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的卧室门口。
伊利耶披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站在这里，看到我从门里出来，对着我微笑了一下，我也打了声招呼。
本来想着直接走出古堡，驾车回小镇，在路上再询问一些有关伊利耶的事情。但我的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住了。
伊利耶身上的研究服很明显是薇薇安的，两人的身高差了三十公分，即使是比较宽大的研究服套在伊利耶的身上，却也能刚刚没过臀部。
欲遮还隐，让原本精神不怎么样的我，顿时眼睛都直了……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移不开的目光根本骗不了人……
“你把我弄醒就是为了占我便宜的吗？”伊利耶注意到我的眼神，嗔怒道。
“当然不是。”
我有些尴尬的偏开了头，把身上刚刚穿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丢给了伊利耶：“这样的话稍微暖一些，外面挺冷的。”
伊利耶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我的外套。与薇薇安同样，身上并没有什么遮掩的伊利耶同样肆无忌惮地开始穿衣服。当然，薇薇安的场景完全没有伊利耶的来的刺激，拉上了拉链之后，伊利耶的**能将外套内部挤得鼓鼓的。
不经意的动作下，胸前也在晃动着。
“薇薇安不会骂我吧？”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伊利耶取笑着说道。
“肯定会，所以我们快走吧。”我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赶紧偏移开了目光，向着通往一楼的阶梯快走了几步。
我和伊利耶一起离开了古堡，并肩向着山下走去。
原本我还以为我的车还能坚持到我回到小镇后再宣布告老还乡的，没想到它居然已经先行一步了，我也只能和伊利耶一起走回镇里。
走在路上，寒风刺骨凌冽，让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冻得发紫。
我双手环抱着自己，上下来回摩擦着，希望能赶紧增加一点体温。伊利耶光着脚丫走得很是随意，但依旧能看到她身子在瑟瑟发抖。
“你为什么要选择进入终眠之地。”我看着她，虽然见面时两人还在开着玩笑，但到了此时，我还是询问道。
“你猜猜看。”伊利耶笑着，很爽朗，就像是往日的她一样：“说实话，我太想回答。”
“好吧，只要你不再那么做就好了。”我话音刚落，身旁的伊利耶竟停下了脚步，脸上原本淡然的神情变得有些抓狂。
“哈啊……沈航，你别在问了，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想说的事情。”她好像在压抑着心底的什么，有些抓狂的神情又重归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告诉我吧，或许我能够帮到你。”我提议道。
“帮助，呵，说的好听，你又能做到什么呢？就好像赎罪者，自持着人类有罪的理论，带着全人类寻找着死亡，结果现在呢，有任何人死去吗？”
“答案，太明显不过了，我们根本死不掉啊……沈航，你不认为那样才最接近死亡吗？你知道吗？当我被切断的五感之后，那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么的安详，没有噩梦，没有心烦，没有焦躁，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已经消失。我就这么泡在那里，泡在多么安详美好的黑暗之中……”
“可是，你破坏了我的安详。我本来已经解脱了，却又被你拉了回来……这样，你还真的觉得你能帮到我吗？”说完，伊利耶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悲苦。
“我必须破坏，你这是在逃避，逃避自己仍活着的现实。”我严肃认真地回答道。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不想活了啊！我养的猫死了二十三只，一次次地将他们埋葬我已经厌烦了啊！我种的花每年都会枯萎，今年我还以为他们还能继续开放，结果他们同样也死了，我种的橄榄树也都突然干枯了，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要活着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伊利耶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她疯狂地呐喊，撕心裂肺地大吼道。
“如果，他们都不能陪你，但小镇的所有人都可以陪你啊！”我也被她吼得愤怒，同样大声地回应道。
“陪我？会有人陪着一个人几百年都不生厌吗？”伊利耶冷笑着问道。
……我沉默了。
伊利耶曾经离过婚，当然那不是在不死年代，不死年代的人类早已经没有了“婚姻”这一说法。
“你会吗？你能做到吗！？你有薇薇安、你有托娅、你有梦璐、你有卡娅，你的女人够多了，但你这数百年来，又有多少时间陪她们在一起？”伊利耶的脸几乎是贴了上来，望着我怒吼道：
“这个时代，一切都早他妈崩溃了！我竟然傻了数百年，去相信世界，去相信生活，去相信什么未来！我还甚至相信自己会自然而然地死去，去天堂与伯纳重聚，但我他妈地只能下那该死的地狱！”伊利耶已经把自己的嗓子给喊的嘶哑，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山间，冷清的山道上，回声重重叠叠。
我低着脑袋，紧握着拳头，不想去承认她的话，但却又无力反驳……最终，只能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说上一句：“卡娅不是我的女人……”
伊利耶抱着脸蹲下，泪水从她的指尖不断地流下，发泄过后，只剩下冷情的心与无助的低吟：
“沈航，你很幸运，你曾经失忆了，将那段最不堪入目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但我们没有，就算我再怎么想要去忘记，闭上眼睛的时候，总会看到那地狱般的画面。我们曾经是受害者，到后来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们曾经破坏了一切的秩序与道德，直到最后一人都已经玩腻后才醒悟过来。我们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又怎么可能忘记，我们每一个人活下来的人，都是罪孽深重的恶魔……”
“我不想失去记忆。”我在伊利耶的身边蹲下，伸手拂去她的泪水，也失去了自己的愤怒，只剩下了感动与深受，又是无法理解的悲伤与同情。
“沈航，求求你，教我忘记一切吧！”伊利斯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祈求道。
“我也不知道，薇薇安曾拿我做过实验，但最后也没有发现我的记忆到底是如何消失的……”我低声回答道。
“啪。”
伊利耶无力地松开了手，摔在了地上。她似乎放弃了一般，直接躺在了湿冷的山道上，成了一个大字型。
“你不要这样。”我低声地吼道：“是你在战争时代把我从死亡中拉了出来，是你将我救活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认为你是我的母亲！”
“我的儿子，叫伯纳，不是你。”伊利耶麻木的脸上有了些波动，但却变得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
“你……”
我把自己藏在心底的话全部吐露出来，得到的却是如此，实在是气苦。
“来，正面上我！”伊利耶突然间说道：“满足我，我就跟你下山，否则我现在就泡回那个玻璃瓶里。”
“你是真的疯了吧！”我大骂道。
“我早就疯了。”伊利耶的面部挤出了麻木的笑容：“这个时代还有人没疯吗？你敢说你没疯吗！？”
“如果你不让我得到安息，我就让你不得安生！来啊，正面上我啊！”伊利耶疯狂地大笑着，笑的眼泪直流。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了她。如果刚才的伊利耶还能勾起我的兴趣的话，那么现在我是绝对生不出任何一丝荷尔蒙。
“我不会的。”我转过身，看着一眼仍淡淡照映着月光的天空：“伊利耶，如果世界要把我们全部逼疯，那我就会发疯地与它抵抗到底。“
“你办不到的。”
“但我会坚持下去。我也死了十九只猫，但我现在却养着第二十只。你同样也可以继续养第二十四只。花谢了，你依旧可以再种新的，树死了，你也一样可以再种新的。”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我叹了口气：
“人类花了数百年去重新改造这个世界，就连开裂干枯的土地，如今都能长出花草还有树木，为什么我们偏偏要放弃自己？你说是忘不了，所以才选择了沉眠。但我想，你是开始忘记了吧……开始忘记一切，所以，你才会放弃。”
我的话，似乎已经让伊利耶动容，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一个身影抱住了我的后背，一张脸埋在了我的背上。
她将双臂紧紧地夹住了我，力气虽然大，但却在强烈地颤抖着。
“为什么，那些不堪的画面从未离开过，而我……竟然记不住伯纳的生日了？”她那无助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伊利耶，不要被时间吞噬，好吗？”我伸出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诚心地说道。
“我根本无力反抗啊，我拼命地想要记住啊……我每天都在不断重复着告诉自己，但我有时候竟然会问自己，‘伯纳是谁？’……我不行了！我真的受不了这个世界了！无论谁都好，求求你杀了我吧，呜呜呜……”
伊利耶再次哭了，就像一个小女孩一般呜咽。
【无论谁都好，杀了我吧！】
这句沉重的话，让我低下了头，不知应以什么表情来面对此时的伊利耶，只得紧紧握住了伊利耶的手，压制住她的颤抖。
两人，就这么站立的寒冷的山道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山风中已经飘落着灰色的雪花。
等到伊利耶不再那么颤抖时，我才慢慢地转过身。
“我们生活在一起可以吗？”我问道。
“你要娶我？”伊利耶哭的红肿的双眼盯着我，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要把整个小镇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一起。”
“死亡研究呢？”
“去他的死亡研究，赎罪者的理念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扯淡，他们只是在把人逼疯而已！”我骂道。
“但你有想过，如果再次群居的话，秩序该如何建立呢？”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刚刚才有了这个想法。不如，把大家聚集到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开会？开会有用吗？”
“兴许没用吧。管理者会议每十年召开一次，都让人无聊得想直接睡过去。”我吐槽了一句，继续说道：“不过，我会想办法的，我想点燃大家的激情。说白了，你们之所以会被逼疯、会受不了时间，就是因为太寂寞了。人类是群居动物，我们应该让大家重新归群了。”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天真吗？”伊利耶皱着眉头说道。他心里已经认为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不管是神庭议会的失败，还是如今的赎罪者制度，都已经证明了，不死的人类聚在一起，只是将罪恶与欲望凝聚在了一起。没有死亡的威胁，任何事情都会发生。这也是伊利耶最不愿回首的罪恶岁月。
“或许吧，但我想要你帮我，我们都已经失去天真很久了。”我真诚地邀请道。
“我想拒绝，但奇怪的，内心却有些跃跃欲试。”伊利耶做出思考状：“再给我一些时间思考一下吧。”
“可以，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再帮我一个忙，阻止克拉德加入骨头社吧。”我点了点头，同时说出了我一开始的目的。
“他要加入骨头社？克拉德也疯了。”听到我的话，伊利耶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我没有资格这么说吧。”
“但我讨厌骨头社。”
