这种阵法的苦头,所以……”
“呜!”舞纹心一紧。
见老朋友露出要被斩首般的神情,萧啸于心不忍,但还是说了:“所以我压根没想硬来,虽然是徒劳但还是试图找找阵法规律……的……”
“呜……哼!”舞纹鼓起脸憋出泪,抱着胸跺着脚、愤愤转过身望向外边。
“啊……哈哈……”
“话说,”玫瑰忽然问道,“萧啸姐您手上这是……”
“嗯?”
经玫瑰这么一问,阿悌方才注意到,萧啸手上拎着个什么东西,个头还不算小的,黑漆漆的……唉?!仔细一看这不是个人么?!
“啊,这个啊,”萧啸仿佛也是刚才想起来,看着自己手中的家伙,“看来这山里的人还不止我们呢……我方才被困——虽然现在也没有脱困——的时候,恰好碰见他晕倒在地,就做个顺水人情,顺便救上他喽……”
“随便一个人就救啊?”舞纹还在赌气。
“啊!”阿悌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惊呼:“我见过他!他跟我说过他的名字!我记得……啊!‘焦果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